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将军
可谁也不知道以前的我只是个虐文女主
直到那一天
我登上了战场
才发现原来我的归宿不是男人
1、
红烛烫,罗帐暖,夜微凉,喜色撞成满地欢。
宋知霜紧紧揪住嫁衣的一角,她又止不住有些紧张不安。
她代替姐姐嫁入宁王府,不知他看到究竟会是欢喜还是生气?
越是这么想着,她心里就隐隐越觉得忐忑。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宋知霜的心一紧。
是他来了!
沈岸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听上去似是有些沉重。
那双鎏金滚边的黑靴子在她面前停了好一会儿,她才感到头顶一轻,盖头被掀开,眼前的视线终于明朗,她有些羞怯地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愤怒的眸子。
“怎么会是你!”沈岸的脸色很难看,语气里是震惊,也是愤怒。
宋知霜咬了咬嘴唇,眼神黯淡了半分:“姐姐她,已经有了心上人……沈岸,我嫁给你,你不开心吗?”
眼前这个男人,与她海誓山盟,曾指着苍天大地起誓,定要娶她为妻。
可如今,她真的嫁给了他,他怎么突然变了脸?
沈岸的眼神闪了闪,却是冷声道:“皇后娘娘求陛下赐婚将宋家长女许配给我!如何是你!宋知霜!你们宋家就这般无法无天?胆敢欺君罔上!你可知你宋家有几颗头够砍的!”
听到宋家,宋知霜脸色大变,怎么也不敢相信前几日还同她策马同游的人,怎么一眨眼便变了脸?
“是我擅自做主想要嫁给你的!跟宋家无关!”
沈岸的眼神一暗,将她头顶刺目的红冠打落,狠狠道:“宋知霜!你不配!我要的人是你姐姐你懂吗?”
根根墨发散开,方才精致美丽的新娘显得有些狼狈。
宋知霜心中揪痛,满脸不可置信:“你曾说……”你曾说你爱我。
沈岸满脸不耐烦地打断她:“本王不过同你玩玩而已,你一个北境蛮荒之地长大的女子,怎么比得上你姐姐半分!宋知霜,欺君之罪,哪怕父皇念你满门忠烈,我看也难逃革职流放!”
沈岸说罢,便怒气冲冲摔门而出,径直回了书房。
宋知霜双拳不由得紧握,看沈岸无情离去的背影,宋知霜最终只得自嘲一笑。
是她自作多情了……
2、
王府的下人们都是群见风使舵的东西,眼见宋知霜不受沈岸待见,整个王府的下人也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府里的日子举步维艰,好在陪嫁过来的丫鬟挽月还算忠心,勉强能在这深秋之际得个温饱。
“小姐,皇后娘娘来了,传你前去问安。大小姐也来了!”挽月进门边传了话,边上前替宋知霜理了理头上的发髻,眼圈却偷偷的红了。
挽月嘴中的大小姐,自然是自己的姐姐宋知微。宋知霜面露喜色,忙对着镜子看了看,见自己的精神看上去有些不佳,她又替自己补了点腮红,见脸上有了点气色才道:“挽月,我们快去!”
挽月替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才跟着她一起去前厅见客。
“岸儿,知霜可是个好姑娘。”皇后轻拍了一下宋知微的手,笑意不达眼底,“知霜,本宫得了一壶上好的梨花春,你可要尝尝!”
说是这样说,可傻子都知道,皇后这般情况赐酒定然不是什么普通的酒!沈岸紧攥着拳,自然明白她要做什么。
一位老嬷嬷端上酒,递在宋知霜跟前,不知皇后在酒里做了什么手脚,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酒里一定有东西。
旋即,却是沈岸一把拿过酒杯,捏住宋知霜的嘴就往下灌酒。
宋知霜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盯着沈岸。
可她再怎么看,都再也见不到他一如当年般的柔情。
这些年,竟真是自己爱错了人!
被灌下那杯酒的宋知霜此时却蜷缩在床上,她的脸上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红晕,眼神开始有些迷离。
她死死的咬着唇,疼痛使她还存有一些理智。
堂堂一国之母,竟然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
宋知霜只感觉自己现在浑身发烫,眼见天色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因为药力得不到缓解,她的嘴角已有鲜血溢出,若是再这般熬下去,只怕她的死相会很难看。皇后还当真是出手狠辣啊!
