除了短暂的休假,每年我与父亲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父亲很少主动打电话给我,他说,部队纪律严、任务多,电话打得勤容易影响我的工作。于是,在有限的休假时间里,父亲恨不得把他的爱打包、压缩,全部扔进我心里。那些“用力过猛”的爱常常产生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故事。
“鞋呢?”早晨醒来,我的球鞋不翼而飞。昨晚睡前,我特意摆放在床尾。这时,父亲走进我的房间,手里拎着我的球鞋。
“我用‘三秒’(一种强力胶水)给你把鞋头裂开的口子粘好了。”父亲率先说话。
“不是昨晚已经达成一致,不用粘了吗?”我心里震惊。
父亲像是完成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我只能摊开双手,无奈叹息。
事情得从前一天的下午说起。在部队,我养成了爱运动的习惯,待在家没几天就有些发闷,就邀朋友打一场球赛。我在球场上如鱼得水,越打越兴奋,三个半小时的打球时间让我解了“渴”,脚上的球鞋却早已不堪重负:鞋头裂开了一道“鳄鱼嘴”,“呲牙咧嘴”地向我声讨。朋友们开玩笑地说,“球鞋跟了你也够倒霉,寿命短了一半。”在嬉笑打闹中,大家甩着汗各回各家。
父亲的敏锐与细心似乎与生俱来。我刚踏进门堂,鞋子上那道裂开的“鳄鱼嘴”就被他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立马找出拖鞋让我换下。父亲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我心中一清二楚,这场景,从小到大再熟悉不过了。
我年少顽皮,喜欢到处乱跑,凉鞋的鞋底很容易分离。于是,经常出现这样的情景:一个少年背着书包,拖着一双坏了的凉鞋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回到家,父亲从不责备,总是先找出一双拖鞋让我换上。那双坏掉的凉鞋,他会用烧红的火钳将断裂的地方烫化开,再迅速用力挤压。这一番操作过后,鞋底的“伤口”就神奇地“愈合”了。
再后来,一种叫“三秒”的强力胶水出现在生活里,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三秒即可,一滴永固”。“三秒”胶水变成了父亲的修鞋“法宝”,有了它,父亲修鞋的“传统手艺”再也没有用武之地。直到现在,父亲依然习惯在家中备上一支“三秒”。
“三秒”虽好,但是被它粘过的地方会留下一块又硬又黑的痕迹。以前有两双球鞋被父亲用他的“法宝”修复过,那块黑印记“趴在”漂亮的鞋面上,实在不美观,我绝不能容忍我的第三双球鞋也遭“毁容”。
那天,父亲找出他的“法宝”,准备开始“熟悉的动作”。我不停地向父亲解释,球鞋还在三包期限内,可以去专卖店免费修复。父亲将信将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为了防止“意外”,睡觉前,我将球鞋带回了我的房间。就在我暗暗庆幸这一局将以我的胜利结束时,起早的父亲趁我熟睡之际悄悄将鞋拿走。九成新的鞋上落下一道显眼的痕迹,我心疼不已。但是,看到父亲放下鞋子走出房间的背影,我眼里又不禁闪烁着泪花。
这就是30年来父亲对我持续不断的爱,倔强却有些可爱。父亲有些老了,岁月仿佛又未曾让他老去,他对我的爱,多像他年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