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渊谭天
新一轮巴以冲突仍在持续,局势还在朝着失控的趋势演进。
在加沙城一所医院被空袭之后,位于加沙地带的一所学校也遭到轰炸。目前,冲突已致双方超4900人死亡。
10月16日以来,联合国安理会发起了两份关于巴以冲突的草案,美国都投出了反对票。最近的一份,只有美国一个国家反对,再次导致草案未获通过。
这些草案在呼吁的,都是停火和保护平民。
为了缓和局势,中方已经与相关国家和国际机构打了超过10通电话,中方也派出中东问题特使前往中东。
对于这片战乱不止的土地怎么办,中方明确阐明了立场:
巴以冲突反复上演,根本原因是中东和平进程偏离正确轨道,“两国方案”基础不断受到侵蚀,联合国相关决议没有得到切实执行。
解决问题的方案就是“两国方案”,就是建立独立的巴勒斯坦国,这样才能实现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和平共存,阿拉伯和犹太两大民族和谐相处。
和平的轨道为何偏离?“两国方案”如何被侵蚀?巴以的未来又该向何处去?
回答这些问题,我们需要从巴以问题的钥匙,“两国方案”说起。
“两国方案”如何演进?
“两国方案”的最早版本,可以追溯到1947年。
1947年11月29日,联合国大会通过分治决议,即联大第181号决议,规定在巴勒斯坦地区成立一个阿拉伯人的国家和一个犹太人的国家,对巴勒斯坦实行分治。纷争较大的耶路撒冷,由联合国来管理。
只不过,一开始的“两国方案”,将巴勒斯坦超过56%的土地划分给仅占当时巴勒斯坦总人口三分之一的犹太人。
这个方案,阿拉伯人没有接受。而这个方案的设计,与当时巴勒斯坦的殖民者英国有很大关系。
英国在几乎所有重要的殖民地,如印度、尼日利亚等,都推行“分而治之”,人为制造矛盾,以利于殖民控制。一旦殖民时代结束,便会在当地留下没完没了的纷争。英国对巴勒斯坦的政策也如此。
矛盾确实出现了。“两国方案”确立后,阿拉伯人并没有在巴勒斯坦建国,但1948年5月14日,犹太人宣布建国,也就是以色列。第二天,埃及、伊拉克、叙利亚和黎巴嫩等阿拉伯国家就出兵巴勒斯坦,第一次中东战争正式爆发。
因为美国介入等原因,在兵力和装备上都占优势的阿拉伯国家,最终以失败告终。
战后,“巴勒斯坦”土地的五分之四都被以色列占领。自此,数十万巴勒斯坦人沦为难民,这也成为巴勒斯坦难民问题产生的开端。
而这,还只是随后几十年流血的开端:
1956年,第二次中东战争:以色列对埃及发动战争。
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以色列占领埃及的西奈半岛、叙利亚的戈兰高地、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等。
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埃及与叙利亚分别攻击六年前被以色列占领的西奈半岛和戈兰高地。
1982年,第五次中东战争:以色列出兵黎巴嫩,打击黎巴嫩境内的巴勒斯坦势力。
五次中东战争,与以色列抗争的,既有埃及、黎巴嫩、叙利亚等阿拉伯国家,也有巴勒斯坦人自己组织的武装和政治力量。
其中一个,是1964年在耶路撒冷成立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它是后来联合国承认的巴勒斯坦方合法代表。
以色列依靠美国的强大后援,以及先进武器装备,在五次中东战争中取得了多次胜利。
其中,在第三次中东战争时,以色列就已经把当时联合国决议中划分给巴勒斯坦的领土全部占领。
但也就是在那一年,1967年,联合国安理会以15票全票通过了第242号决议,要求以色列撤离占领领土,回到战前状态,即不承认以色列1967年后占领巴勒斯坦的土地。
1967年战争前的巴勒斯坦,包括约6000平方公里的约旦河西岸,和360平方公里的加沙地带。
这是巴勒斯坦和阿拉伯方面所能接受的巴勒斯坦国土面积的底线。而第242号决议也成为了目前为止凝聚了最多国际共识的“两国方案”:
建立以1967年边界为基础、以东耶路撒冷为首都、享有完全主权的独立的巴勒斯坦国。
为了推动这个“两国方案”落实,在第四次中东战争后,联合国安理会又追加通过了第338号决议,再次要求以色列归还1967年占领的巴勒斯坦领土。
只不过,以色列没有完全归还,虽然撤出了加沙地带,但还在持续围困这里,以色列也没有撤出约旦河西岸,还不断扩大在西岸的定居点。而巴勒斯坦这边,对于被占领土的抗争也一直在进行。
但“两国方案”,已经开始发挥出和平解决巴以问题的作用。
1988年11月,巴勒斯坦全国委员会第19次特别会议宣布,建立以耶路撒冷为首都的巴勒斯坦国。这就是巴勒斯坦国的由来。
而后,以色列时任左翼*拉宾等人,也意识到长期对抗对两个民族都不利,只有通过和平和政治解决的方式,才能为双方带来长治久安。
面对双方难得的共识,被称作和平协议的《奥斯陆协议》签署。
根据协议,以色列从加沙撤军,关闭在加沙的定居点,加沙地区为巴勒斯坦人所控制,成为一块巴勒斯坦人自治的巴勒斯坦领土。
最好的结局,当然是巴以之间的和平进程继续沿着“两国方案”走下去。
但事态发展到今天,显然,发生了变故。
“两国方案”被谁破坏了?
