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郑学富

正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清平乐》,以北宋为背景,在风起云涌的朝堂之事与剪不断理还乱的儿女情长之间,还原了复杂而真实的宋仁宗。剧中女主角曹丹姝喜欢戎装骑射,在外撒野。她女扮男装在应天府书院门前为范仲淹仗义执言；她胆大“妄为”,洞房花烛让夫婿李植写下和离书,只身逃离李家。她心系仁宗,远远看见赵祯后吟诵出屈原《九歌》诗句“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后来她果然成为宋仁宗的皇后,竭力以大度的心态努力适应宋仁宗,尽力处理好与后宫嫔妃的关系,和平相处。

“曹丹姝”是影视艺术的人物名字,而在历史上确有其人,她就是北宋的慈圣光献皇后曹氏(1016年－1079年),出自声名赫赫的“真定曹氏”(今河北灵寿),祖父是先后平定后蜀、南唐、北汉的名将曹彬；弟弟名曹佾是戏文里“身着大红官袍,腰系玉带,手持笏板”的著名八仙之一“曹国舅”。作为大宋开国武将世家的嫡女,《宋史》说她“性慈俭,重稼穑,常于禁苑种谷、亲蚕,善飞帛书。”她历经宋仁宗、宋英宗、宋神宗三朝而不倒,谥号慈圣光献皇后,也算一段传奇人生。

宋仁宗曹皇后坐像（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曹皇后性情慈爱、节俭,处事谨慎又不失敢作敢为。她的祖父曹彬是北宋开国元勋曹彬,驰骋疆场,南征北战,为北宋王朝立下赫赫战功,官至枢密使。曹皇后继承了先辈英勇果敢秉性,即使身为皇后依然临危不惧。宋庆历八年(1048)闰正月的一天深夜,宫中的几个卫士作乱,穿房越舍,直趋皇帝的宫殿。宋仁宗披衣起床,想出去看看情况,被曹皇后一把拉住。千钧一发之际,曹皇后处变不惊,指挥若定,一边派人通知都知王守忠前来护驾,一边把宫中的內侍太监召集起来把守宫门。她亲手将参与战斗的太监头发剪掉一缕,日后以此为证,论功行赏。内侍们奋勇争先,与前来救驾的王守忠里应外合,迅速将叛乱平息。事后,曹皇后还特别安排,只将为首分子交刑部正法,不要株连家人。

宋仁宗却认为这场叛乱是曹皇后故意安排的,目的是为了在自己面前显示大义凛然的应变能力,不仅不感激她,反而要废掉她、改立张美人为皇后。大臣们言辞激烈,极力反对,宋仁宗又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皇后有罪,这才作罢。曹皇后虽然保住了凤冠,但始终没有得到皇帝的感激和宠爱,宋仁宗反而借机不久将张美人晋封为贵妃。

剧中张妼晗的原型是宋仁宗的张贵妃,她8岁入宫,由宫人贾氏抚养长大,姿容出众、舞姿优美,深得宋仁宗的宠爱。张贵妃也因此性情骄纵,肆意张扬,成为朝廷上下名利之徒依附的对象,但是宋仁宗从不怪罪她,仍然宠着她,惯着她。张贵妃恃宠而骄,常有不遵守宫廷法度的行为,处处想与曹皇后争个高低,来显示仁宗对她独一无二的爱。曹皇后宽容克己,并不计较,大臣们进谏,宋仁宗却一味袒护,张贵妃于是更加飞扬跋扈。

有一次,为显示自己的威风,张贵妃异想天开,不顾礼仪,竟想打着皇后的仪仗出游。而宋仁宗不仅不劝阻,反而让她去找曹皇后借。曹皇后知道张贵妃的来意后,对她这种明目张胆的僭越行为,不仅不生气,反而宽宏大量,非常爽快地答应借给她。张贵妃大喜过望,兴冲冲地回来告诉宋仁宗。

宋仁宗没想到曹皇后如此宽容忍让,无可挑剔,反倒感觉心中不安,如果纵容张贵妃如此招摇,朝廷大臣将会议论纷纷,尤其那些言官们肯定揪住不放,自己反倒尴尬难堪,于是,他不得不约束一下,说道:“国家的文物礼仪章法,上下是有秩序的,你用皇后的仪仗出游,朝廷会非议的。”张贵妃无奈,只好放弃。

由于曹家背景显赫,曹皇后不放纵外戚干政专权,在册封皇后的当天,她的叔叔曹琮上奏,辞谢皇帝的封赏:“我既然成了皇后的亲属,就不应该再受恩典了。”另一个亲戚曹仪也自请辞去军职。曹皇后检查制止曹氏家人和左右大臣、仆人的错误行为,一丝一毫也不通融,宫中省中一片肃然。

曹皇后靠着这种极力的谨慎和宽容,在中宫做皇后达29年之久。北宋嘉祐八年(1063)三月,宋英宗即位,尊曹皇后为皇太后。因英宗患病不能料理朝政,请曹太后垂帘听政,大臣有疑而不决的事请她定夺,她会召集众人商议,而非独断专行。垂帘一年,朝政井然,英宗病愈后,立即撤帘还政,两朝交接平稳过渡。

宋英宗在位四年就病逝了,宋神宗赵顼即位后,尊曹太后为太皇太后,把太皇太后住的宫殿命名为庆寿宫。神宗对曹太后极为孝顺。

曹皇后一直反对外家男子入宫拜谒。传说八仙之一的“曹国舅”就是剧中人物曹佾,是曹皇后的弟弟。宋神宗非常器重这位国舅爷,经常和他议论朝政,咨询政事,这也使他了解到很多皇帝的想法和一些朝廷大事,退朝后无论在家里,还是和同僚,他从不谈公事,对朝政秘事闭口不言,深得皇帝赞赏。神宗几次都对祖母说应该让曹佾入宫见见面,曹太后就是不同意。元丰年间,曹国舅生病请假。病愈后进宫谢恩,神宗说:“国舅爷好久没见到太皇太后了,我给你开门去见见吧。”曹国舅深知皇宫中外姓男子严禁单独进内宫的规矩,更深知太后对家族要求严格,便极力推辞。神宗又向祖母请求,曹太后才答应了。但是因为曹佾的堂弟曹偕也来了,曹太后把殿门关上了,不同意见面。

神宗对曹太后极为孝顺,而曹太后对神宗的重臣也颇为看重。王安石变法遭到朝中众多大臣反对,处境艰难。曹太后尽管不同意变革先朝的典章制度,却视王安石为人才,她建议神宗:“王安石的确有才学,可惜仇人太多,你若真爱惜人才,不如让他暂时离京外任。”

元丰二年(1079),苏轼因“乌台诗案”而入狱,牵连人物众多,新党们非要置苏轼于死地不可。苏轼感觉在劫难逃,写下了绝命诗。此时,曹太后身患重病,她在弥留之际把宋神宗叫到病榻前,叮嘱道:“今闻轼以作诗系狱,得非仇人中伤之乎?捃至于诗,其过微矣。吾疾势已笃,不可以冤滥致伤中和,宜熟察之。”言辞恳切,令人动容。神宗痛哭流涕,免苏轼一死。曹太后病逝,尚在狱中的苏轼惊闻噩耗,心情悲痛,作挽词二章。其中写道:“月落风悲天雨泣,谁将椽笔写光尘。”“未报山陵国士知,绕林松柏已猗猗。一声恸哭犹无所,万死酬恩更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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