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董九歌
特邀编辑:董学仁
“爱情就是生活,若是一个作家不会描写,或不敢描写,他便不配写其余的文艺。”
这是许地山《无法投递之邮件》中的一段话。写于1920年代初的这篇书信体小说,由写给不同收信人的十多封信组成,作为小说形式十分新颖,其文字间流露出五四时期文化青年对于爱和关怀的感受。
在另一篇小说《缀网劳蛛》中,许地山借主人公之口说道:“我像蜘蛛,命运就是我的网。……人和他的命运,又何尝不是这样?所有的网都是自己组织得来,或完或缺,只能听其自然罢了。”
从上面引述的两段,我们可以看出许地山小说的两种因素,一种是精神深处有着传统文化的深刻影响,另一种是有对现代西方文化的吸收和借鉴。
他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出版于1925年,与鲁迅《呐喊》出版时间相差两年。有评论者说,在众多新文学作家中,鲁迅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郁达夫的小说也占据一席之地。然而,新文学中最独特的小说却是出自许地山之手。
这种独特性,与许地山的东方学者型作家身份有关。
许地山是一位学者型作家。他的学问源于早年间接受的中国、印度、东南亚的文化传承,出版过《国粹与国学》《道教史》《佛藏子目引得》《印度文学》等著作。他在哥伦比亚大学学习哲学,在牛津大学曼斯菲尔学院研究宗教史、印度哲学、梵文、人类学及民俗学,也与东方文化有各种关联。因此,我们可以说许地山是一位东方学者型的作家。
作为一位东方学者型作家,许地山具有浓郁的家国情怀。“七七事变”后,他发表文章、演讲,宣传抗日,并与茅盾、巴金等人成立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为抗日救国事业奔走呼号。他的爱国之心深受他的父亲、爱国诗人许南英的影响。父亲曾投笔从戎,统领兵丁扼守台湾,抗击日寇入侵。台南沦陷前一天,父亲才带着不到两周岁的许地山内渡福建。
父亲的影响是多方面的。许地山在《落花生》中写道:爹爹说,“花生的用处固然很多;但有一样是很可贵的。这小小的豆不像那好看的苹果、桃子、石榴,把它们的果实悬在枝上,鲜红嫩绿的颜色,令人一望而发生羡慕的心。它只把果子埋在地底,等到成熟,才容人把它挖出来。”
后来,许地山用“落华生”为笔名,词浅而意深,有对花生精神的崇尚——生长在泥土里,不求好看,但求对人有用。
他在生活中正是这样,追求多做贡献,做有用的人。他的夫人曾回忆说:“豪华酒楼没有他的足迹,乘轮船、火车都是买普通票,喜爱与劳动人民接触,对人真挚谦虚,对名利从来淡薄。”
他与老舍的友谊也体现了东方学者的胸怀。
许地山生于1893年,老舍生于1899年,相差6岁。他们开始交往始的1922年,许地山是燕京大学教师,是发起成立文学研究会、创办《小说月报》的著名作家,但他没有架子,说话直爽,心底赤诚,愿意充当小学教师老舍开始文学写作的引路人和示范者。
据老舍回忆,第一部长篇小说《老张的哲学》,就是在许地山再三鼓励和直接帮助下创作出来的。然后,许地山将这部小说推荐给上海的郑振铎,在《小说月报》连载。
“他知道什么便告诉我什么,没有矜持,没有厌倦,教我佩服他的学识,而仍认他为好友。学问并没有毁坏了他的为人,像那些气焰千丈的学者那样。”1941年8月许地山去世,老舍写道,“谈到他与我私人的关系,我只有落泪了,他既是我的‘师’,又是我的好友!”
许地山有许多爱好,喜欢摄影也喜欢音乐。1930年代初出版的《世界名歌一百曲集》,第一册10首歌词都是许地山翻译的。
其中一首,像是写出了他与老舍、与其他青年朋友的友谊:
“你能忘记旧时的朋友,不放在心里么?你能忘记旧时的朋友,和旧的时日么?旧的时日,我爱,旧的时日,我们要为它喝一杯。”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