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
白堤
许多人都以为年过半百官场失意的白居易,能在822年,来到美丽的杭州为政,是一种幸运。其实西湖有了白居易,才是最大的幸运。从某种角度上,我们甚至可以说,没有白居易就没有今天的西湖。
至少,我们可以说,没有白居易,就没有白堤。
我们今天所看到的白堤,是从当年的杭州钱塘门外向西,通往孤山的。全长1000米,堤上有桥——断桥、锦带桥;一路向西,右边是葛岭、宝石山和北里湖;南边是吴山、玉皇山、南屏山。
这是西湖最古老的两翅羽翼了,至少,白居易治杭州时已有,称白沙堤。
宋代时这条堤被称为孤山路。
明朝时,一个叫孙隆的太监,在白沙堤上重新垫石铺沙,广植桃柳。此堤又改称——孙堤。年深月久树就大得可以合抱了,从树下走过,树叶扶疏,漏下月光,碎如残雪,所以有人猜测,所谓断桥残雪,指的就是月下的残影。又因此堤花态柳情,山容水意,绿烟红雾,歌吹为风,时人称之为十锦塘。再后来,人们为了纪念白居易的筑堤,便把此堤命名为白堤。
白堤
其实,白居易筑的白堤并不在这里。一千多年前的西湖,和我们现在看到的可不大一样。它的四面,一直到了西山脚下,东北面又大到今天的武林门一带。水利未俢,下大雨湖水就满溢,就涝,久旱未得雨时,湖水又干涸了。
白居易可不仅仅是个舞文弄墨的大诗人,还是一位有抱负的官员。按照他的原话“出仕为官,重在救民济世”。到了杭州,他除了疏通李泌开凿的六井之外,便是治理西湖了。
白居易筑的堤,据说是从后来的钱塘门到武林门,把西湖一分为二了。堤内为上湖,堤外为下湖,平时蓄水,旱时灌溉。
当时,有不少人反对,说:放西湖水浇田,那水里的鱼龙怎么办呢?水上的菱茭又怎么办呢?白居易反问他们:是鱼龙要紧,还是百姓的生命要紧?是水上的菱茭值钱,还是田里的稻粟值钱?
离别杭州前两个月,她终于把堤给筑起来了,还专门写了《钱塘湖石记》,详细地记载了堤的功用、蓄水、放水和保护堤岸的方法,刻在石碑上,专门立在湖边。他还专门选派专职人员去管理湖水,还制定了保护西湖的奖惩办法,规定穷人破坏了白堤的规矩,就要在湖边种树,富人坏规矩,就让他走下湖捞水草!
白居易用他大诗人的灵魂拥抱了西湖,他把白堤给了西湖,而白堤又把什么给了白居易呢?
白居易出仕杭州前,对社会、政治的失望乃至对人生的失望,像乌云一样盘桓心头。当时,他已经在浔阳江头湿过他那江州司马的青衫了。几经贬谪,回到朝廷,朋党相争,左右为难,上疏议政,朝廷不纳,只得请求外放,不曾想竟然批准了。而且去的又是心驰神往的杭州。“且向钱唐湖上去,冷吟闲醉二三年。”内心隐藏着很深的精神创痛,吟出来的诗便只能是苦涩的潇洒。
天高皇帝远。湖光山色,给人生机。早年他曾写过这样的诗:“安得万里裘,盖裹周四垠。温暖皆如我,天下无寒人。”她希望有万里长的皮裘,使天下再没有受寒挨冻的人。在杭州,他果然制作冬衣,送给了两位贫寒的乐师。
山水禅意,净化了他那颗深陷政治漩涡之中的忧乱之心,他便常去韬光庵煮茶——“在郡六百日,入山十二回”。
凤林寺的开山和尚道林,坐在松树上打坐,人称“鸟窠禅师”。白居易便在树下戏言:“大和尚,你坐在高处太危险了!”道林说:“刺史,你比我更危险。”白居易问:“我有什么危险?”道林说:“官场沉浮,勾心斗角,危险就在眼前。”
白居易三年任满,便要离开杭州。留下一湖清水、一道芳堤、六井清泉、二百首诗,带走什么呢?“唯向天竺山,取得两片石。此抵有千金,无乃伤清白。”杭州人扶老携幼,提着酒壶,洒泪饯别,白居易落泪了,他是这样告别民众的:
税重多贫户,农饥足旱田。
唯留一湖水,与汝救凶年。
一千多年过去了,一千多年前的白堤,如今已是通衢大道。我们走在一千年后的白堤上,心里想着白居易。白堤,初春是一抹的烟绿;仲春是满目红桃;到暮春,又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恋人世界。仲夏夜,这里是水晶宫。秋天的白堤是肃穆的,冬天它又纯洁如处子。我们在白堤上行走,想着白居易,便吟诵起他的诗: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