回答这个问题,可以先从一个细节说起。
2012年,联合国提出了接纳“巴勒斯坦国”为联合国“非会员观察国”的决议,最后,联合国成员国中,138票赞成,41票弃权,仅9票反对。
反对票中,美国和以色列都在列。美国和以色列当年明明都支持了“两国方案”,为什么变卦了?
先说以色列,积极推动《奥斯陆协议》签署的拉宾,1995年就被以色列保守势力刺*了,而后以色列右翼势力上台,新任*基本撕毁了协议。
当初促成和平协议的美国,也纵容以色列,并且越发暴露出“拉偏架”的姿态。这背后,是美国与以色列特殊的关系。
1948年,以色列宣布建国11分钟后,美国就正式宣布承认以色列政府,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承认以色列的国家。
事实上,美国历任总统都曾在公开场合表达过与以色列的“特殊关系”。在“巴勒斯坦国”决定组建的1988年,美国和以色列签署《战略合作谅解备忘录》,两国正式结成战略同盟关系。
这种特殊关系也体现在了美国在“两国方案”的姿态当中。
小布什政府时期,美国直接放任以色列对巴勒斯坦采取极端强硬手段,将巴勒斯坦人民的反抗视作恐怖主义行为,将以色列的军事行动视为反恐行动并予以支持。态度已经格外鲜明。
这种拉偏架的姿态在上届美国政府达到了顶峰,“两国方案”也基本被美国破坏。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后,美国做了这么几件事:
宣布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并刻意在巴勒斯坦“灾难日”前后将美国使馆从特拉维夫迁到了耶路撒冷;
支持以色列在巴勒斯坦领土扩建定居点;
断绝对巴勒斯坦的财政援助,压缩对巴勒斯坦难民的人道拨款,关闭巴解组织驻美办事处。
这些行为,对特朗普来说,一个重要目的,是为了选举私利。根据开源数据统计,犹太裔富翁谢尔登·阿德尔森及其妻子以个人名义给共和党捐赠了7500万美元。
而这些行动,也让“两国方案”走进了死胡同。
尤其是使馆迁移问题。美国的这一举动,相当于承认了耶路撒冷属于以色列,事实上已经放弃了“两国方案”。
不止如此,美国还把这样的认识落字,形成了美国的中东战略——“中东和平新计划”,又称“世纪协议”。
这一协议,不仅否决了巴勒斯坦对东耶路撒冷城的主权要求,也限制巴勒斯坦难民回归权,还否决了巴勒斯坦国的外交、国防自主权,巴勒斯坦国实质上沦为以色列国境内的自治实体。
这样的协议突破了巴勒斯坦政治底线,使得中东和平进程完全停滞。
直到现在,美国驻以色列大使馆仍在耶路撒冷。在美国的纵容之下,约旦河西岸巴勒斯坦区域的犹太人定居点,仍在扩建、新建,巴勒斯坦的领土被公然蚕食、吞并。
如此情景,巴勒斯坦如何能看到真正建国的希望?巴以的冲突又怎么可能消弭?
眼下巴以冲突的催化剂,正是今年以来双方在耶路撒冷圣地以及约旦河西岸加剧的冲突。
然而,冲突之后,美国依然选择一边倒地支持以色列。
18日中午,拜登访问了以色列。此前,美国不仅派出两艘航母前往地中海,也第一时间给以色列提供了军援。
美国,选择继续火上浇油,不论这样的行为是否会助推局势向更加失控的方向演进。
局势走到今天的局面,源自于巴以之间复杂的历史经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停火止战,找到眼下和未来的解决方案。
“两国方案”又何去何从?
既然“两国方案”是解决巴以冲突的最佳方案,那面对眼下的局势,“两国方案”还要如何施行?
