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唐）韩愈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注释】

左迁：降职，贬官，指作者被贬到潮州（今属广东）。

蓝关：蓝田关，在今陕西省蓝田县东南。

湘：韩愈的侄孙韩湘，远道赶来从韩愈南迁，就是八仙过海中传说中的韩湘子。

一封：指一封奏章，即《论佛骨表》。

朝（zhāo）奏：早晨送呈奏章。

九重（chóng）天：古称天有九层，第九层最高，此指朝廷、皇帝。

弊事：指迎佛骨事。

衰朽（xiǔ），衰弱多病。

惜残年，顾惜晚年的生命。

秦岭：在陕西省蓝田县内东南。

拥：阻塞。

应有意：应知道我此去凶多吉少。

瘴（zhàng）江边：指贬所潮州。

【译文】

早晨才把一篇《谏迎佛骨表》上奏给朝廷，晚上就被贬到离京城八千里远的潮州。我一心只想替皇上除去那些妨国误民的蔽事，哪里会顾虑自己衰朽之身的余生呢！阴云笼罩下的秦岭连绵不绝，不知道思念的家乡在何处？漫天大雪拥塞了蓝关，连马儿也不能前行。我知道你远道而来就是担心我此去凶多吉少，那正好在瘴江边把我的尸骨收清。

【赏析】

唐元和十四年（819）正月，唐宪宗将法门寺真身塔中的释迦文佛的一节指骨迎入宫廷供奉，刑部侍郎的韩愈看到这种行为，便写了一篇《谏迎佛骨表》，劝谏阻止，指出信佛对国家无益，结果触怒了唐宪宗，韩愈几乎被处死。最后韩愈被贬为潮州刺史，并要求即日上道。

前两句写自己获罪被贬的原因。三、四句写尽管因“除弊事”，招来一场弥天大祸，但他仍老而弥坚初心不改，其刚直不阿之态尽显。五、六句就景抒情，感情悲壮而壮烈：“家何在”——满是血泪和悲愤；而“马不前”——尽显英雄失路之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