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帅 陈柳行/@成都商报李智 何方笛/封面新闻
澎湃新闻记者 姚晓岚
5月14日,四川航空重庆飞拉萨的3U8633航班,在飞行途中,驾驶舱玻璃突然破裂,随后,机组冷静操纵飞机安全备降成都,引发关注。
针对此事,空中客车方面回应澎湃新闻称,已经指派专门的技术团队,提供相应技术支持。
5月14日,空中客车相关负责人表示,空中客车已经指派专门的技术团队,为法国民航安全调查分析局(BEA)和负责此次事件调查的中国民用航空局(CAAC)提供相应技术支持。
图片来源 成都商报客户端 图
从一些自媒体上流传的图片显示,在万米高中,3U8633航班,驾驶舱右侧前风挡掉落,瞬间失压一度将副驾驶吸出机外,所幸他系了安全带,在驾驶舱失压,气温迅速降到零下40多摄氏度、仪器多数失灵的情况下,机长刘传健凭着过硬的飞行技术和良好的心理素质,让飞机平安着落。
5月14日下午,成都商报记者联系上机长刘传健,对他进行了独家专访。
对话机长刘传建
记者:刘机长好,你现在身体好吗?
刘:身体没有感到明显不适,接下来公司还会组织进行一次全面的体检。
记者:我刚才采访一些业内人士 ,他们说这次备降非常难?
刘:非常难的一件事,不是一般的难。难度体现在飞行途中的座舱盖掉落、驾驶舱风挡玻璃爆裂的情况下,会对驾驶员造成极大的身体伤害。风挡玻璃掉落后,首先面临的就是失压,突然的压力变化会对耳膜造成很大伤害。温度骤降到零下20~30度左右(监测显示,当时飞机飞行高度为32000英尺,气温应该为零下40度左右),极度的寒冷会造成驾驶员身体冻伤。
在驾驶舱中,仪表盘被掀开,噪音极大,你什么都听不见。大多数无线电失灵,只能依靠目视水平仪来进行操作。
记者:近万米高空,氧气也非常稀薄吧?
刘:跟客舱一样,驾驶舱失压后,会自动脱落氧气面罩,缺氧问题不大。驾驶舱和客舱是密封隔绝的,因此失压、降温没有对乘客造成影响。
记者:我注意到航班起飞时间是在6点25分,事发时间和位置是什么时候?
刘:应该是7点过,我没注意到准确的时间,离成都的距离大约在100公里至150公里左右。
记者:事发时有什么征兆么?
刘:没有任何征兆,风挡玻璃突然爆裂,“哄”一声发出巨大的声响。我往旁边看时,副驾(身体)已经飞出去一半,半边身体在窗外悬挂。还好,他系了安全带。
驾驶舱物品全都飞起来了,许多设备出现故障,噪音非常大,无法听到无线电。整个飞机震动非常大,无法看清仪表,操作困难。
记者:是怎样的困难法?
刘:瞬间失压和低温让人非常难受,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困难。你要知道,当时飞机的速度是八九百公里(每小时),又在那么高的高度。我给你打个比喻:如果你在零下四五度的哈尔滨大街上,开车以200公里的时速狂奔,你把手伸出窗外,你能做什么?
记者:确实非常困难。我听说发出了7700的指令?
刘:是我发的,在下降时候发的,发生了故障马上就要发这个,相当于是表示“现在我需要帮助”,管制台会看到它,知道大概的情况,发生了一个怎么样的问题,键盘输入数字。
记者:在自动驾驶完全失灵,仪表盘损坏,无法得知飞行数据的情况下,如何确定方向、航向,备降机场的位置等等?
刘:是的,完全是全人工操作, 目视靠自己来判断,民航很多是自动设备,其他自动设备都不能提供帮助。这条航线我飞了100次,应该说各方面都比较熟悉。
记者:备降过程中,有没有关注自身的身体状况?
