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绝 二 首
纪念鲁迅八十寿辰
一九六一年
其 一
博大胆识铁石坚,刀光剑影任翔旋。
龙华喋血不眠夜,犹制小诗赋管弦。
其 二
鉴湖越台名士乡,忧忡为国痛断肠。
剑南歌接秋风吟,一例氤氲入诗囊。
【注释】
被*尊称为中国“文化新军的最伟大和英勇的旗手”的鲁迅,原名周树人,字豫山,浙江绍兴人。现代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和革命家。五四运动前夜,鲁迅发表小说《狂人日记》,对吃人的封建制度进行猛烈抨击,奠定了新文学的基石;其被称为“匕首和投枪”的杂文,更是影响深远。
1961年10月7日,*亲抄鲁迅《无题》书赠日本访华的朋友们。诗曰:“万家墨面没蒿莱,敢有歌吟动地哀。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公木认为,*的这两首绝句即是写于此期间。
【赏读】
鲁迅与中国共产党人有着特殊渊源。
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后,鲁迅就与陈独秀、李大钊等党的创始人往来密切。1931年,鲁迅结识了瞿秋白,一直把他当做朋友和同志看待。瞿秋白不幸被捕入狱,鲁迅立即积极投入营救活动。秋白英勇就义,鲁迅极为悲痛,直到去世,对秋白的死都不能释怀。
方志敏被捕,从狱中来信托孙夫人和鲁迅营救。鉴于瞿秋白之死的教训,鲁迅慎重考虑后建议,方志敏利用蒋介石企图软化他的短暂时间,在狱中多写些东西。方志敏听从了劝告,写下了著名的《可爱的中国》。
通过与红军将领陈赓的交往,鲁迅了解到了许多有关共产党、红军和苏区的情况,并得到了陈赓亲手所绘的一张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形势图,鲁迅萌生写一部反映红军的作品,可惜没有动笔。
鲁迅还潜心阅读并亲自翻译了一些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著作。
令人惋惜的是,鲁迅与*、*等未曾谋面。
*在五四运动后曾到八道湾拜访,但那天鲁迅不在家,只见到鲁迅的弟弟。*也曾到北京请鲁迅到天津演讲,也不巧鲁迅外出,结果把鲁迅的弟弟请去讲了一课。
共产党的领袖李立三曾指示,鲁迅写攻击政府的文章,希望他更激烈一点,并保证如果因为骂政府,政府威胁他的安全的话,共产党可以把他送上苏联的舰船。
*在苏区的时候,有人提出,可以让鲁迅到苏区来担任教育文化工作的领导,*听后直摇头,说这样提议的人一点儿也不了解鲁迅。
1934年1月,刚到瑞金的冯雪峰告诉*,鲁迅读过他的《西江月﹒井冈山》等词,认为有“山大王”的气概,*听了开怀大笑。
*率领中央红军长征胜利到达陕北不久即收到鲁迅、茅盾联名发来的祝贺电报。鲁迅在那封答托洛斯基派的信中也三次提到*,对*倡导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表示赞同;鲁迅还在信中对*表示“我得引为同志,是自以为光荣的”。这些对尚处于国民党“围剿”中的*和中国共产党人来说,是极大的鼓舞。
鲁迅逝世后,以*为首的党中央通电全国表示哀悼,并致电民国政府,要求实行国葬。*还列名于治丧委员会。在他倡导下,延安成立了鲁迅艺术文学院。
*非常喜爱读鲁迅的文字。在江西中央苏区和延安根据地,他多次同鲁迅的学生冯雪峰交换读鲁迅著作的心得。他购置的一套《鲁迅全集》经常摆在案头,便是在敌军兵临城下、机关撤离延安时,也舍不得丢掉。他在多篇报告和演讲中引用过鲁迅的文字。在延安一次纪念大会上,他说:“鲁迅在中国的价值,据我看要算是中国的第一等圣人,孔子是封建社会的圣人,鲁迅是新中国的圣人。”
*高度评价鲁迅,并一贯号召学习鲁迅:
鲁迅是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他不但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
伟大的革命家。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这是殖民地半殖
