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退休多年的语文教师,一直觉得汉语博大精深,而且在职时常常将教学当作对语言文字的欣赏过程,并引以为豪。
最近,我有幸读到一位名人说的一段很精辟的话:“乡音是什么?是一种密码,一种印记。出生后接受的第一种语音,一辈子也不会丢弃。
尽管我的祖籍是江西省高安市,但是私下思忖自己的乡音是什么时,我会毫不迟疑地说那是平江方言。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平江人,喝的是平江水,吃的是平江米,我对平江自有一种特殊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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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杭州网友,跟我聊天时, 聊到平江方言的话题,他问我“平江话中,有不少和江浙一带吴语发音一样,‘人’发音为‘银’,‘睡觉’说‘困告’。为什么?”虽然我水平低,无能力从语言学、语音学的高度回答他。但是总感觉到平江方言有着很多独到的地方。因此,想拾取其中一些趣闻乐事向朋友们说一说。
首先,平江方言难懂。讲一个大家熟悉的故事:平江学生在外县求学,与同学们“煽劲”(较劲),讲一句平江话让人猜:“拿个码贡(石头)走(经过)喊眼(窗户)里钉(丢)进去,打烂一只甏(水缸)”。结果,没有一个人能猜出,徒然引起一场哄然大笑而已。据说一伙平江人随团队到哈尔滨旅游,当地人听不懂平江话,只知道“叽哩哇拉”的,误认为是个外国团队,竟然闹出了一连串的笑话。但是,正是这难懂的平江话,成了一张隐形的名片,在外省外县亲近着平江老乡之间的关系,构架着乡情的桥梁,演绎着动人的故事。最近,我在网络上看到一则短文,一个平江银(人)到杭州出差,进一商场购物,对售货员塌口(失口)哇(说)了一句平江话。没有料到对方是一位外出已经四十年的老乡。“老乡见了老乡泪汪汪”,非要留着吃昼(午)饭不可。
其次,平江话有着它的精致细密之处。就说“我们”一词吧,在平江话中有“我哩”“我伙”之分。“我哩”,意指排除听话人在外的“我们”。“我伙”,则指包括听话人在内的“我们”。还有,平江人用“一眼屎”形容东西很少很少,虽然不够文雅,却相当生动。“屎麻臭场”,大约是乱七八糟的意思。不过,在词典上是查不到的。
平江方言中,对女性的称谓更精细。姑娘,十八、九岁以下的女性通称。小姑娘,年幼的女孩子。大姑娘,十八、九岁亭亭玉立的女青年,这类女性又可称作“小娘”。不过“小娘”还有另外两层意思,与男性对话称他的配偶“嗯呢(你的)小娘”,一般限年轻夫妇,老年群体若相互关系特别亲密对话时也可以戏谑地这么说。另一层意思,年轻人相恋,男方可称女方为“我咯(我的)小娘”。但是,一旦结婚,就得改称“夫娘”了。称老年女性为“干娘子”,直呼“某(一般为姓名中的第二个字)干娘”,而且略含尊敬的意思。一个外地人,初到平江,不可能一下子搞得这么清楚。据说,一个外地男青年,大学毕业后,分配来平江工作,才貌双全,很受干部、群众欢迎。一天,同伙的几个“报脑鬼”(顽皮家伙)蒙他,说平江叫女孩子“夫娘”的。结果,他对一位已经与他双方暗恋的大姑娘直呼“夫娘”,弄得对方害羞得落荒而逃。可喜的是,这样一来,竟很快成就了一桩美满的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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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江话中,还有很多禁忌。“霜”(shuang,第一声),与“丧”(sang,第一声)平江读音相似,因此冬天打霜,你得叫“喜事”。鼠,在十二生肖中排首位。不知道什么原因人们总是不喜欢它,大约是因为它相貌丑陋又啃物窃食的缘故吧?我通过“百度”搜索到,带“鼠”的成语大多带贬义,如“抱头鼠窜”“贼眉鼠眼”“胆小如鼠”“鼠目寸光”“过街老鼠”“鼠屎污羹”“鼠目獐头”……因此,平江语中有“高客”一说,“梁上君子”,用之称呼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