恍然间,窗边似有动静传来。
已经入夜,她瞧不清来人是谁,却知是个男子。
“霜儿!”紧接着,她便无力地落在一个温热的怀里,那声音和气味,她再熟悉不过。是沈岸!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心头火几乎将她焚灭。
旋即,浑身一凉,衣衫已被剥落。
沈岸的声音有些嘶哑:“霜儿……”
一个深深的吻混着她嘴里的血腥味落下,沈岸的动作很是轻柔,让宋知霜有些恍然。
曾经那个爱着她的沈岸,仿佛回来了。
夜风微凉,屋外的月亮落在水里,与水光融成了一体,将夜晚照得有些暧昧……
第二天, 外面的天色还算明朗,宋知霜愣愣的睁了眼,浑身还是酸疼。
若不是身体上的疼痛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就好像做了一个梦般。
想到沈岸,她的眼神很是复杂,突然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他了。
懒懒梳妆了一番,宋知霜的心情还算不错,只是浑身还是提不起劲来。
“本宫今日可是特意请了旨来瞧瞧,毕竟是勇毅侯的女儿,刚嫁过来没几天,就在你府里出了事,还是该妥善处理。”
听着外面的声音,似是皇后来了,虽然不齿皇后为人,但始终君臣有别。宋知霜只得起身开门出去相迎。
看宋知霜完好无损地站在跟前,皇后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惊讶:“饮了醉花阴若是无人解毒必死无疑!你怎么还能站在这里?”
这话虽是问的宋知霜,但皇后的眼神却幽暗的飘向了一旁的沈岸。
3、
“母后,儿臣昨日并未踏足这院中半步。”
说罢,沈岸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犀利,一把抓住宋知霜的手,掀起她的袖子,只见一截如雪缎般的手臂露出来。
沈岸的脸色铁青,“宋知霜!你竟敢暗中与人苟合!像你这般不贞不洁的女子,我宁王府断难容你!今日若不休了你,以后我还有何面目在这京城立足!”
宋知霜这才反应过来,昨夜的温情一瞬破碎。
果然,昨晚的温柔不过都是假象罢了。
她狠狠的甩开沈岸的手,眉头却紧紧蹙在了一起,语气冰冷:“昨晚翻窗而入的宵小之辈不正是你……”
“啪!”话还未来得及说完,沈岸狠狠的一巴掌便扇得她眼前发黑,她一下趴坐在地,鲜红的血丝缓缓从嘴角渗出。
“沈岸!”她死死的看着他,眼神分明是那般心痛。
不知是太过用力还是她的眼神太让人心疼,沈岸的手竟微微有些发颤。
皇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宋知霜,岸儿从未碰过你,你这守宫砂便没了,这可不像是老侯爷教出来的女儿。你说,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还有活路吗?
但话又说回来,老侯爷虽然没了,但是你兄长宋长风继承了侯位,在陛下面前倒也还能说得上几句话,你若求了你兄长回来,指不定他还能保你一命呢!”
让宋长风回京?
沈岸的眸子闪了闪,立马沉声道:“宋家出了这样的女儿,真是给祖宗丢脸!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来人!拿纸笔来!”
见沈岸当即要写下休书,皇后却轻飘飘道:“岸儿,这宁王妃之位左右也不过是个摆件而已,宁王府也不是给不起她一顿饭,这事若传出去对宁王府和你的名声也不太好。更何况,宋长风可是最宝贝这个妹妹了,若是休了她,本宫可把不住这位新勇毅侯!”
听到兄长的名字,宋知霜心头一凜。
兄长年轻气盛,继承侯位,又手握重兵,眼下不知让多少人眼热,他是宋家独子,若是他有个万一,宋家的兵权必定旁落。所以兄长身边明枪暗箭一直不少。看来皇后和沈岸也是想横插一脚。
想到这里,宋知霜不禁心凉,莫非沈岸之前待自己好,只是为了牵制兄长?