民地人民最可宝贵的性格。鲁迅是在文化战线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着敌人
冲锋陷阵的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鲁迅的
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文化的方向。
*以“三家五最”来评价鲁迅,使鲁迅的声望达到顶峰,这在*是绝无仅有的。——这不禁让我们联想到“文革”中的林彪搞“顶峰论”,加在*头上“四个伟大”。
*熟悉鲁迅著作,能背诵好多首鲁迅的诗。当得知为他治疗眼疾的主治医生的名字叫“由之”时,他立即吟诵起鲁迅的《悼杨铨》:“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何期泪洒江南雨,又为斯民哭健儿。”并在双目失明的状态下,默写出来,赠送给这位医生。直到逝世前,他还在读鲁迅的杂文。他晚年曾说,他的心和鲁迅的心是相通的。
那是1966年7月8日,*在韶山滴水洞所写的一封信中指出:“晋朝人阮籍反对刘邦,他从洛阳走到成皋,叹道: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鲁迅也曾对于他的杂文说过同样的话。我跟鲁迅的心是相通的。”这是引鲁迅为知音了,因此又说:“我喜欢他那样坦率。他说,解剖自己,往往严于解剖别人。在跌了几跤之后,我亦往往如此。”鲁迅在*心目中地位显然又提升了。
陈晋说:“心灵的相通而没有见过面,或许对对方更增加了一番魅力和吸引”。这句话颇耐人寻味。
*欣赏鲁迅。
*推崇鲁迅的“硬骨头”。他说鲁迅“在黑暗与暴力的进袭中,是一株独立支持的大树,不是向两边偏倒的小草”;他意志坚定“一点也不畏惧敌人对于他的威胁利诱与残害,他一点不避锋芒,把钢刀一样的笔刺向他所憎恨的一切。他往往是站在战士的血迹中坚韧的反抗着呼啸着前进”。同为“战士”,鲁迅的精神鼓舞着他的斗志。
刘杰诚所著《*与斯大林会晤纪实》中写道:“*出生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但他不喜欢那种安于奴隶地位的奴颜媚骨,不喜欢那种逆来顺受的奴才性格,而提倡敢想、敢说、敢干、敢于反潮流的大无畏精神,提倡人们作鲁迅那种‘硬骨头汉子’,作‘独立支撑的大树’,而不要作那左右摇摆的‘小草’。”如此的分析是很到位的。
我们不妨做这样的假设:鲁迅有幸活在“反右”或“文革”时期,会是怎样呢?
1957年3月8日,*在同文艺界代表谈话时就曾设想鲁迅在世的情况:“我看鲁迅在世还会写杂文,小说恐怕写不动了,大概是文联主席,开会的时候讲一讲,这三十三个题目,他一讲或者写出杂文来,就解决问题。他一定有话讲,他一定会讲的,而且是很勇敢的。”这一时期*实际上是把鲁迅当作新中国所应当拥有的优秀文学家的榜样来看待的。
但纵观那段特殊的历史岁月,情况似乎并不像*所说的那么乐观。
无数个悲惨的例证告诉世人,鲁迅所秉持的真理可以“立”在那里,但人肯定是活不成的,要么被*,要么自*,以鲁迅的风骨,绝对不会苟活;推崇鲁迅的*也未必能够保护得了“仗义执言”的鲁迅。
*似乎亦意识到这样的结局,他在同新闻出版界谈话时说:“有人问,鲁迅活着时会怎样?我看鲁迅活着,他敢写也不敢写。在不正常的空气下面,他也会不写的,但是,更多的可能是会写。俗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鲁迅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是彻底的唯物论者。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彻底的唯物论者,是无所畏惧的,所以他会写的。”他又说:“依我看,依鲁迅的性格,即使坐进了班房,他也还是要说要写的……”
更值得玩味的是,当年,鲁迅参与了文化方面的很多次论争,被他所批评的人在后来的政治斗争中却大倒其霉。如被鲁迅骂为“才子加流氓”,“洋场恶少”,又比如,“四条汉子”(其中有田汉、周扬),等等。鲁迅的文字被后人做成了棍子和帽子。
这或许是鲁迅生前所没有预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