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高宗时，洪州都督阎某重修滕王阁（在今江西南昌），并于上元二年（675年）的重九日，在滕王阁上欢宴群僚和宾客。作者王勃南下去往交趾（今越南）探望其父亲，路过这里，也参加了盛会，即席赋诗，并写了这篇序。

该文堪称千古雄文，全文写景（滕王阁所在之胜景）、叙事（滕王阁上之盛筵）、抒情（虽兴尽悲来，但仍思达人知命、老当益壮、穷且益坚）行思缜密，辞采华美、用典简练含蓄，格调高雅，立意高远。

王勃（650—676年），字子安，绛州龙门（今山西河津）人。隋末学者文中子王通之孙，唐代诗人。年十四，举幽素科，授朝散郎。因作文得罪唐高宗而被放逐，漫游于蜀中。后补虢州参军，犯死罪，遇赦，革职。年二十七，因渡南海探望父亲，溺水受惊而死。工诗能文，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齐名，并称“初唐四杰”。 王勃在诗歌体裁上擅长五律和五绝，代表作品有《送杜少府之任蜀州》等；主要文学成就是骈文，代表作品有《滕王阁序》等。

téng wáng gé xù

滕 王 阁 序

táng wáng bó

(唐) 王 勃

yù zhāng gù jùn ， hóng dū xīn fǔ

豫 章 故 郡 ， 洪 都 新 府

xīng fèn yì zhěn ， dì jiē héng lú

星 分 翼 轸 ， 地 接 衡 庐

jīn sān jiāng ér dài wǔ hú ， kòng mán jīng ér yǐn ōu yuè

襟 三 江 而 带 五 湖 ， 控 蛮 荆 而 引 瓯 越

wù huá tiān bǎo ， lóng guāng shè niú dǒu zhī xū

物 华 天 宝 ， 龙 光 射 牛 斗 之 墟

rén jié dì líng ， xú rú xià chén fān zhī tà

人 杰 地 灵 ， 徐 孺 下 陈 蕃 之 榻

xióng zhōu wù liè ， jùn cǎi xīng chí

雄 州 雾 列 ， 俊 采 星 驰

tái huáng zhěn yí xià zhī jiāo ， bīn zhǔ jìn dōng nán zhī měi

台 隍 枕 夷 夏 之 交 ， 宾 主 尽 东 南 之 美

dū dū yán gōng zhī yǎ wàng ， qǐ jǐ yáo lín

都 督 阎 公 之 雅 望 ， 棨 戟 遥 临

yǔ wén xīn zhōu zhī yì fàn ， yān wéi zàn zhù

宇 文 新 州 之 懿 范 ， 檐 帷 暂 驻

shí xún xiū xiá ， shèng yǒu rú yún

十 旬 休 假 ， 胜 友 如 云

qiān lǐ féng yíng ， gāo péng mǎn zuò

千 里 逢 迎 ， 高 朋 满 座

téng jiāo qǐ fèng ， mèng xué shì zhī cí zōng

腾 蛟 起 凤 ， 孟 学 士 之 词 宗

zǐ diàn qīng shuāng ， wáng jiāng jūn zhī wǔ kù

紫 电 青 霜 ， 王 将 军 之 武 库

jiā jūn zuò zǎi ， lù chū míng qū

家 君 作 宰 ， 路 出 名 区

tóng zǐ hé zhī ， gōng féng shèng jiàn

童 子 何 知 ， 躬 逢 胜 饯

shí wéi jiǔ yuè ， xù shǔ sān qiū

时 维 九 月 ， 序 属 三 秋

lǎo shuǐ jìn ér hán tán qīng ， yān guāng níng ér mù shān zǐ

潦 水 尽 而 寒 潭 清 ， 烟 光 凝 而 暮 山 紫

yǎn cān fēi yú shàng lù ， fǎng fēng jǐng yú chóng ē

俨 骖 騑 于 上 路 ， 访 风 景 于 崇 阿

(俨(yǎn)骖騑(cān fēi)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俨,高大，庄严。骖騑，古代指驾在辕马两侧的马。崇阿，高丘，高山。)