“皇后娘娘手段用尽,想不到竟是为了兄长,倒是让皇后娘娘劳神了。不过皇后娘娘可要失望了,兄长忠勇才高,断不会为了我而弃宋家军几十万将士于不顾,也更不会弃北境百姓不顾!”
宋知霜义正言辞,缓缓站起身来,看向沈岸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嘲讽。
沈岸面无表情,袖子里的手却是逐渐收紧了:“宋知霜,胆敢顶撞皇后,拉下去,鞭刑五十!”
侍从领命押着宋知霜去受刑,她却只是轻蔑地笑了笑:“我宋家儿女,最不怕的就是受苦流血!沈岸,只要我活着,断然不让你称心如意!”
看着宋知霜一脸无畏地走出院中去受罚,沈岸的眼神暗了又暗。
院子外的鞭子声一下一下,却听不见有人哼了半声,宋知霜的额头早已出了一层薄汗,血迹渗透衣衫,她皮子细腻,打一下便立时皮开肉绽。只是她却死死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痛不在身,痛只在心。
沈岸……她心中想着这个名字,却是想得心头发寒……
4、
是夜,屋中悄然闪进两个身影。
“你要是真在意她,怎么不叫太医来看?非要大老远的拉着我来!”
一个青年男子熟练地拿出挂在肩上的药箱走到床边。
沈岸替他点了一盏灯上前,压低了声音道:“母后势必要将宋家赶尽*绝,若母后暗中买通太医做下什么手脚,我又不通医术,如何救她?”
那男子搭上宋知霜的脉搏,没好气道:“想我齐鸣怎么说也是一代神医,现下治病还要迷晕了病人,偷溜到人家闺房里来。还有,你若是不罚她去跪什么万佛寺,她现如今也不会躺在这里!”
沈岸的眼神暗了暗,却是无奈道:“若我不严惩,将这罪名给她安上保她一条性命,母后定会*了她,然后名正言顺的让宋知微进门。”
齐鸣几不可闻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世上,皇后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如此绝情,又岂会顾惜一个宋知霜的命?
行完针,齐鸣将一瓶药膏丢给沈岸:“背上的伤,你来上药。这几日晚上,多行几次针,好好养着便行。至于宋知微中的毒,没有鹿活草,我也实在无力回天。”
沈岸抿着嘴,一言不发,只是撑着灯去给她上药。
背上的伤口经雨水一泡,已经不能看了。
沈岸的眼泪就怔怔的悬在眼眶中,这些伤痕挨在身上,该有多痛啊!
他的霜儿是怎么忍下来的?
第二日,长乐宫里皇后正在宫里的书房练字,沈岸跪在跟前。
“岸儿,你想替宋知微要解药也可以。不过,母后还是那句话,你替我断了宋长风的粮草,我就留她一命!”说这话的时候,皇后连头都没有抬,依旧气定神闲的练着字。
沈岸的眉头皱成一团,痛心道:“母后!你究竟为何如此痛恨宋家?宋长风在北境正与大凉交战,若是此时断了他的粮草,那不就是将他送上死路?北境的军民也难逃厄运啊!”
皇后轻哼着冷笑一声,这才放下手中的笔:“这江山天下是你父皇的,同本宫有何关系?至于宋家,那是他们罪有应得!而你,岸儿,我们是母子,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可你却处处忤逆我,我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你若听话,我就留宋知微一命。”
沈岸沉着脸,心中其实早已经知道皇后的答案:“母后,若为儿女私情,弃北境几十万军民于不顾,儿臣实在问心有愧!只要宋长风能保住北境,莫说知微,就算是儿臣自己死了,也算值得!”
此言掷地有声,却惹得皇后勃然大怒,她一把掀了书桌上的所有物件,厉声道:“是!你们父子两都心有家国!你们都高尚!那岸儿,你就等着给那个宋知微收尸吧!”
沈岸沉默着起身,只是道:“她就算是死,儿臣的心也永远同她在一块。”
而后,他背影沉重地离开了长乐宫。
皇后的眼里却闪过一丝怀疑。
宋知微是必死无疑了,但是宋长风的命,她也要!
