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
【翻译】
【杨伯峻】孔子说:“只阐述而不创作,相信而且喜好古代的东西,我私下把自己比做老彭。”
【李泽厚】孔子说:“阐述而不创作,相信并喜爱古代,有人拿我和老彭相比。”
【钱 穆】先生說:“只传述旧章,不创始制作,对于古人,信而好之,把我私比老彭吧!”
【夜辰心得】
此篇共37章,《朱注》称其“多记圣人谦己诲人之辞及其容貌行事之实”。
这章意思好理解,可是非却难辨。
述,指传述。作,指创造。孔夫子自我总结:“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述而不作”,《朱注》:孔子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皆传先王之旧,而未尝有所作也,故其自言如此。夫子一生致力于弘扬周礼,他说自己只是把先王的著作给传下来,没有创作。“信而好古”,是说自己相信并且喜好古人的文化。“窃比于我老彭”,这一点有点像老彭。至于老彭是谁,说法不一,有的说是商代的贤人老彭,有的说是老子和彭祖。这个不用太过在意。
这章最令人迷惑的是,“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到底值不值得提倡?有几种不同观点:
一说,这是夫子自谦。朱子说,只有圣人才能创作,而贤人只能传述,孔子“德愈盛而心愈下”,品德越来越高,把自己看得越来越低。李泽厚说,孔夫子“述而又作”,一边述,一边作,述里有作,作里有述,说到“礼”是述,而“仁”则是作。南怀瑾说,这是孔夫子自我幽默,称自己没什么了不起,只是一个老古董而已。
一说,这是守旧思想。杨伯峻说,孔子思想保守,对古代的东西陈陈相因,就不会有创新发展,而且对中国人的思想有一定程度的局限作用。
一说,这是自性流露。钟茂森说,圣人都是述而不作,孔子是这样,老子也是这样,释迦牟尼也是这样。孔夫子已经证得自性,入圣人境界,他的思想理念与古代圣贤趋于一致,所以根本不需要创作,只要传述即可。因钟博士出家,他解读《论语》渗透进了许多佛学思想,相互印证。
套用莎士比亚的名言:一千个人眼里就有一千个孔子。以上都是大师名家所言,对于我等凡夫俗子,却也有一些自己的疑问。
一是,人类智慧是不是一脉相通的?好比面对同一根柱子,古往今来,大家纷纷往上爬,谁爬得高就代表谁的智慧高。如果是这样,至今人类智慧的最高代表,依然还是孔孟老庄,希腊先哲,以及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几位大教主。从这个视角看,“述而不作,信而好古”那就是自然而然,你都没爬到顶端,还创作个啥?即便有所谓的创作,前人也都已经说过,只不过是言辞上的翻新罢了。
二是,人类智慧是不是多样的?好比世界上千奇百怪的物种,每一种都有独特的性质。智慧是不是多样不知道,起码知识是多样的。如果是这样,孔夫子的认知就存在许多盲区和局限,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他却一味复古守旧,那就有开倒车的嫌疑。不创造,就没有发展进步。
三是,人类智慧能不能跳出主观?李泽厚说,夫子不是述而不作,反而是又述又作。绝对来说,一个人永远没法完全准确地传述另一个人。也就是说,孔夫子在传述周公的礼之时,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自己的主观认识。如果是这样,世界上没有完全绝对的述,只是另一种形式地作吧!就好像我学习《论语》,看似学的是《论语》,其实只是学的夜辰的《论语》吧。
那么,“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到底值不值得提倡呢?我的答案是:道唯一,术精进。
自人类有文明以来,无论是真善美,还是仁义礼智信,这些普世价值始终延续,君臣、父子、夫妻、兄弟、朋友,这些人伦关系一直存在,这样之下的人间,正是由于这些恒定的东西构成人类文明,绵延几千年,指引和约束着人们的言行。道,可以理解成这些普世价值的魂,而仁义礼智信,可以看作是形。道是唯一的,仁义礼智信也相对恒定,而实现仁义礼智信的术则与时俱进。说与时俱进,也不太准确,因为它不是一直前进的状态,说成因时因地因人制宜更合适一些。
当前,我们弘扬传统文化,即是从中汲取古代圣贤领悟的道的精髓,而与时俱进,也就是把道这颗种子中在当下,从而结出二十一世纪中华民族文明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