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从小是个很淘气的冒失鬼,上小学时在别人的怂恿下从二楼教室跳下来,摔伤了腰,以及莫名其妙地切自己的手指,却是为了试验那把进口小刀是否锋利,还有教训隔壁当铺的儿子偷他家的栗子,而把整个袖子撕烂,*坏事还不止这些,毁花圃,填水井,父亲母亲都不喜欢我,母亲偏爱哥哥,我跟哥哥也经常吵架。母亲去世后,一次同哥哥下棋,将哥眉间打开裂出血,父亲要与我断绝父子关系,这时一个在我家干了十年的叫阿清婆的女佣哭着替我向父亲求情,父亲才息怒,这阿婆对我百般疼爱,使我生出莫名其妙的感觉,还悄悄给我做吃的买学习用品,给我零花钱。
母亲去世后第六年正月,父亲也中风死了。哥哥要去九州的一个公司工作,提出卖掉房子,我无所谓可以去学校寄宿,而阿清婆只能去她外甥家里了。哥哥动身去九州前给我了六百块钱,五十块钱给阿清婆,六百块钱怎么用正好路过物理学校门口,便鲁莽觉得入物理学校读书。
毕业后第八天,校长推荐我去四国地区当数学老师,我也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动身前去看了阿清婆,她感冒了,问我什么时候可以买房子了,我知道她的意思,我有房子了,她可以去我那里照顾我,但现在我要去很远的地方教书去了,她很失望。启程那天,阿清婆一早起来送我还买了日常用品塞我提包里,车站分别时,阿婆眼里含满了泪水,在火车开出好一段还依然站在那里不离去。
来到中学所在地的一个小旅馆里,就被欺安排在了昏暗狭小的房间,其实是有好房间的,没给我可能的原因是我没付小费,好势利。
学校见面会上,我把每个教师都给取了绰号,校长叫狐狸,教导主任叫红衬衣,数学组长叫豪猪,见面完,在旅馆给阿清婆写封长信,其实也不长,感觉阿清婆会挂念。之后豪猪拜访交代数学课事宜,并推荐到另一家房子去住。路上豪猪还请我喝了冰水,看来此人并不坏。房东是个暗中经营古董书画的,说我像位风雅之士。交谈下来,居心叵测,是想要我买他的字画。
上课和学生之间产生矛盾,一次入一荞面馆吃了四碗之后被学生看见,在课堂上被嘲讽为炸虾面先生,吃了顿丸子,就有学生黑板上写丸子两碗,七分。去了温泉又被他们叫称为红毛巾(每次泡温泉我都带着这样的毛巾)。我似乎已经被学生们盯梢了,学校值班那天,我又去了温泉,路上碰到了狐狸和豪猪,值班去温泉,他们感到很诧异,而到了学校被学生放在床被里的蝗虫一阵撕咬,战斗了半小时才打退蝗虫。我知道是学生们做的,叫来了六个学生,却硬是不认账,这些人真是龌龊卑鄙。
受了这么多气,躺下了顿觉得阿清婆实在可亲可敬,不觉很是想念。事还没完,刚想睡就听见楼上几十人踏地板的声音,这是学生又在捉弄我,冲上去都躲起来跟我捉迷藏。追踪中我的小腿还被磕出血来,索性我坐在走廊中央坐等一晚上,快天亮时终于被我逮到一个学生叫到值班室盘问,死不承认,后来又来了五十个学生跟我理论,舌战中校长闻讯赶来,赦免了这批学生,校长如此软弱,以后学生更不会把老师放眼里了。
