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挑消瘦的身材，精力充沛，一双睿智的双眼蕴藏着来自鄂尔多斯盆地的独特神韵。
费世祥，2007年毕业于中国石油大学地质工程专业，现任勘探开发研究院盆地东部气田开发研究所所长，兼任长庆油田致密气项目组副经理。只要提起致密气，他便会神采奕奕、如数家珍。
2019年末，费世祥所在的致密气项目组，通过近两年的攻关和奋斗，在苏里格气田破天荒地打造了首口无阻流量217.4万立方米/日的水平井，一举刷新了长庆气区上古水平井最高纪录。此井大获成功，不亚于2000年8月长庆油田在苏里格气田开发的首口天然气探井——苏6井。当年苏6井以每天120.16万立方米的无阻流量横空出世，让苏里格气田名噪一时。而时隔20年后，相同的地质结构和气藏条件，单井产量却取得了近乎翻番的效果，这正是长庆油田开发者靠科技攻关和不懈奋斗缔造出的奇迹。
致密气，伴随着长庆苏里格气田开发的不断深入，已取得了石油工业开发史上诸多成功——它不仅为国内年油气当量6200万吨的第一大油气田注入了不竭动力，更让曾被认为无经济效益的气田产生了质的飞跃。
这一切，离不开在苏里格气田探秘地火的人。
二
苏里格气田的沙漠苍茫，在云海间绵延不绝；这里的草长羊肥，大大小小的淖尔（湖泊）波光粼粼；这里是西气东输的主力气源地，地下的天然气点燃着蓝色的火焰，曾在万众瞩目的北京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熊熊燃烧。
初次来到苏里格气田的时候，费世祥刚刚23岁。那时的苏里格气田正处在先导实验阶段，开发的28口井累计产气量仅有3亿立方米，并且气井产量递减迅速，单井产量极低，往往10口气井抵不过其他常规气田1口井的产量。
那时，苏里格气田与初来乍到的费世祥一样青涩。气田居高不下的开发建设成本和极差的经济效益，一度被业界视为烫手山芋。
费世祥毕业的2007年，也正是苏里格气田产生变革的初始年。那一年，中国石油引入“5 1”合作开发模式。开放的思维、前瞻性的决策为苏里格气田注入了活力，苏里格气田迅速成为人才、学术、技术应用等气田综合开发最前沿的阵地，也成了国内致密气开发的主战场和练兵场。一时间，苏里格气田的各类试验、技术变革、管理提升、学术论文等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
“一个小镇仅两条马路，晚上8时后小镇就停止了一切活动。”费世祥回忆起自己刚到气田一线的经历，没有什么业余活动，也没有发达的网络，熬不住的同批学子有另辟蹊径离开气田的，有“撞钟和尚”得过且过的。费世祥却把快乐建立在了本职工作上，养成了探秘鄂尔多斯盆地勘探开发秘境的生活方式。
三
驱车在蜿蜒的井间道路上颠簸飞驰，五脏六腑都上下翻滚，除了车窗外不时闪过金灿灿的天然气井和快速倒退的“黑格兰”“砍头柳”，便是一路大漠戈壁、黄沙漫漫……将近3个小时的车程，费世祥略带兴奋地给我指向那片绿草围绕、闪着太阳光的天然气井组——靖72-60井组。
在致密气项目组，人人都知道靖72-60井组对于费世祥的意义。确切地说，这是费世祥的“成名井”，也是致密气项目组的功勋井。正是这口井，让费世祥更加坚定地相信——唯有科学技术，唯有团队协作，唯有理想信念才是致密气成功开发的全部。
时间追溯到2019年。当时在井场上，一群人正焦急地等待着费世祥做出最后的判断。