lín dì zǐ zhī cháng zhōu ， dé tiān rén zhī jiù guǎn

临 帝 子 之 长 洲 ， 得 天 人 之 旧 馆

céng luán sǒng cuì ， shàng chū chóng xiāo

层 峦 耸 翠 ， 上 出 重 霄

fēi gé liú dān ， xià lín wú dì

飞 阁 流 丹 ， 下 临 无 地

hè tīng fú zhǔ ， qióng dǎo yǔ zhī yíng huí

鹤 汀 凫 渚 ， 穷 岛 屿 之 萦 回

guì diàn lán gōng ， jí gāng luán zhī tǐ shì

桂 殿 兰 宫 ， 即 冈 峦 之 体 势

pī xiù tà ， fǔ diāo méng

披 绣 闼 ， 俯 雕 甍

shān yuán kuàng qí yíng shì ， chuān zé yū qí hài zhǔ

山 原 旷 其 盈 视 ， 川 泽 纡 其 骇 瞩

lǘ yán pū dì ， zhōng míng dǐng shí zhī jiā

闾 阎 扑 地 ， 钟 鸣 鼎 食 之 家

gě jiàn mí jīn ， qīng què huáng lóng zhī zhú

舸 舰 弥 津 ， 青 雀 黄 龙 之 舳

yún xiāo yǔ jì ， cǎi chè qū míng

云 销 雨 霁 ， 彩 彻 区 明

luò xiá yǔ gū wù qí fēi ， qiū shuǐ gòng cháng tiān yī sè

落 霞 与 孤 鹜 齐 飞 ， 秋 水 共 长 天 一 色

yú zhōu chàng wǎn ， xiǎng qióng péng lí zhī bīn

渔 舟 唱 晚 ， 响 穷 彭 蠡 之 滨

yàn zhèn jīng hán ， shēng duàn héng yáng zhī pǔ

雁 阵 惊 寒 ， 声 断 衡 阳 之 浦

yáo jīn fǔ chàng ， yì xìng chuán fēi

遥 襟 甫 畅 ， 逸 兴 遄 飞

shuǎng lài fā ér qīng fēng shēng ， xiān gē níng ér bái yún è

爽 籁 发 而 清 风 生 ， 纤 歌 凝 而 白 云 遏

suī yuán lǜ zhú ， qì líng péng zé zhī zūn

睢 园 绿 竹 ， 气 凌 彭 泽 之 樽

yè shuǐ zhū huá ， guāng zhào lín chuān zhī bǐ

邺 水 朱 华 ， 光 照 临 川 之 笔

sì měi jù ， èr nán bìng

四 美 具 ， 二 难 并

qióng dì miǎn yú zhōng tiān ， jí yú yóu yú xiá rì

穷 睇 眄 于 中 天 ， 极 娱 游 于 暇 日

tiān gāo dì jiǒng ， jué yǔ zhòu zhī wú qióng

天 高 地 迥 ， 觉 宇 宙 之 无 穷

xìng jìn bēi lái ， shí yíng xū zhī yǒu shù

兴 尽 悲 来 ， 识 盈 虚 之 有 数

wàng cháng ān yú rì xià ， mù wú kuaì yú yún jiān

望 长 安 于 日 下 ， 目 吴 会 于 云 间

dì shì jí ér nán míng shēn ， tiān zhù gāo ér běi chén yuǎn

地 势 极 而 南 溟 深 ， 天 柱 高 而 北 辰 远

guān shān nán yuè ， shuí bēi shī lù zhī rén ？

关 山 难 越 ， 谁 悲 失 路 之 人 ？

píng shuǐ xiàng féng ， jìn shì tā xiāng zhī kè

萍 水 相 逢 ， 尽 是 他 乡 之 客

huái dì hūn ér bú jiàn ， fèng xuān shì yǐ hé nián ？

怀 帝 阍 而 不 见 ， 奉 宣 室 以 何 年 ？

jiē hū ！ shí yùn bú qí ， mìng tú duō chuǎn

嗟 乎 ！ 时 运 不 齐 ， 命 途 多 舛

féng táng yì lǎo ， lǐ guǎng nán fēng

冯 唐 易 老 ， 李 广 难 封

qū jiǎ yì yú cháng shā ， fēi wú shèng zhǔ

屈 贾 谊 于 长 沙 ， 非 无 圣 主

cuàn liáng hóng yú hǎi qū ， qǐ fá míng shí ？

窜 梁 鸿 于 海 曲 ， 岂 乏 明 时 ？

suǒ lài jūn zǐ jiàn jī ， dá rén zhī mìng

所 赖 君 子 见 机 ， 达 人 知 命

lǎo dāng yì zhuàng ， nìng yí bái shǒu zhī xīn ？

