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海浪子,愤起于阡陌,凭三卷书东游长安,尔来五年而栖身西安中学,时也,命也,生平之修为也。叹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男儿责任,常不得已,况经济社会,身难由己,而寒士节烈,犹显珍贵,所以夙志不移者,躬自勉矣!
古之圣人,才美不外见,以为韬光养晦;今之众人,要张扬学识,推销自己,以便求得生存。世道不同,适时通变。求砺志则必须发展,为修身而方寸不乱,况都市之熙熙攘攘,岂我心之山高水长? 信息社会,时不我待,机遇面前,光阴紧迫。急功近利,莫若厚积薄发;欲火攻心,何如清静无为?无为而无不为也,是故欲进先退,欲扬先抑,宁静以致远,小隐山林,大隐于市。
小隐山林,独得修身之便;大隐都市,兼享进身之法;养性在心,何必闭门造车;富贵在天,切勿火中取栗。智者尚自然,人欲出天性;水火不相容,生克大一统。欲是火,玩火者自焚,无火者自灭;欲是水,溺水者自毙,无水者自枯。不绝欲则进取,不纵欲则隐退,水火相生相克,对立统一于万事万物。所以大隐都市,将以有为也。
求鹏举则鄙夷鼠目者,怀大志则无须贪小利,知进退则不计较得与失,重修养则不在乎荣与辱。是以君子精进,必将大隐,品味生活,咀嚼沧桑,如春蚕之食桑吐丝,作茧自缚而后破茧以出,息身化蝶而有所建树,隐于都市,行于尘雾,乐于清心,成于定力,以有高士气节,大将风度。汉代的东方朔,是历史上一个特殊人物。好古书,爱经术,博览诸子百家。自齐初入长安,公车上书三千简,二人抬至尚方署,汉武帝整整读了两个月,然后拜为郎官,侍从左右。东方朔一经开口,皇上没有不喜欢听的。武帝经常赐东方朔到御前吃饭,饭罢,东方朔把吃剩下的酒肉全部揣进怀里拿回去,衣服都是油污。武帝多次赐给他绸绢,他肩挑扛抬着就走,从不谢恩。皇帝身边的侍从官,多称东方朔为狂人,武帝听到这一称呼却说:“东方朔的才学及当官行事独绝天下,你们哪能赶得上他呢?” 有一次,东方朔从殿中经过,—个朗官对他说:“人们都把先生当作狂人。”东方朔曰:“像我这类人,就是所谓在朝廷里隐居的人。古代的人却隐居于深山之中。”他时常坐在酒席上,喝到畅快之时,就趴在地上唱歌:
陆沉于俗,避世金马门。
宫殿中可以全身,
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
东方朔是玩世出奇的大隐仙,凡人当然不可企及,但既使再平凡的人,只要他能超脱凡念,也可以活得逍遥若仙。
青春往事如在昨天,早生华发良多感叹,小隐山林易于静养,大隐于市进退两难。功利时世,万马奔腾,人心浮躁,尘嚣日上。当官者以地位显赫而飞扬跋扈,有钱者因财大气粗而不可一世,贫困者因生活艰难而自暴自弃,黑势力以帮派地痞而横行乡里。于是,世道混沌,人心唯危而人事无常,信仰危机而信义沦丧,加之时代瞬息万变,处世之难,难于上青天。大隐之士,能以不变应万变,用心专一,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如是而已。至于官场风云,商界烟波,新闻时髦,则不可知,亦不必知也,所可知者,静观其变而声色不动,随机应变而处若虚无,是大隐于市者也。
小隐山林是无为之为,大隐于市是不争之争。大隐于市,不隐身而隐心,不隐行而隐功,不隐知明之得而隐视听之见,“般若无知,无所不知”,为大智。大智若愚,是人生之崇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