正午阳光被云朵遮挡，草原上，荒漠上，以及绵延起伏的丘陵上，一会儿耀眼，一会儿灰暗。靖72-60井组现场的野营房会议桌边挤满了人，费世祥被众人围在中间。他紧紧盯着桌面上铺开的地质分析图，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脸上肌肉被紧咬的牙关绷得紧实。房内寂静，气氛紧张压抑。
经过半个多月的钻井施工，靖72-60H1水平井按钻井设计方案顺利进入了水平段钻进过程，但就在钻至水平段500多米时，随钻分析发现钻遇了泥岩。在不该出现泥岩的层段出现泥岩，就意味着目标气层地质导向出现了状况，或者地下目标层并不如预期，用钻井俗语来说就是“钻到了泥窝子”。
水平井造价高，但对于苏里格气田开发效果极佳。在致密气项目组，水平井开发好比撒手锏，气藏好比一颗颗珍珠，越长的水平段就越可以实现最大储层接触。
按计划继续钻进，如果不能保证气藏钻遇，那高额的施工成本将付之东流；如果停止继续作业，那实现项目组第一口“多层系水平井”的目标将胎死腹中。
抉择摆在费世祥面前。那时，质疑的声音、担忧的情绪，以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建议，干扰、动摇着费世祥。
千米地下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漆黑深渊，唯有实时数据可以为费世祥所用。他明白水平段导向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道理，也明白钻头每深入一米或许能产生更大的收获。冒险不是技术工作者的风格，但坚信技术指标和数据分析是长庆科技攻关取得成功的关键。
费世祥思索良久，反复验算，力排众议，终于在他坚持继续水平段钻进300米后，气测曲线又一次开始上扬。随后，项目组集体决策，一鼓作气，乘胜追击，不仅按预定计划完成了水平段钻深，而且还在费世祥精细的地质导向下，使多个气层成功串联，最终获得了当时长庆气区上古气井最高无阻流量的新纪录。
“我相信奇迹，但我更相信数据分析，更依赖、仰仗项目组和施工单位的精诚合作、不畏艰难。”费世祥回忆起过去不禁自豪起来。
四
苏里格是个不乏浪漫和风趣的地方。
因高产气井格外稀少，气田上每一口高产井都被视为珍宝。而这些珍宝，开发者们总会浪漫地为它们取个外号，诸如气井王、气井王中王、气田调峰王……
工作已满15年的费世祥就擒获过数量众多的“气井王”。其中最让他自豪的当数无阻流量320万立方米/日的靖45-24H2井和亚太陆上最长水平段5256米的靖51-29H1井，而这两口井也是费世祥在致密气项目组两年后，独立决策、独立指挥的“气井纪录王”。
“小费这个年轻人平时说话文文气气，关键决策时却一点不含糊，有主见、有担当。”在致密气项目组，费世祥的领导兼师傅杜玉斌评价道，“致密气开发的管理者和决策者，必须要有闯劲，但更可贵的是精细严谨的作风，以及对技术的创新与专注。小费在技术攻关上很愿费工夫，很是痴迷。”
水源区、煤炭区叠合的天然气储量，从来都是能够“看”到、难以“吃”到，而超长水平段是最能有效“啃”到储层的办法。但是，钻头在地下几千米深处会扭曲得像面条一样难以控制，地层也随时可能塌、漏、阻。做好地质导向，做好随钻分析，确保地质工程一体化，费世祥从未放弃过努力。
2019年，初到致密气项目组的费世祥对地质学科近乎偏执地刻苦和精细。为验证前期勘探中所取得的地质数据，把气藏沉积规律摸清，他从野外地质观察入手，全身心投入。为此，一辆车、一张图纸、一个GPS定位仪、一把小锤和放大镜，便成了费世祥地质“寻宝路”上的神器。