刘:当时只想能不能把飞机安全操作下去,无法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
为避免整个机组进一步受到伤害,要先减速迫降,而在紧急高度下降,噪音极大,自动设备不能提供帮助。完全凭手动和目视,靠毅力掌握方向杆,完成迫降。
我当时的身体应该是发出了非常大的抖动。
记者:从飞行数据上可以看出,事故发生后,紧急下降分了两个阶段:一是从32000英尺左右紧急下降高度,二次是从24000英尺高度下降到着陆。这是出于什么考虑?
刘:因为当时(飞机)的速度非常大,噪音也很大,必须要进行减速。直接下降的话,会造成飞机和机上人员的伤害。
记者:从发生事故到降落花了多少时间?
刘:大概20多分钟。
记者:今天早上的天气情况怎样?对这次紧急迫降是否有影响?
刘:天气帮了很大的忙。今天早上几乎无云,能见度非常好,如果是伴随降雨或者天气状况不好的话,后果无法预料。
记者:业内人士说你们学习飞行时会有一个模拟噪音、低温等过程?
刘:在初级教练机阶段,会有一个极端情况模拟训练。但高度和速度都不可能像这次这么快。
记者:网上有传言着陆后飞机爆了胎?
刘:没有的事。因为飞机超重,并且反推设备不能工作,因此比正常滑行距离要长,轮胎摩擦更久,导致温度过高,然后轮胎自动瘪气——这是一个保护,不是爆胎。
记者:能说说你的经历么?
刘:之前一直在军校飞行。2006年转业后一直在川航工作。
记者:网民说你的这次经历跟《萨利机长》比较像?
刘:《萨利机长》我看过,其实这次跟英航的那次更像。
记者:就是《空中浩劫》里提到的英航5390航班?像你们是不是特别关注那些关于航空题材的电影或纪录片?
刘:对。我们平时会关注特殊的飞行事故,会刻意关注从职业的角度,考虑事故发生原因,自己应该怎么去操作,做一些特殊准备。
记者:有没有想过有自己会遇到这种情况?
刘:平时有一些经验,从刚毕业到现在自己已经飞了几十年了,这方面还是做了一些特别的准备,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飞行员这个职业就是与非正常情况打交道,正常的情况大家都没问题。
对话副机长
下午5点,封面新闻记者联系到3U8633航班副驾驶徐瑞辰,对川航航班备降一事进行了对话。
记者:今日航班备降以后情况如何?副驾驶有没有受伤?
徐:额,我现在还好,有一点擦伤,检查一下,没有什么大问题。
记者:您就是当事航班的副驾驶吗?
徐:恩,对。
记者:能不能介绍一下当时飞机上发生了什么?
徐:额,暂时不方便,我现在有点忙。
记者:网上传言,因为玻璃破裂,您的耳朵受伤了,我这边核实一下。
徐:恩,耳朵已经缓过来。
记者:就是对听力没有影响吗?
徐:恩,没有影响。
业内评价:此次备降非常不容易
堪称“世界级”
14日下午,记者采访到飞行界一名资深人士张先生。他表示,他们飞行圈都关注到此事。大家讨论认为,此次备降成功,确实非常不容易,堪称“世界级”。
他表示,在整个特情处置过程中,驾驶舱前风挡玻璃脱落,驾驶舱的气温是零下几十度,风流又大,当班机组穿短袖衬衫,由于风挡脱落时对客舱设备造成了损坏,很多设备显示不工作,机长还要正确操纵飞机紧急备降去成都,整个过程相当惊险、应对非常不易。
他表示,这么大的高空事故,对飞行员的生理和心理都是严峻考验。应对成功,说明机长的心理素质非常过硬。“从无线电录音中听上去,(机长)比较淡定,处理过程镇定果断,飞机最后平安降落”。
“高空减压症有可能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希望不会有后遗症。”这名人士表示。
本期编辑 郦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