老 当 益 壮 ， 宁 移 白 首 之 心 ？

qióng qiě yì jiān ， bú zhuì qīng yún zhī zhì

穷 且 益 坚 ， 不 坠 青 云 之 志

zhuó tān quán ér jué shuǎng ， chǔ hé zhé yǐ yóu huān

酌 贪 泉 而 觉 爽 ， 处 涸 辙 以 犹 欢

běi hǎi suī shē ， fú yáo kě jiē

北 海 虽 赊 ， 扶 摇 可 接

dōng yú yǐ shì ， sāng yú fēi wǎn

东 隅 已 逝 ， 桑 榆 非 晚

mèng cháng gāo jié ， kōng yú bào guó zhī qíng

孟 尝 高 洁 ， 空 余 报 国 之 情

ruǎn jí chāng kuáng ， qǐ xiào qióng tú zhī kū ！

阮 籍 猖 狂 ， 岂 效 穷 途 之 哭 ！

bó ， sān chǐ wēi mìng ， yī jiè shū shēng

勃 ， 三 尺 微 命 ， 一 介 书 生

wú lù qǐng yīng ， děng zhōng jūn zhī ruò guàn

无 路 请 缨 ， 等 终 军 之 弱 冠

yǒu huái tóu bǐ ， mù zōng què zhī cháng fēng

有 怀 投 笔 ， 慕 宗 悫 之 长 风

shě zān hù yú bǎi líng ， fèng chén hūn yú wàn lǐ

舍 簪 笏 于 百 龄 ， 奉 晨 昏 于 万 里

fēi xiè jiā zhī bǎo shù ， jiē mèng shì zhī fāng lín

非 谢 家 之 宝 树 ， 接 孟 氏 之 芳 邻

tā rì qū tíng ， tāo péi lǐ duì

他 日 趋 庭 ， 叨 陪 鲤 对

jīn zī pěng mèi ， xǐ tuō lóng mén

今 兹 捧 袂 ， 喜 托 龙 门

yáng yì bú féng ， fǔ líng yún ér zì xī

杨 意 不 逢 ， 抚 凌 云 而 自 惜

zhōng qī jì yù ， zòu liú shuǐ yǐ hé cán ？

钟 期 既 遇 ， 奏 流 水 以 何 惭 ？

wū hū ！ shèng dì bú cháng ， shèng yàn nán zài

呜 乎 ！ 胜 地 不 常 ， 盛 筵 难 再

lán tíng yǐ yǐ ， zǐ zé qiū xū

兰 亭 已 矣 ， 梓 泽 丘 墟

lín bié zèng yán ， xìng chéng ēn yú wěi jiàn

临 别 赠 言 ， 幸 承 恩 于 伟 饯

dēng gāo zuò fù ， shì suǒ wàng yú qún gōng

登 高 作 赋 ， 是 所 望 于 群 公

gǎn jié bǐ huái ， gōng shū duǎn yǐn

敢 竭 鄙 怀 ， 恭 疏 短 引

yī yán jūn fù ， sì yùn jù chéng

一 言 均 赋 ， 四 韵 俱 成

qǐng sǎ pān jiāng ， gè qīng lù hǎi yún ěr ：

请 洒 潘 江 ， 各 倾 陆 海 云 尔 ：

téng wáng gāo gé lín jiāng zhǔ ， pèi yù míng luán bà gē wǔ

滕 王 高 阁 临 江 渚 ， 佩 玉 鸣 鸾 罢 歌 舞

huà dòng zhāo fēi nán pǔ yún ， zhū lián mù juǎn xī shān yǔ

画 栋 朝 飞 南 浦 云 ， 珠 帘 暮 卷 西 山 雨

xián yún tán yǐng rì yōu yōu ， wù huàn xīng yí jǐ dù qiū

闲 云 潭 影 日 悠 悠 ， 物 换 星 移 几 度 秋

gé zhōng dì zǐ jīn hé zài ？ jiàn wài cháng jiāng kōng zì liú

阁 中 帝 子 今 何 在 ？ 槛 外 长 江 空 自 流

白话文：

这里是汉代的南昌郡城，如今是洪州都督府，天上的方位属于翼、轸两星宿的分野，地上连结着衡山和庐山。以三江为衣襟，以五湖为衣带，控制楚地，连接闽越。这里有物类精华、天产珍宝，宝剑的光芒直冲上牛、斗二星之间。人中有英杰，大地有灵气，陈蕃专为徐孺设下几榻。雄伟的洪州城，房屋像雾般罗列，英俊的人才，像繁星一样活跃。城池坐落在夷夏交界之地，主人与宾客，汇集了东南地区的青年才俊。都督阎公，享有崇高的名望，远道来到洪州坐镇；宇文州牧，是美德的楷模，赴任途中在此暂留。正逢十旬休假的日子，杰出的朋友云集，高贵的宾客，也都不远千里来此聚会，文坛领袖孟学士，其文采像腾起的蛟龙、飞舞的彩凤，王将军的武库里，藏有像紫电、青霜一样锋利的宝剑。父亲在交趾做县令，我在探亲途中路过这方宝地；我年幼无知，竟然有幸亲自参加了这次盛大的宴会。

