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个朋友和我开玩笑,称:“咱们吹牛的本事,都是从老祖宗那儿学来的!”这话虽然有甩锅给老祖宗之嫌,但细想起来还真是挺有道理的,毕竟仅仅是古诗词中,就有太多夸张得不行的吹牛。当然,论吹牛的水平,我还是最服李白。
《赠汪伦》“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中千尺的潭水,令人多少有些不信;《侠客行》中“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固然是十分豪气,但古代武功真的这么高吗?此外还有《望庐山瀑布》中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看过庐山瀑布的人都明白,三千尺确实是夸张了。
对于古诗词中的夸张,咱们不能认为诗人在乱写,毕竟这只是一种写作手法。特别是对于李白这样洒脱飘逸的诗人,浪漫而不切实际的夸张正是他最大的特点。话虽这样说,但读到李白的这一首《秋浦歌十七首.其十五》,很多人还是不太能接受,诗如下:
《秋浦歌十七首.其十五》
唐.李白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这首诗的名气自然不用多说,历来受到文人墨客的推崇,爱好古诗词的朋友应该都耳熟能详。全诗最妙之处,在于虽只出现了一个“愁”字,却句句都在写愁,愁得是“荡气回肠”。为了写出自己不一般的愁苦,首句李白就劈空而来,直接来一句“白发三千丈”,语出惊人。
“三千丈”的头发有多长?一丈等于10尺,3千丈等于一万米。说实话,这个夸张个人觉得比“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还过分了。写自然景物,夸张一点其实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有时候自然景观气象万千,云之高、水之深等其实都是我们目所不能及之处,大家都能理解。但是,用一万米来形容白发的长度,就有些太敢写了。
那么为何看似这么没道理的诗,却还能成为经典呢?或许我们能从历代名家的评论中找到一些答案。 《唐诗直解》中用“语绝”和“有神韵”二词来形容李白这种写法,是从遣词和意境上来评这首诗。而《李杜诗通》一书,则用“发短心长”来理解这一句,这其实就说到了点子上。《左传·昭公三年》一文衍生出了古代的“发短心长”之说,头发稀少是因为心计太多,天天想了很多问题。诗仙的白发长,是因为心中的愁苦深。所以这个“三千丈”其实是巧妙地化用古意,这是很高明的虚写。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三千丈”是虚写,那为何不用四千丈、五千丈等,非要用这个“三”字。仅从平仄工整度来看,“三”字确实更有音律之美,但这首诗本来就并非绝句和律诗,而且按李白写诗不拘小节的风格来说,他也未必会把平仄工整的考虑放在第一位。
这个“三”字之不能换成其它数字,最大的原因是在古汉语中,“三”被赋予多种特殊的含义。“三”本身就可表示数量多,苏轼的“醉笑陪公三万场”、孟浩然的“胡地迢迢三万里”,都是用三来表示数量多。同时,古代讲人有“君、父、师”三尊,还有三生万物的思想,以及天、地、人这样的“三才说”,可以说三字在众多数字中是一个很特殊的字,也是诗人们用虚数时的首选数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会须一饮三百杯”、“绕树三匝,何枝可依”都是如此。所以李白诗中的这个三千丈,显然是不可换成四千五千的。
除了首句的夸张,李白这首诗的妙处还在于全诗用的是倒装的手法,先写头发,后写照镜。同时,以“秋霜”形容白发的写法也十分巧妙。正如《梅崖诗话》中所说,如果让杜甫来写愁,肯定是低头苦吟,但李白哪怕是写愁都能写出“白发三千愁”的气势来,这就是李白和杜甫的不同,也是李白的诗后人很难模仿的原因。这首诗大家喜欢吗?欢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