实际上,为了推动停火降温,回归和平,从这轮巴以冲突一开始,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外交部长王毅就同一系列相关方进行了沟通对话。
10月13日,王毅在和来华访问的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共同出席记者会时,明确阐述了中方立场:
问题的根源在于巴勒斯坦独立建国的夙愿迟迟未能实现,在于巴勒斯坦人民遭受的历史不公一直未能得到纠正。
推进“两国方案”的正确路径是尽快恢复和谈,各类促和机制都要发挥积极作用。
呼吁在联合国主导下,尽快召开更加权威、更有影响、更大范围的国际和会,凝聚国际促和共识,推动巴勒斯坦问题早日得到全面、公正、持久解决。
紧随其后,王毅先后与美国国务卿布林肯、沙特外交大臣费萨尔、伊朗外长阿卜杜拉希扬、土耳其外长费丹通电话,商讨“两国方案”如何实现。
与此同时,为推动停火止暴、局势降温,中国政府中东问题特使翟隽已经与中东各国展开了一系列交流互动:
10月10日,同埃及外交部巴勒斯坦事务部长助理通电话。
10月11日,同巴勒斯坦外交部第一副部长通电话。
10月12日,同以色列外交部副总司长通电话。
10月12日,同沙特外交部次大臣通电话。
10月13日,应约集体会见阿拉伯国家驻华使节和阿盟驻华代表处负责人。
10月13日,同阿联酋国务部长通电话。
10月13日,同联合国中东和平进程特别协调员通电话。
10月13日,同欧盟中东和平进程特别代表通电话。
从沟通时间线来看,中方并没有首先与冲突双方沟通,而是和埃及对话。为什么是埃及?
曾去往中东调研的学者李绍先给谭主分享:
在巴以冲突中,埃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埃及能对哈马斯、以色列双方都产生实质性影响。加沙地带三面被以色列包围,仅有南端和埃及接壤,可以说,埃及掌握着加沙地带的唯一出口。同时,埃及是阿拉伯地区人口最多、影响力最大的一个国家。因此,在巴以历次冲突中,埃及都在扮演调解的积极作用。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中方与巴勒斯坦和以色列双方分别进行了沟通。
随着局势升温,中方同中东各国的沟通频率在明显加密。到10月13日,一天内与三方通话,还集体会见了阿盟驻华代表处负责人。
这些越发频密的行动,代表的是中国实实在在为当前冲突的局面担忧。
中国没有像一些国家一样,咄咄逼人,偏向一方,也没有像一些国家一样,尽管知道巴以冲突的根源所在,却看美国的脸色行事,畏畏缩缩不敢提出公正的解决方案。
中方的表态呼应了各方的诉求,既注重历史经纬,也关注人道灾难,把劝和促谈作为头等大事,更注重长远的“两国方案”实施。
中国在巴以问题上负责任的态度是一贯且坚定的,谭主想起2021年亲身经历过的一个细节。
2021年5月,巴以爆发大规模冲突。当时,正值中国担任联合国安理会的轮值主席国。在冲突爆发时,王毅外长刚刚在西安主持完“中国 中亚五国”外长会晤,为了尽快推动局势降温进行努力,就地在西安组织筹备联合国安理会巴以冲突问题紧急公开会。
谭主当时也在现场,全程见证了从起草发言稿到调试设备等一系列紧张的协调、准备工作,有的工作人员连轴转了好几天。
最终,16日晚上10点,紧急公开会以视频会议的方式召开,会议持续了3小时15分钟,直到第二天凌晨才结束,包括巴以代表在内的各方充分发表了意见。
正是基于中国一贯负责任的态度,在如何实现巴以问题的和平解决上,越来越多目光正投向中国。
这次冲突发生后,就有一通来自美国国务卿布林肯的电话。布林肯在通话中明确表示,美方支持以“两国方案”解决巴以问题。
为什么美方要和中方主动强调“两国方案”,熟悉中东问题的上海外国语大学刘中民教授告诉谭主:
尽管美国支持以色列行使自卫权,但这次冲突的规模和造成的伤害超出了美国的想象,美国也不愿意冲突扩大造成局面失控。在巴以问题上,中国同阿拉伯国家的合作不断加强,也是世界主要国家中对“两国方案”最为重视的国家,未来会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美国现在想回归到“两国方案”,也必须与中国协调。
中东一直是全世界地缘政治最复杂的区域之一。
而中东迫切需要的安定,在中国的斡旋下,有了可能性。今年春天,在中国努力下,作为区域大国的沙特和伊朗实现和解,带动了中东一系列和解潮。
之所以中国可以做到,是因为中国可以在中东国家之间维持一个公正客观中立的立场。
相反,对美国来说,中东国家,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分得很鲜明。
和解,从不能只惠及一方。
明白这句话,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两国方案”会被侵蚀,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解决愈演愈烈的巴以冲突,中国会向世界发出这段呼告:
以色列有建国的权利,巴勒斯坦同样有建国的权利。以色列人已得到生存保障,巴勒斯坦人的生存谁来关心?犹太民族已不在世界上颠沛流离,巴勒斯坦民族何时才能重返家园?这个世界存在各种不公,而对巴勒斯坦的不公已经延宕了大半个世纪,承接了几代人的痛苦,不能再继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