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前我停业很早,闲居在家,就接送儿子上下学。等他期末考试过后,每天上午我便教他一些课外诗文,教材用的是《*诗词十九首》和《古文观止》,每天一首词一篇古文。于是在此期间我第一次认真系统地学习了陶渊明的这篇《归去来辞》。真应了那句“教学相长”的话,要不是为了教孩子,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才会去读这篇文章。其实对这篇文章倒是早有耳闻,也无数次在看书时翻到过,可惜从没走过心。看来天下万事万物都讲个机缘,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读书也讲个缘份,当然还跟年龄、阅历、修养、学识的不断变化有关系。这种感受我觉得用宋朝词人蒋捷的那首《虞美人·听雨》表达最为贴切: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陶渊明对我来说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初中学了他的《桃花源记》,又在周敦颐的《爱莲说》里记住了一句“晋陶渊明独爱菊”,后来因屡屡见到又记了他的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虽说认识这个名字的时间较早,看到他名字的频率也较高,但对他的了解也仅此而已。直到今天重新查看作者简介,才知道他居然还是晋朝大司马陶侃的曾孙。陶侃的故事我很小就读过,陶母待客、为儿卖发,可没想过陶潜是他的后代。
《古文观止》中的《归去来辞》,只选了赋文,其实这篇文章前边还有一篇散文序。这篇优秀的小品文,可以让我们对《归去来辞》的写作背景有更充分地了解。
陶渊明之所以“自免其职”,除了作者说的“深愧平生之志”与“程氏妹丧”以外,其实还有一件事成了让他痛下决心结束宦海沉浮的导火索。虽然他在序中有意隐去了此事,但萧统在《陶渊明传》里却留下了详细的记述,从而使这一段往事成了公开的秘密。传载陶渊明在彭泽县令任上,有督邮来到县里视察,陶渊明不愿按照礼法整顿衣冠迎接,于是留下那句传颂千古的名言“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邪”,这才辞官归家。后世的诗仙李白有诗云“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用的便是此典。
中国文化中,隐士文化可谓源远流长,但是从陶渊明起,中国的归隐文化才正式发出其绚丽的色彩。陶渊明的高调辞官归隐,成为后世归隐文化的滥觞。从此,他的心境中只有淡泊和宁静。
去年年后因新冠疫情而不得不“息交绝游”闭门在家的日子里,我用隶书把《归去来辞》工整地抄在纸上贴于书斋墙壁。在当时的处境下,“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的句子成了我最大的安慰,而“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却变成了一种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