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机井(上)
(这张照片弥足珍贵,经多年苦心寻觅,终于在网上搜索到的。原照片署名是,人民日报记者,摄于1958年,河北省满城县)
打机井(上)
人们出工下地时,突然发现远处多了一个高高的架子,上面有巨大的轮子,里面还有人蹬着大轮徐徐转动,这个新奇的东西,矗立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很是显眼。有知道的人告诉大伙:那是打机井的架子。人们大多知道机井是怎么回事,相邻的凤凰堡村就打了一眼,已经使用它浇地了。这时间是在上世纪的六十年代。干活离着近些的人们,趁中间休息时,跑到架子跟前看个仔细,放学的孩子们还专门从村里跑了来看热闹。
这时的打机井架子完全使用人工,是用六根十几米高的粗木杆搭起来,最上端架大木轮,直径约四米,宽一米;木轮的轮圈用一米长的两排木板联结而成,因此木轮成棱型,轴用圆钢,辐条用粗钢筋。轮外绞竹缆绳,竹缆绳是由三厘米宽的竹篾子连接起来的,下端吊打井的铁锥。木轮一般有四个小伙子蹬动,在轮内走成两排,每排两人;向上提锥时费力气,尤其走在前排的两个人,如登山一般向上攀爬,要攀到木轮的半腰,才能使大轮勉强转动,把装满泥浆的铁锥从井底绞出来;往井眼里下放铁锥时,靠铁锥自身重力就能拉动木轮转动,此时就轻松许多,蹬轮人靠体重阻滞木轮,防止转动过快,这时走在后排的两个人又被带到木轮的小半腰,如下山一般,前排人用手攀住铁轴,后排人扶住前面人的肩膀,共同保持身体平衡。
居住在平原上的人们,平日都是活动在一个平面上,极少有登高的机会,若在夏秋季节,地里的大庄稼还会遮住视线,更添憋闷。打机井蹬大轮者,登高远望,俯瞰脚下的土地,望着一群群弯腰劳作的乡亲们,心里自是舒畅、自豪。
木轮与地面之间,架一木板平台。铁锥下放到井底,把竹缆上固定两根十字交叉的木杠子,另有四个小伙子站在平台上,手握木杠,奋力抬起、按下,重复着一个动作,嘴里“咳呦”、“咳呦”的喊着号子。比起上面的蹬大轮者自然少了几分潇洒,多了几分苦累。竹缆拉动铁锥在井底作往复运动,把下面的土层捣成泥浆,使井眼随之往下延伸。打一会儿,底下的泥浆稠了,再由轮上的四人蹬动大轮,提上铁锥。铁锥是四米长十厘米粗的钢管,里面装满了泥浆,下端有活动阀门,等铁锥全部出了井口,一个人拉起下端,磕开阀门,泥浆“哗”的一声喷出来,顺渠道流到一旁的大坑;拉锥人还要扬起手中的铁棍,“当、当、当”用力敲击铁锥几下,使粘在壁上的泥块脱落。这敲击声如钟声一般,极是洪亮,地里干活的人们老远就可听到,在夜间,甚至可传入村里人的睡梦中。
打井要随时记录下面土层的变化,尤其要注意沙层到地面的距离、厚度、沙粒大小。因为沙层是积蓄地下水的“水库”,只有沙层厚、砂粒粗,井水才充足。铁锥打在黄土或黏土上,下锥快,有切泥的顺畅;打在沙层上,有反弹的手感,锥不易下进。若出现沙层的手感,要及时提出铁锥,放出泥浆查看是否有沙,沙粒大小,并记录在本子上。
木架子打机井,最多能打七、八十米深。等出现的沙层累计有了十几米,便可停锥下管。若打到极限,仍未出现有效的沙层,或沙层极少,这口井眼便要作废,把架子另挪一处地方再打,这种情况有,但不是很多。
最后还要在井眼里下上管子,这是为了支撑泥壁,防止坍塌。井管也是木制,用六厘米宽的长木板拼成,直径约二十厘米,外面捆上铁丝固定。在有沙层的位置,留出小方孔,外面裹上树棕,让沙层的水透过树棕进入木管。井管下好,还要在井管与泥壁之间的间隙里灌满碎砖屑,既支撑泥壁又可透水。
木架子打出的机井,一般可供二到三寸的离心水泵提水浇地,且水质清冽、甘甜。这在只使用过辘轳、水车等提水工具的人们看来,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从此旱地就变成了水浇地,并且,在地里劳作休息时,人们可以成群结伙来到机井旁,俯下身子,把嘴巴伸进水里,尽情痛饮一番,比村里的砖井水好喝多了。
打机井的人分三班连续作业,每班十个人,每人每天挣十二个工分,风雨天都有;到急等着用井的时节,还会成起专门的伙房,这些人可以敞开肚皮免费吃饭,尤其是这活新鲜刺激,还可以学到技术。因此,村里的小伙子们大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