时值九月深秋，积水消尽，潭水清澈，云烟凝结在暮霭中，山峦呈现一片紫色。在高高的山路上驾着马车，在崇山峻岭中访求风景，来到昔日帝子的长洲，找到仙人居住过的宫殿，这里山峦重叠，山峰耸入云霄。凌空的楼阁，红色的阁道犹如飞翔在天空，从阁上看深不见底、白鹤、野鸭栖息的小洲，极尽岛屿的迂折回环之势，威严的宫殿，依照起伏的山峦而建。

打开雕花的阁门，俯视华美的屋脊。山峰平原尽收眼底，湖川曲折令人惊叹。房屋密集，不少富贵人家，船只塞满了渡口，都是雕刻着青雀黄龙花纹的大船。雨过天晴，虹消云散，阳光朗照。落霞与孤雁一起飞翔，秋水长天连成一片。傍晚渔舟中传来歌声，响彻彭蠡湖滨，雁群因寒意而长鸣，到衡阳岸边方止。

放眼远望，心胸顿时舒畅，兴致兴起，排箫的音响引来了清风，柔缓的歌声令白云陶醉，像在睢园竹林的聚会，宴会上的人酒量超过陶渊明，像在邺水赞咏莲花，席上人的文采胜过谢灵运。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这四种美好的事物都已经齐备，贤主、嘉宾千载难逢。向天空中远眺，在假日里尽享欢娱，天高地远，令人感到宇宙的无穷。欢乐逝去，悲哀袭来，我想到了事物的兴衰成败是有定数的。远望长安，东看吴会，陆地的尽头是深不可测的大海，北斗星多么遥远，天柱山高不可攀。关山重重难以跨越，有谁同情不得志的人？萍水相逢，大家都是异乡之客。心系朝廷，却不被召见，什么时候才能像贾谊那样去侍奉君王呢？

唉！命运不顺，路途艰险。冯唐容易老，李广封侯难。把贾谊贬到长沙，并不是没有贤明的君主：梁鸿到海边隐居，难道不是在政治昌明的时代吗？不过是君子能够察觉事物的先兆，通达的人知道自己的命数罢了。年纪大了应当更有壮志，哪能在白发苍苍时改变自己的心志？处境艰难反该更加坚强，不能放弃凌云之志。这样即使喝了贪泉的水。仍然觉得心清无尘；处在干涸的车辙中，还能乐观开朗、北海虽然遥远，乘着旋风还是可以到达；过去的时光虽然已经消逝，珍惜将来的日子还不算晚。孟尝品行高洁，却空有报国之心；阮籍狂放不羁，怎能效仿他在无路可走时便恸哭而返？

我，地位卑微，一个书生，虽然和终军的年龄相同却没有报国的机会；像班超那样有投笔从戎的豪情，也有宗悫“乘风破浪”的壮志。而今放弃一生的功名，到万里之外去侍奉父亲，不是谢玄那样的人才，却结识了诸位名家。过些天到父亲那里聆听教诲，一定像孔鲤那样有礼；今天有幸参加宴会，如登龙门。司马相如倘若没有杨得意的引荐，虽有文才也只能独自叹惋。既然遇到钟子期那样的知音，演奏高山流水的乐曲又有什么羞愧的呢？

唉！名胜不能长存，盛宴难逢。兰亭集会的盛况已成陈迹，繁华的金谷园也变为废墟。有幸参加这次盛宴，故写小文以纪念；登高作赋，那就指望在座诸公了。竭尽心力，恭敬地写下这篇小序，我的一首四韵小诗也已写成请各位像潘岳、陆机那样，展现江海般的文才吧。

巍然高大的滕王阁建在江渚之滨，当年滕王宴饮的场面已不再呈现。

南浦轻云早晨掠过滕王阁的画栋，西山烟雨傍晚卷起滕王阁的珠帘。

悠闲的云朵映在潭水上悠然渡过，变换的景物在星空下历数着春秋。

修建这滕王阁的帝子在什么地方？只有槛外的长江水滚滚向东流淌。 [2]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