唤来自己的贴身女官,皇后自袖中拿出一只精致的瓷瓶:“去,将这个交给宁王府的眼线,让她寻了机会将里面的东西放到宁王的茶饮中。”看这下沈岸还敢不听自己的话。
那女官不由得心颤了一下,皇后竟要对自己的亲儿子动手脚!但这却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下人能管得了的,主子的吩咐,她们只能听着。
她弱弱的应了声是,才匆匆退了下去。
望着书房墙壁上挂的一副书法,皇后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柔情。
她轻轻抚上那幅字,嘴角扬起一抹笑,轻轻唤道:“将军……”
偌大的书房里没有人回应,她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失落,却又止不住怀念当年那个向她浅笑策马而来的少年。
那少年叫方措,若是还在,如今他也该鬓上微霜,儿孙满堂了吧!
少年当年挥毫写下这诗,笑着对她道,此诗是他一生志向。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却早已不在了。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
晃眼过去了几日,宋知霜一直被软禁在院子里。
因为重病,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今日,才勉强清醒了些。
她微微翻了翻身,背上虽还是疼痛,但好像已经好了大半了,原本没有知觉的双腿也已经能动了,只是还略微有些疼痛而已。
隔着院子里一道不算很高的围墙,外面热闹得很。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挽月,挽月?”宋知霜轻轻唤了两声,却没有人进来。
她心下疑惑,她重病在床,挽月是不会轻易乱跑的。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心中隐有不安,立马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忍着双腿的剧痛,一寸一寸艰难地挪到门边。
打开门,却正瞧见挽月哭着跑进院子里。
瞧见宋知霜,她哭着跑上前“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小姐!宁王今日娶了新妇进门!”挽月哽咽着,似乎忍着巨大的悲痛。
他娶了新妇?宋知霜的身影晃了晃,还是稳稳站住,只是心口依旧狠狠撞了一下。
她苦涩一笑:“新妇进门是好事,你哭成这样做什么?”
挽月的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砸:“新妇是大小姐呀!”
是姐姐!宋知霜心头震惊,沈岸如今得偿所愿,但是这宁王府里的刀光剑影直指宋家,皇后的手段阴狠,她断然不能让姐姐也卷进来!何况……何况姐姐一直心仪言候世子,怎么会突然答应嫁进门来?可是受了胁迫?可是有何苦衷?
万千思绪闪过,宋知霜急急要往外走,却牵痛了双腿,脚下一软,她身子前倾就要重重摔下去。
好在挽月一把扶住了她。
“小姐,王爷娶的,是大小姐的尸身!”挽月终于说出了口,却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尸身?宋知霜一时恍然,一下瘫坐在地,急忙抓住挽月的双手追问道:“你说什么?挽月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尸身?什么叫姐姐的尸身!你回答我!”
挽月边哭边哽咽出口:“小姐,大小姐她……她没了!”
此言像一道晴天霹雳般重重落在宋知霜的心头,她目光呆滞,愣了半晌。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掉:“沈岸那么喜欢姐姐,怎么会让她死?怎么会?挽月,这是假的对不对?你说这不是真的,不是的,姐姐她怎么会死呢!”
5、
挽月只是一边哭一边摇头。
见挽月这般,宋知霜心中已经了然。
从小到大一直对她那么好的姐姐……没了……
“啊——”一声痛苦的嘶叫声顿时响彻天际。
皇后,都是皇后下的毒!定是皇后害死了姐姐!宋知霜眼眶挂着泪,眼里却是森森恨意。
她紧紧握了拳,指甲陷进肉里渗出丝丝鲜血都浑然不知。
心口血气翻涌,她死死咬着牙,血便从嘴角渗出。
她眼前一黑,终于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有朝一日,她定要让皇后血债血偿!
……
世人皆传宁王深情,十里红妆娶了宋知微一个死人入门做正妃,为此不惜得罪皇帝,与皇后闹翻。
可这深情背后,又是怎样的隐忍,无人知晓。
夜沉如水,本是新婚良夜,却因新娘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变得十分诡异。
沈岸此时却无力地躺在床上,他浑身冒出一层冷汗,嘴唇脸色都变得苍白。
疼痛让他的表情有些难看。
齐鸣面色严峻,沉声道:“你这毒,我曾听师傅说过,但是师傅也不知道解毒之法。我更是头一次真正遇上这种毒,一时半会儿,怕是替你解不了毒。若是五日之内,皇后不肯给解药与你,到时候我也无能为力啊!”
