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的最多的鸟是麻雀,其次是喜鹊,而我,却最喜欢云雀。
云雀的样子跟麻雀差不多,只是云雀头顶上有立冠,像个王者。从嘴角的颜色和眼睛,也能把二者区分开来。
喜欢云雀,不是因为它的模样,我不以貌取人,自然也不会“以貌取鸟”。
喜欢它的原因之一是它的名字。“云雀”,因名字中都有"云"字,我与云雀有了一种莫名的亲切。它的名字,总让我想到一只小小鸟钻到云层中的果敢。它一飞冲天,越来越远,在天空中变成一个小黑点。
我最喜欢它的叫声,清脆婉转,像一曲清亮的笛,唱响了心的晴空。
我和云雀的相遇,是在一个极美的场景中。
麦苗时节,田野里是齐腰深的金黄,地头路旁是蓊郁的绿树。我陪父亲下地看麦子哪天可以下镰收割。
看着晴热的天气,父亲说:"再过三两日就可开镰了。"话音刚落,一只小小的雀儿从麦垅间飞起来,鸣啭着,飞到空中,越飞越高。
我说:"这小麻雀,飞得真高。"
父亲说:"这是云雀,麻雀飞不了这么高。"
"哦?能分出来吗?"
"能。云雀比麻雀叫得好听,飞得也高,长得也好看,最主要的,它头顶上有一撮立起来的羽毛。"
我在脑海里描画它的样子,却总也描画不准。
我结婚后,父亲想要养鸟。我邻居大叔捕了好多麻雀,用网子兜回来,父亲看到其中有只云雀,一点儿也未受伤,就要了回家来养。那时,父亲买了个鸟笼,是准备养画眉的,但一直没抽出空去买。这只鸟笼,就成了云雀暂时的家。
父亲每天早上,都会提着鸟笼到田间,挂树枝上,让云雀叫上一阵子。间或,远处空中或树上,会响起别的云雀的回应。
而笼里的这只云雀,显然躁动不安,它扑楞楞想飞,每次都被鸟笼圈住。
我对父亲说:"放了它吧。鸟儿爱蓝天,鱼儿爱江河,你这鸟笼,像铜雀春深锁二乔呀,这云雀,完全失去了自由,你喜欢它,却是害了他。"
父亲二话没说,打开鸟笼,让我把云雀放飞。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云雀。它的带纵纹的褐色羽毛,可能因父亲的"囚禁"失去了光泽,就连头上那顶“王冠"也凌乱了。
我轻拂着它,感受到它小小身体的抗拒,感受到它小小眼睛里的畏惧。
我手一松,把它往高处托了托,它在我手上忽闪了两下翅膀,纵身一跃,飞走了。我拂着被它那小爪子挠过的手心,心里涌上些许的欢喜。
只是,自此后,父亲不再提养鸟的事,它那个稀罕了好久的鸟笼,被扔到了墙角。
周末,我带两个外孙在街上闲逛,看到东边门头外的柳树上挂了一个鸟笼,鸟叫声那么熟悉,那好听的声音那么入耳,入心。
我们凑到近前看,大外孙问我:"姥姥,这鸟是什么名?"
"是云雀呀,它能飞得很高,你听,它叫得多好听。"
“那为什么不让它飞呢?在这里面,它飞不起来呀。
我无法回答孩子的问话。有些道理,我现在讲了,他也未必懂。
我岔开话题:"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就认识云雀了。"
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初见云雀的那日,金黄的麦田,蓊郁的绿树,一声清脆的鸟啼,一直叫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