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春节,从年初一避疫禁足,郑州人连续五十多天被困在家里,错过了开春踏青食春野菜,吃第一茬儿好味儿野菜面条棵、茵陈白蒿和荠荠菜的脚步。人啊!一直憋到春分节气当天,好不容易盼到门禁大开,人可以自由行动了,但春不等人,树上梨花和桐花已开,地上的荠荠菜,开花已开老了。野菜有地域性也有共性,地不分南北,古来百姓开春而食荠的口味相同。三月三也是荠菜生日,各地关于荠菜的传说颇多精彩。江南口头禅,“三月三,荠菜花儿赛牡丹”。鄂及武汉人说,“三月蛇出山,地菜煮鸡蛋”。总之,春分清明之间,这时草长莺飞,荠菜长老了,人们只能拔乱草一样,带籽拔下来,放到大锅里煮鸡蛋吃避邪。
春天三步──早春二月初,虽然二月二、二月十二和二月半,历代说法不同,有三个“花朝日”花神节,但“乍暖犹寒时候,最难将息”。春至春分而姹紫嫣红,百花竞开,这才“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但春天拦腰过半,树头菜和地野菜,香椿芽、花椒叶、构棒和榆钱,地上的蒲公英、苦菜及二月兰、灰灰菜、长寿菜,等等,长得可以了,比早春的野菜品类更多。吃野菜像本地土话一样,十里不同俗。大河两岸的河南人,与西北人和陕西人不同,不吃苜蓿菜,多不知道苜蓿长啥样。苜蓿葡萄,因张骞出使西域而得,《中国伊朗编》考证苜蓿来华线索,步步为营。此苜蓿乃紫花苜蓿,是优质牧草,不仅是古之汗血宝马大宛马,包括今日牧牛养羊,同样都离不开这种好苜蓿作饲料。远不止西北了,当下很多地方,缘于传统农业变革而推广种植苜蓿,杨柳新翻,蔚然成风矣。而嫩苜蓿,对于种苜蓿者而言,还是一品好味野菜。《救荒本草》说苜蓿,是这个典型的西域苜蓿:“出陕西,今处处有之。苗高尺余,细茎,分义而生。叶似锦鸡儿花叶,微长;又似豌豆叶,颇小,每三叶攒生一处。梢间开紫花。结弯角儿,中有子,如黍米大,腰子样。味苦,性平,无毒。一云微甘,淡。一云性凉、根寒。”救饥方法:“苗叶嫩时,采取煠食。江南人不甚食。多食利大小肠。”就凭这最后一句“多食利大小肠”,分明是一味打灯笼难寻的健康野菜呀!
我说自己摘食苦葫芦而中毒的事,提到老板的大工地闲置。是的,这个工地撂荒了长满野草,还有柽柳和紫花苜蓿多多。因为要画插图,实地观察苜蓿看苜蓿,并对照周王的苜蓿图,我才发现这没来由的一地的紫花苜蓿,开花却不结籽,但花期长,叶子能绿到初冬下霜时候。于是,我忧着挂念着这里的苜蓿,虽然避疫在屋,可是春分一开禁,我赶紧过来,谁知道已经有人先下手了,好在一簇簇绿色苜蓿滚绣球似的乱生,很多很多。我是带着剪刀来的,准备剪苜蓿,谁知道不用剪刀,虽然它苗高一尺余,但很嫩,用手掐苜蓿最宜。一下子弄了两兜回来,中午,对照着西瓜视频里陕西人蒸苜蓿吃麦饭的方法,让我的太太蒸了一锅──乖!真好味野菜也,比面条棵和灰灰菜味道与口感都好。有咬劲,味微甘,不苦不涩。我还用吃茵陈白蒿的老办法,先吃原味的,再加醋蒜吃。一连吃了两顿,套用一句年轻人的时髦话,老夫我吃了又吃,“根本停不下来”。
“江南人不甚食”紫花苜蓿,但是,江南人也吃苜蓿,美其名曰“早春的金花菜”。南京秧草,上海草头,是同一种东西,即开黄花的苜蓿草。此草对于水田种稻而言,类似紫云英,原本家常的肥田植物。但其嫩苗入馔,由来已久,鲜食和腌食小咸菜,老少咸宜。不包括古徽州,江南人一般没有蒸食春野菜的习惯,上海本帮菜浓油赤酱,里面的“草头圈子”和“酒香草头”,等等,吃的就是这一品细嫩的苜蓿草。
苏州、上海一带,早春开春,兴马兰头、枸杞头,艾蓬、鼠麴草。艾蓬和鼠麴草,草蒿与麦青,皆用来作青团。寒食清明禁火吃冷食,由古俗演变而来。今春缘疫情而物价高,我望网兴叹──无锡江阴青阳镇,百年老店卖青团,豆沙芝麻馅,4元一只,笋干鲜肉的4元5角,蛋黄肉松则一只6元。上海福州路上海书城对过,“老半斋”新卖刀鱼汁面,即所谓的江鲜春刀鱼,用于煮汤下面,直接标100克36元,肴肉切片,一片肴肉10元。3月中旬以来,各地出现“*、市长下馆子”新风景,为救市努力带动消费。郑州市区,3月20日春分当天门禁宽松,大街上车与人多,门市全开。24日这天,澎湃新闻小视频播报上海“老半斋”食面堂客满当当的,中午这边还不显,下午天气好,牡丹和紫藤、晚樱纷纷开花,白蜡、白杨树也绿了,黄昏日落时分,门口小街小吃店,灯火早明亮堂堂的,年轻人红男绿女面对面吃串串的和饮咖啡奶茶的,大人围着喝白酒,剥食猪蹄叫花鸡的,城市骤然活泛,又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