红衬衣和二流子约我一起去钓鱼,以炫耀他们钓鱼的技艺,从他们的谈话中隐约可听出红衬衣有个相好叫玛利亚的,同时他还含沙射影叫我做人要忍耐,不要直来直去,说你的前任就是这样被搞掉的,还说豪猪不是个好东西。我信以为真想要把那天买冰水的钱还给他,我可不受他的恩惠,豪猪见我还他钱,则说出了房东要我搬出去的话,原因是我叫房东老婆擦脚来着。我终于知道了房东每天怂恿我买他的古董,但我却总是不吃这一套,尽然捏造出了这种理由来赶我走,而且是由豪猪带话过来。
下午全体教职员开会讨论那天夜里住宿生处分问题。校长,红衬衣,博物教师,汉学教师等都是从宽处理的意见,我语无伦次地表达了我的气愤态度。豪猪的表态却是站在我这一边,这使我很诧异,因为我们俩刚刚吵过架,但也指出了那天我值班时间去泡温泉的不当之举,最后的处罚决定住宿生禁止外出一周,并到我面前道歉,正因如此我才么辞职,才有了之后的大祸发生。
退了房,由青南瓜君介绍成了荻野家的房客。这几天想起阿清婆总想着应该有她的来信了。我经常问房东婆婆东京有来信没有,但总没有。从与房东婆婆的交谈中得知玛利亚原来是要嫁给青南瓜君的,但去年他 有钱的父亲去世了,日子一下子不行了,青南瓜君人太老实,这时被教导主任红衬衣钻了空子,玛利亚想跟了红衬衣,这么着青南瓜君的好友豪猪气不过,到红衬衣那里说理,豪猪就一直看不起红衬衣了。
又过了两三天,总算等到了阿清婆的来信,是一封极长的信,阿清婆打草稿用了四天,抄写用了两天时间才写出来的。虽然啰嗦,字歪歪扭扭,若在平时给我五块钱我也不会看下去,但这是阿清婆的信,我很认真花很长时间一口气读完,看完信,我还是照例去温泉,在火车站,还碰到了青南瓜君,红衬衣以及玛利亚和她妈。泡过温泉后,在野芹河边,隐约看到一男一女分明是红衬衣和玛利亚。但红衬衣心虚不敢打招呼
和豪猪的关系一直还僵着,和红衬衣保持着以往的交往。第二天我故意问他野芹河我见到他了,红衬衣依然没敢承认。一天红衬衣有事和我说,叫我去他家。告诉我青南瓜君要调走了,新接替的人的工资会低一些,这些钱会加在我头上,而且是不增加课时的。而回到住处却听房东婆婆说青南瓜君调走不是自愿的,只是他母亲因为生活困难,对校长说是不是可以给他儿子涨点工资,而校长却不经商量把青南瓜君调去偏远的山区,工资确实涨了五块,但是去那里涨一点工资还不如在这里不动为好。那样红衬衣给我涨工资全是他做的手脚,把不愿调走的死活调走,由我去揩油,我不干这种不仁不义之事,随即我去了红衬衣家跟他明说我不需要涨工资。
在预定为青南瓜君开欢送会那天,早上刚到校,豪猪就给我道了歉,说听信了房东的话,说你粗鲁,其实是他打算卖古董给你,不料你置之不理,他见没便宜可占,故意说谎话骗我真对不起。我二话没说,收起了放在豪猪桌上的一分五厘钱,恩怨一笔勾销。
欢送会上,狐狸红衬衣都称颂青南瓜君为事忠厚,为师优良,此次远去实为憾事,不仅校方痛惜个人亦觉依依,说的都是些假惺惺的话。而豪猪凛然说道,我的意见相反希望他尽快离开,新的学校地虽偏僻,但据闻风俗淳朴在那里没有一个人口蜜腹剑,没有一个人是两面三刀。很明显现在环境里就有这样的人,我为豪猪的言论叫好。欢送会上叫来了艺伎,很多人都喝醉了,成了发疯会,我还感觉到了一个艺伎很红衬衣可能还有一腿。只是红衬衣表面上没表露而已。
在去祝捷大会的路上,中学与师范在十字路口发生了冲突,后来是中学让了一步,冲突得到了解决。会后想动笔给近来一直惦念的阿清婆写信,想找一件即可一挥而就阿婆又感兴趣的事来写,但无处可寻,最后长叹一声,不写了,还是回就面谈痛快。
