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时有》7月1日公映,但在今年上海国际电影节上会提前与观众见面。它说的是东江纵队帮助内地留港文化名人脱离日军围剿后坚持与日军抗争的故事。
“风带着夕阳的宣言去了。像忽然熔化了似的;海的无数跳跃的金眼睛摊平的为暗绿的大面孔。远处有悲壮的笛声。夜的黑幕沉重地将落未落。”茅盾文章《黄昏》中的这段句子,在许鞍华新片中《明月几时有》当中出现了两次,初中课本学习过的内容,经过周迅的声音加工以及许鞍华文艺影像风格的加持,完整转化成《明月几时有》特有的电影格调。
用诗的语言,来规划电影的时代情境,在华语电影里做得最好的,莫过于编剧李樯。《明月几时有》的编剧工作,这次没有交给李樯。但与李樯合作过《黄金时代》的许鞍华,还是通过沿用诗意旁白的方式,试图把观众快速带进电影。因此《明月几时有》有着一定的仪式感,尤其是它被定位为“文艺抗战史诗大片”之后。这恐怕是影片考虑市场因素的结果,当“文艺气质”成为卖点,如何小心翼翼地扩大它而不是埋葬它,成为一种义无反顾的选择。
电影有一个波澜壮阔的开场,真实再现了发生于1942年“香港大营救”的故事片段。日本偷袭珍珠港当天,香港也告沦陷,800多名著名文化界人士和爱国民主人士被困香港,他们包括梁漱溟、邹韬奋、胡绳、茅盾、何香凝、柳亚子、夏衍等等。许鞍华用灵动的镜头和简单利落的手法,刻画出了这些文化名人在离开香港之前的交往,对于观众来说,这既是一场认脸游戏,又天然带有悬念紧张感,要是日军把这些文化大咖在香港一网打尽,那么中国近当代文化史将会失去无数星光。
如果《明月几时有》就此线索拍下去,无疑也会是部好看的电影。但故事在大营救成功之后,转入到了对营救者的故事讲述当中,东江纵队的成员彭于晏饰演的刘黑仔、周迅饰演的方姑等,浮出水面成为真正的主角。在形象刻画方面,刘黑仔和方姑都有着不错的跃出性。刘黑仔阳光健康的个性,让他充满“革命乐观主义”,甚至让这部电影,拥有了一点轻喜剧色彩。方姑由懵懂莽撞的文艺女青年,变成坚定刚强的女战士,这个过程凸显了信仰的价值。整部电影给出的价值观,是可以划归到“民族兴亡,匹夫有责”这个范畴里的。
能与周迅竞争第一女主角的,是饰方姑母亲的饰演者。“桃姐”这次从片头到片尾一直坚持到底,由一位斤斤计较的香港老太太,变成舍身取义的平凡英雄,这样巨大的转折制造出了电影戏剧冲突。如何说服观众相信这位老太太的观念之变,这是许鞍华最擅长在电影中做的。起初,母亲是因为心疼女儿,甘愿替女儿去做一些谍报工作,后来,在被不可阻挡的命运之舟推向黑暗的时候,她选择成为明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照亮后人。这样的处理方式,真实不真实?可信不可信?恐怕这都不重要了,当整个大环境都被不安与压抑充斥的时候,总有人选择做扑火飞蛾。方姑和她的母亲,可以视为这样的飞蛾。
许鞍华拍抗战片,这成为《明月几时有》的最大卖点。许鞍华近年最具成就的电影是《天水围的日与夜》以及《桃姐》,这两部电影奠定了她极为朴素的电影风格,以及朴素表面下强大的真实生活还原能力。在处理《明月几时有》这部抗战题材时,能感觉到她试图把此前的经验与命题式的创作结合起来,最终的效果还需要等待更多观众的判断,许鞍华是否实现了个人的突围,是否可以走出日常,拥有了面对重大题材的能力。
当然,《明月几时有》是成功躲避了“重大题材”这个陷阱的,它的故事拥有民间传奇性,这给许鞍华创造英雄脸谱提供了一个不小的空间,在对传奇元素的应用方面,许鞍华其实已经做得不错。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是,刘黑仔与方姑在暮色将至的树林深处告别,那一片银幕青色浸染,说尽了深邃不可知的未来,以及飘摇的命运感。我想,这才是《明月几时有》真正值得品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