白天，费世祥按图索骥，一个人在茫茫野外爬高摸低，开展野外露头调查；晚上回到驻地，伏案比对地震数据，琢磨岩芯特性，整理分析各类图件，成百上千遍地绘制地质分析图。如此一干，费世祥便日日如此，不知疲惫。
当时，配合费世祥的司机们都叫苦连天，私下说：“跟费经理出门，简直费人、费车。”另外，白天总见不到费世祥的同事却总能在第一时间拿到费世祥制作好的图纸。图面纵横，沟壑清晰，油气分布准确精细。大伙都赞叹不已，啧啧称奇，夸费世祥做事够神。
自此，“费痴”“费车”“费神”的外号在项目组私下不胫而走。
五
“苏里格”是蒙古语，汉语的意思是“半生不熟”。相传成吉思汗西征至此，肉还没煮熟就打了一场胜仗。身在苏里格气田的开发者们，却或多或少打不赢生活这场仗。
“孩子的成长点滴更多的是来自照片和视频。”费世祥说起孩子不禁酸楚，但致密气项目组的领导、同事们，谁不是一边思念家庭，一边快刀斩乱麻般匆匆离家，在一线度过本该一家团圆的日子呢？
有一年冬天，在井场驻井快半个月的费世祥接到了来自西安家里的电话，一直支持丈夫工作的妻子突然抱怨起来。因为孩子生病发烧，家里除了费世祥没人会开车，偏巧夜里又下雪，打不到网约车。寒冷深夜，柔弱的妻子和年迈的父母在大雪中怀抱着*的孩子，焦急慌张、不知所措。
妻子急得哭，老人愁得跺脚，费世祥在千里之外的野外井场上关心的却总是气测参数。于是，妻子在电话里与费世祥大吵了一架。
“哪有人连句安慰话也不会说的？对家贡献本就少，还给媳妇添堵。”得知消息的杜玉斌批评着费世祥，“工作重要，家庭更重要。”
第二天，杜玉斌借机将工作安排妥当，硬拉着费世祥同车返回西安参加水平井开发技术交流会。
内蒙古冬天零下20多摄氏度，道路被冻得生硬，稍有一丝水汽就能凝结成冰。车上的师徒俩三句话不离本行，谈论着水平井开发的事情。忽然，一辆吉普车毫无征兆地从岔路口猛撞而来。
“杜玉斌，四根肋骨骨折；费世祥，面部擦伤，肩关节脱臼……”医生们忙着为杜玉斌和费世祥诊治着伤情，“气囊都爆了，你们两个运气还不算太差，就安心养伤吧。”
“肋骨受伤也只能固定，在哪养伤都一样。”上了年纪且受伤较为严重的杜玉斌不听家人和同事的劝阻，偷偷离开医院来到了会议现场，绑着绷带，忍痛站在会场发言席前作了工作报告。而费世祥托着隐隐作痛的肩膀，一边为师傅播放幻灯片，一边记录着交流会上每一个关于水平井开发的关键信息。
“出了交通事故都不休息，一个是老疯子，一个是小疯子，疯魔到一块儿了。”杜玉斌的爱人每每提起往事就又气又疼。
会后，本就很少见到费世祥的女儿，看到满脸伤痕凌乱的爸爸，在房间里哭闹着，不让爸爸接近。
不论是“小公主”还是“毛绒熊”，只要当下买得到的，费世祥全部搬进了孩子的房间；只要孩子想要的，费世祥都满载买回，捧给孩子。生活大多数时候并不能全部如意，但在那个冬天，一个受伤的父亲和一个生病的孩子，成天成夜聚在一起，彼此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满足。
后记
长庆油田，在中国石油工业史上的地位已举足轻重。致密气，更是长庆油田可以叫得响、拿得出的亮眼“名片”。
自上世纪80年代至今，鄂尔多斯盆地靖边、榆林、苏里格、神木、子洲等气田已得到全面开发，气区南部陇东和宜川——黄龙新区评价相继取得突破。长庆天然气以千钧之力、万马奔腾之势，东输京津冀，南下豫苏沪，西送陕宁内蒙古，连通四海，惠及八方，奔涌千里，造福万民。
看，那高耸入云的火炬中，是熊熊燃烧的地火，也是国家能源安全殷切的期望。
（记者 薛涛 通讯员 王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