豪猪带着吃到我地方来,问起我知不知道红衬衣和艺伎厮混的事。我说那天欢送会我已经看出来了。豪猪和我商量怎么把那家伙整得服服帖帖。在他们相会的旅店当场抓住痛斥。我们可以在旅店对面租个房间,把拉窗开个洞,观察动静。计划已定。我和豪猪正在商量惩治红衬衣的计策,红衬衣的弟弟来请我们看祝捷会的文娱节目。正当我和豪猪为节目的精彩叹为观止时,突然喊声大作“打架了”,声音刚落,红衬衣的弟弟人人群里钻进来:老师,又打架了,中学要报今天早上的仇,又和师范那帮家伙开战了“。我和豪猪冲进人群劝架,但根本行不通,我们还被认为是来帮学生打架的,直到来了十五六名警察,所有学生都逃光了,只剩下遍体鳞伤的我和豪猪,在署长面前把事情的整个经过叙说一遍,才被放回住处。
第二天醒来,从房东婆婆拿来的《四国新闻》中居然写着是我和豪猪唆使学生滋众闹事,败坏了学校的声誉。我连骂“混蛋”,将报纸扔进厕所里。早早去了学校,接着豪猪也来了,走进教室,学生们鼓掌欢迎,甚至有人喊“老师万岁”。红衬衣凑上来说关于报上的报道,我和校长商量过了,已经办好了订正手续,不必担心,也怪我弟弟,是他拉你们去的。颇有点负荆请罪的味道。下班时,豪猪提醒我说:“红衬衣这小子可疑,小心上当。昨天是他把我们骗到打架场上去的!随后把手伸到报社,叫写了那么一篇报道”,如此,只能诉诸武力。
第二天,打开报纸一看,别说订正,连取消声明的字样都没有。催问狐狸,说可能改在明天。等到明天,用很小的篇幅以六号铅字登了一条取消声明,然而报社根本没有检讨错误。
三天后,豪猪赶来说是时候实施计划了,而且我已经被学校辞职了,这都是红衬衣的鬼主意,我和他势不两立。至于没叫你也辞职,是现在学生课安排不开,影响教学原因。
豪猪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温泉镇上的“升屋”旅店正房的二楼,在拉窗上开了个洞,向外窥视。如果红衬衣来至少要过九点才能露面,前七天,没来。直到第八天红衬衣同二流子终于露面了,嘴里还说着豪猪有勇无谋,说我神经有毛病之类。但我们要等到他们出来才能擒拿。早晨五点,两个人影溜出伎院。我和豪猪尾随而去。我伸手抓二流子,把鸡蛋扔他脸上,二流子满脸是蛋,黄糊糊一片,豪猪质问红衬衣“身为教导主任,为什么跑到‘角屋’来过夜?”红衬衣还想耍赖,并要豪猪拿出证据。豪猪一拳,又是一拳打起来。最后两人都蜷缩在杉树根下,怕是动不得了,只是眨巴着眼睛。然后我和豪猪迈开大步,扬长而去。当晚,我和豪猪乘船离开了这污秽之地。上岸便和豪猪分手了,直到今天也没有重逢的机会。
我回到东京,提着帆布包,径直扑到阿婆那里,阿婆见我回来眼泪吧嗒吧嗒滚落下来。我跟阿清婆说:“再不去乡下了,和阿婆在东京找个房子住!”。
那以后,经人帮忙在铁路公司当了一名技术员,租的房子六元,阿婆十分心满意足。不幸的是,今年二月她患肺炎死了。临死的前一天,把我叫到身边:“小少爷呀,托你件事:阿婆死了,一定要把阿婆埋在小少爷家的寺院里,我在地下好好儿等着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