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曾干这个
吃了早饭,父亲撂下碗就上班走了。不一会儿蓝叔叔也来领母亲去上户口,办理粮证 买东西去了。
我就哄小妹看小人书,看她入了迷,就拿了条绳子,奔向前十栋。
前十栋的房子刚盖好,还没上门窗,到处是碎砖头瓦块木头屑,锯倒的树 横在房前,没填埋的地沟露着树根子,一会儿就捡了一捆破木头背回了家。
返回去,继续往前走,很快又捡了一捆,捆好放那。想看看前边是什么样儿。
前边一栋一栋的房子很多,看样子不止十栋房。
挖着好多地基深沟,有个沟边扔着好多砖头厚,有点儿发糟的深褐色的大板子。觉得这个能经得住烧,就顺手拿了一块背回家扔柴堆了。
正好母亲和蓝叔叔背着粮袋子 拎着烧水的水壶,大圆木头锅盖,盖帘子...进了家。
母亲请蓝叔叔吃糖果,那还是我们搬家时带来的。蓝叔叔说班上还有好多事儿,抓了几块糖就走了。
母亲送他出来,回头看我捡的柴禾,突然脸色变了,拿起厚板子问哪儿来的 ? 我说 在前边捡的。母亲说 领我看看去。就领着母亲返回了捡柴的地沟,指给母亲看。
母亲把那厚板子扔在那沟里,拉着我就往回走。
路上,严肃地吩咐我,明个儿别捡柴禾了. 等把吃饭的家什置办齐了,她捡就够了。
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许我捡柴禾?后来,看见小东他父亲把那些厚木板子都挑家里去了. 没几年他父亲就死了......
任爷说,他挑家的是棺材板子 ! 棺材懂不懂?是死人的房子!小东他爸冲了土地爷!
2017年鸟瞰南票矿务局职工医院(蓝顶是后加的,记得原来整体是红砖2层)
下午,先是父亲班上来人拉来一车煤。
又来车抱下几颗大白菜,卸下几个架箱子的木头框子.( 后来听父亲说那是保护机器设备外包装箱子的)让拆了当劈柴,几十块砖,一堆沙子,还拿来把斧子,一只铁锹 .说待会儿来人,帮搭炉子. 临了,还拎下个口袋,说是张管理员给买的菜, 钱等月底在父亲工资里扣。
他们走后我打开口袋,是 几根胡萝卜,青萝卜,十来个土豆,母亲领着我把菜都收进厨房 ,又在当院拿斧头拆卸那几个木头框子。
正干着,来了个胖爷爷,让我管他叫姚大爷,说来给搭炉子.说着就从背着的帆布口袋里拿出“大铲” ”瓦刀”(都是姚爷告诉的名字) 进屋立炕墙炕洞边, 然后就让我帮着往屋里搬砖,他在当院挖坑铲沙子舀水和泥。
母亲搬出买来的炉子圈 炉子口,炉箅子.立在一边。
姚大爷对着炕洞比量一回,端进来一盆沙泥,铲起一铲,均匀地对着炕洞摊两行,顺着炕洞两边各摆两块半砖,然后错开压着砖缝码砖,,再一层沙泥一层砖 ,几下子就砌起四层砖 , 对着炕洞形成一锹宽的空膛。他端详几眼,又紧外头横着对垒两块砖.从炕洞底下横着也垒砌四层正好垒成一圈空膛,顺着炕洞在空膛顶放上炉箅子,在炉箅周边摊匀沙泥,接着转圈砌层砖,然后从背袋里拿出一把斧子不斧子,锤子不锤子的家什, 一头扁平像横着的斧头,但一点儿也不锋利,另一头圆头像斧头屁股。姚大爷说那叫“刨根”(刨锛)。
他拿起块砖,在炉箅子上比量了一下,上去就是一刨根。砖被齐刷刷刨掉了一小块,对着炕洞砌在外层砖上,对面留下拳头大的一个豁口接着又围圈砌砖。姚爷说这是留的“通风口”.
接着又转圈砌了两层砖,摊平沙泥,坐上炉口.我拿起炉圈想接着套上。说这么快就成了!姚大爷笑了说“有模样了,但还不能套炉子圈 ,先得糊泥套炉子!”
我不明白啥叫“套炉子”,就问“得找绳子吗?”
姚大爷笑了, 说“小子给你说不明白,看着就知道了。 你先给我干点儿活。” 拎起那个家什袋子,出屋来窗前,掏出几团乱麻,扔地上,捡了根细木棍, 说“帮我打麻刀!”
我莫名其妙 瞪眼看他。
大爷笑了,拿棍蹲在地上,轻轻地拍打那团乱麻。只拍打几下子,乱麻就扑散开了。把棍儿扔给我说“你就学着,这么上下敲打,乱麻全散开就行了。”
我拿起小棍学着姚爷的样子,上下敲打地上的乱麻。真神奇,乱麻开始随棍跳跃,接着竟然完全扑散开来,成了蓬蓬松松的一大片。
抓了一把拿给姚爷看。他看都没看就说“扔土坑里!和泥 !”他端着茶碗边喝边指挥我一层土一层麻刀合泥。我端火铲子想往泥里掺沙子,姚爷说“ 套炉子泥不掺沙子!掺沙子是防裂的,有了麻刀就防裂了,还越烧越结实。”
麻刀泥很快合好了。
姚爷放下茶缸子,端锹泥进屋放炉膛边,拿起瓦刀往泥板子上叨了些泥,左手端起,放炉台左边,猫腰右手拿瓦刀尖铲了点儿泥,对准砌好的炉膛内壁一甩,泥就摊贴牢牢地粘糊在炉膛内壁!接着一下一下地,几下子就把方型炉膛内壁糊得只剩个比锅底大点儿的窑。还紧压靠近炕洞口的泥抹成了个慢坡。姚爷说这样烧炉子,烟火容易往炕洞里钻,烟火向上贴着炕面底板走,不但火炕热得快,炉子也好烧。
最初矿务局住宅都是平房,比这还破烂,图片应是上世纪80年代以后因为有了自建房
正看得出神,姚爷说好了! 点着烧吧 !
我问泥不干能烧吗?姚爷说炉膛不怕湿。说着出屋拿刨根砸碎几块窗台下堆的木头,跟母亲要了废报纸,点着,扔炉箅子上, 赶紧加碎木头,眼看着火苗子呼呼地窜上来,又压几块大木头块,盖上炉圈子。出去端来一锹煤,拎起炉圈子,填上煤,再盖上炉圈子,烟火就呼呼往炕洞里钻。冒出的几缕青烟,马上就在屋里消失了。
母亲拎来壶水,勾下炉圈坐上水壶。夸姚大爷好手艺。
说这下子可好了,炉子上能拿小铁锅炒菜熬粥,烧开水,夜里还睡热炕。姚大爷又辍了一锹煤填炉子里,说记着:夜里睡觉前就别填煤了, 让炉子火灭了---小心“煤烟中毒”!
姚爷让我把剩下的砖搬里屋,说今儿先到这儿,明儿个他早点来再搭里屋的炉子。临走还告诉我,把他背兜里的麻刀掏出来敲打散开掺土里。
姚大爷一走, 母亲立刻淘米洗菜,就着炉火做饭。等父亲下班进屋,饭菜就差不多了。父亲挺乐呵。说这回像个家了。还说明儿让我上学,学校也联系好了。
那晚上炕可真热乎啊,越睡越舒服,第二天早晨,直到听到母亲做饭的锅响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