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鸿俊
所谓土炕,是北方人用土坯或砖砌而成的睡觉用的长方台。上面铺席,下面有孔道,跟烟囱相通,可以烧火取暖。《说文》中“炕,乾也,从火亢声”,原为烧火排烟的管道,后引申为连接排烟管道的暖床。火炕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汉代。《汉书·杨雄传》对“炕”就有记载,“西揖彊秦之相,扼其咽,炕其气,附其背而夺其位。”虽然此“炕”与现代意义的火炕有别,但包含了炕的本意。
林徽因在丈夫梁思成于1934年出版的《清式营造则例》绪论里说过,一座完善的建筑,必须具有三个要素:适用、坚固、美观。同时她认为,大凡一种艺术的始期,都是简单的创造,直率的尝试。远古时期的原始人类以洞穴为室,茹毛饮血,燧人氏教人炮食,钻木取火后,人类由此进入了发明创造的文明时代。
由火衍生而来的火炕,既是人类生存状态的一次革命,又繁衍出形形色色的炕文化。在北方各民族的栖息地,火炕始终与他们生死相依,日夜为伴。人们凭借它挨过漫长艰难的苦寒岁月,成为他们身体和精神的依托。
兰州土炕源于何时不得而考,至今住在兰州远郊农村的居民家中,冬季依然靠烧土炕取暖。炕是温暖和家的象征,炕在兰州旧时人家,代表着孕育生命,美好幸福生活的开始。过去人们常说,家暖一盘炕,所以盘炕绝对是个技术活儿。炕盘得不好,不仅灶不好烧,倒烟,炕不热,还容易引起煤气中毒。会盘炕的瓦匠,在民间很受人尊敬,人们称他们为炕神仙。
兰州土炕与东北、山西等地的火炕原理和用途相同,但结构有所不同。传统的兰州土炕不留专门烟道和烟囱,也不与锅台连为一体。填燃料和出烟出灰同用一个炕洞,这样更有利于控制燃料缓慢燃烧,节约燃料。炕洞口留在室外窗下。炕最大的优点莫过于那种绵延不断的温热。炕仓填充的大都是牛羊马粪,或者杂草枯叶,只要炕仓里的火不灭,土炕永远是那般温热,寒冬腊月里躺在上面,那种感觉真是有一种用语言难以言表的舒畅。
烧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需要根据不同的季节烧,要适当调节土炕的温度,这样睡上去才不会过冷或者过热。夏天的时候基本都不用烧,只是下雨的时候偶尔会烧一下,让炕不要太潮就行了。冬天就不一样了,基本就是烧一次然后一直续着,之后在炕洞里存一点细煤,让煤慢慢地着,用灰耙把填土炕的柴或煤沫均匀地覆盖在正在肆无忌惮的炙烤土炕的发红的火堆上。烧一次基本能保持一两天的热度。
我儿时对新式的床没有多大记忆,反而对外婆家的暖炕记忆很深。以前兰州小院中无论上、下房、厢房,均从窗户到后墙盘一大炕,占一间房面积,故有“炕比地大”的说法。炕上依次铺席、毡、毯。正中放小炕桌,可做餐桌,全家人盘腿坐炕上用餐。贴着后墙放个炕柜,长与炕等,高宽二尺许,内装衣物。柜上码着被褥枕头。昔日兰州冬日奇寒,北风怒号,地面裂缝,黄河冰封。全家人焐热炕,温暖如春。冬日里,喝着热冬果汤,围着外婆听故事,无比惬意。此情此景,有首打油诗描绘得很是准确:雪花朵朵北风吹,一炉梨子一炉火,如愁软儿解渴寒,请君试吃热冬果。
平日里兰州人总是以炕代凳,在炕上围坐小炕桌吃饭来招待客人,长辈和客人坐在炕里,晚辈和主人坐在炕沿。小时候看到家里来长辈,我们都是双手端茶给客人,在我的记忆中女眷是不能上炕吃饭的。“上炕”成了每家待客最热情的礼仪了,主客形如一家,拉着家常,吃着粗茶淡饭或咀嚼着炒熟的大豆,心情无比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