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的老猫还神气得很,Fu大爷在背包里找罐头的时候,它就在猫碗边竖直一根短尾巴各种蹭。大爷投喂前摸摸它的毛,捏几把头颈,附送一顿“马*鸡”。老猫原来就喜欢他,平时他来这里吃面,猫就在他脚边蹭。“这猫也是很厉害的,对看不惯的客人要直接上爪子挠的。”
这些天老猫的嘴被他养叼了,猫粮不怎么碰,每天等着这顿猫罐头。他担心喂一个罐头猫不够吃,又怕再喂一个把它吃撑了,便用一口洋泾浜上海话劝猫,“第尼(二)只罐头阿拉分了切(吃)吧,‘劈昂(硬)柴’。”我们纠正他,“‘硬’字的发音还要再练练。”
喂猫过程中凡是路过的人都要伸头进来问一句,“店开啦?”有墨镜青年骑助动车经过,探头往里张两眼问我们,“开了哇?我想他家的面了。”
这家店开到现在37年,也算得上是宝藏小店了。但很多人至今不知其名,因为店名“随意”两字真的是以一种很随意的方式用纸糊在门上,营业中店门大开,进出的人不会特意扭头去留意。
这种对待店名的潦草态度里,透露出一种在Fu大爷看来很上海人的务实态度。“老上海人是这样的,他们踏踏实实把事情做好,不跟你玩虚的,也不做那么多面子功夫。”
这些年网红店越开越多,但往往是闹猛过一阵后就陷入沉寂,“我不喜欢凑热闹,买个网红煎饼果子还得排半小时队,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干嘛呀?”
新乐路
上海最大的特点就是公平
离开时,Fu大爷和面馆楼上探头出来的爷叔打招呼。
晨报:“认得啊?”
Fu大爷:“不认得。”
晨报:“不认得就瞎招呼啊?”
Fu大爷:“社牛嘛!”
他说,和自己同住一条弄堂的老爷叔、他的上海话师傅,就是这样被搭讪来的。
“每次我操一口生硬的上海话和老爷叔套近乎,爷叔就笑。‘我就跟他说,爷叔侬可以笑我,但正确的说法侬也要教我的。’爷叔一个人住,也很开心的。成天坐在藤椅里孵太阳,居委会给他送饭上门,一顿没落下过。”
有一天他缠着爷叔讲讲自己的女朋友。
老爷叔:“女朋友啊?女朋友么死特了呀!”
Fu大爷:“……”
老爷叔:“真死特了,死了五年了……是快五年了。”
“那种语气啊,就让你觉得有一种历经世事沧桑后的风轻云淡。”Fu大爷感叹。邻居里还有个70岁的爷叔,因为不会团购,有一天就跟他说,“下次你们团购咖啡也给我团一份!”
他觉得热爱咖啡的爷叔和云淡风轻孵太阳的爷叔,构成了上海人精神特质的无数个立体门面中独立的两面。他们各自都代表一部分人,但不代表所有人。上海因为这些立体的人而立体起来,这些人远比那些社交平台上千人一面的网红要鲜活得多,也耐人寻味得多。
延庆路上一路前行,经过网红咖啡“yeast”门口停下,他指着墙上的二维码,“现在已经可以送了”。旁边的“老山东水果店”,就是电影《爱情神话》里头老白买临期啤酒的店。“但电影里把店招换了,老山东也可以下单了,这些店现在都活在我们的团购里。”
在水果店门口,他又被正在“扫街”的记者发现了,当下闲谈了几句各自上路。“我们接下来再去打卡几个《爱情神话》的取景地,新乐路上还有老白儿子工作的咖啡店。”
在延庆路、东湖路和富民路三岔口,是被列为市保护建筑的延庆路4弄,建成于1930年。原先一直寂寂无名,但在这个社交媒体的时代,这条洋房里弄因为建筑墙体的马卡龙绿色而成为“大片胜地”。他说,“这条弄堂我还进去参观过,从前里头住着很多犹太人。”
骑上新乐路,话题从犹太人转到了邬达克身上,“我很喜欢的建筑大师邬达克在那段时期里曾以一己之力保护过十来个犹太人,撇开他留下的伟大建筑,这本身就是一个很有传奇性质的人。一战的时候他进了战俘营,这些战俘被一辆火车运往西伯利亚,途径中国边界的时候他跳了车。问边界上的人自己能去哪,人家说你去上海吧,就来了。”
这些老上海的传奇让老北京Fu大爷深深着迷,“从哈同到邬达克,他们的成长环境和文化背景相差很远,但同样不名一文来到上海,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壮阔的天地。”他说,
“这是我喜欢上海的理由,这座城市最大的特点就是公平,100年前是这样,100年后的今天也没有变过。在公平的规则下,不问出处,只要是有能力的人总有闪光的机会。”
襄阳北路
哦哟,我这只狗像流浪狗一样了
新乐路襄阳北路交叉口的东正教教堂门口,四、五个遛狗阿姨碰上了。牵灰色小泰迪的那位抱怨自家狗长远没有修剪毛发了,“哦哟侬看呀,我这只狗像流浪狗一样了,难看得来!”牵一条白毛博美的问,“侬这只是串串吧?”阿姨们聊各自的毛孩子聊到兴起,互相留了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