听到这话,沈岸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母后既然要下死手,自然不会下轻易就能解的毒。她知道鹿活草乃是世间奇药,整个楚国也不见得能有一株。她便给宋知微下毒,没有她的解药,任是何种神医,也救不回她。”
给亲生儿子下这种阴狠之毒,皇后之心狠,简直前所未闻。齐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道:“若你不帮她害宋长风,她还当真不给你解药?她能生生将你也毒死不成?”
说来实在嘲讽,沈岸并不觉得皇后会对自己心软。他无力地摇摇头:“若我真死了,你替我护着她。或者……云铮能护着她。”
这个她,自然是指宋知霜。齐鸣知道,只是沉默着不出声。
整整四天,沈岸毒发四天,却生生忍着痛,将自己关在寝殿内闭门不出。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皇后终于派人送了一小碗血来。
那碗血,便是解药。
但,只是暂时缓解毒性,勉强留下一条性命罢了……
屋外天色暗沉,豆大的雨滴如悬针一般从天空砸下来,在地里翻出如鼓击般的脆响,打在人心头惴惴不安。
宋知霜的眼眸颤了颤,像是做了一个噩梦般,她突然从床上惊坐而起,急急唤了句:“姐姐!”
守在床边的挽月惊了一跳,才喜道:“小姐!你醒了!”
“姐姐,姐姐呢?”她急忙抓住挽月的手询问道。
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挽月脸色一暗,才低声答她:“大小姐……已经下葬了。”
什么?宋知霜顿时如遭雷击,好半晌才冷静下来,木然的看了一眼窗外大雨倾盆,愣愣道:“更衣。”
刚换好衣服,沈岸便来了。
他面无表情,让人摸不透心底究竟是喜是怒。
看宋知霜一身素白,他的语气变得很生硬:“宋知霜,没有我的允许,你这是要去哪?”
宋知霜讥笑一声,看着他道:“莫非我去看我姐姐一眼,宁王殿下也要拦着?”
想到齐鸣说的话,宋知霜的腿需要好好休养才能恢复如初,眼下外面暴雨倾盆,皇后又在暗处虎视眈眈。沈岸的眼神一凛,怒斥道:“就是你害死了知微!你还有脸去拜她?”
6、
“姐姐不是我毒死的!沈岸,你应当知道凶手是谁!哪怕你恨极了我代嫁过来,坏了你和姐姐的婚事,但也该分个是非黑白!我与姐姐一母同胞,至亲血脉,怎会害她?”
心知宋知微死了,皇后定会想着法子威胁自己去对付宋长风,而他坚决不能让宋知霜落到跟她姐姐一样的下场。
沈岸只得压低了声音,威胁道:“宋知霜,人只能是你害死的。懂吗?母后不会害人,本王更不会!”
宋知霜咬了咬牙,她已经完全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垂眸道:“母亲早逝,长姐如母,沈岸,就当我求你,让我去见她一面,哪怕是磕个头也好!”
“休想!”沈岸心知,只有表现得越不在意,她才会越安全。再说,她如今的身体,借软禁之名将她困在院子里将养着才是最好的。
“噗通”一声,宋知霜却直直的跪在了他跟前,恳求道:“求你,我连姐姐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我只要给她磕个头就好!”
沈岸定定的看着她,心头终究还是不忍,宋家三兄妹情义深重,若是当真让她连去宋知微的坟前拜一拜都不行,只怕宋知霜也无法安心养伤。可皇后的眼线就在府里……
“好!你是该当给知微磕头赔罪!”说罢,沈岸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一只手将她环在腰际,不顾大雨就带她往外走,这动作看着很是粗暴,但暗地里却是没让她的腿自行用力半分。
宋知微虽死后嫁给了沈岸,但也只是个名头而已,沈岸依旧将她葬在宋家祖坟。
大雨冲刷着刚垒砌不久的新坟,坟前还奉有果品,倒像是刚有人来过。
见到宋家祖坟才添的新坟,宋知霜终于忍不住眼泪直流。
因着腿上的伤还未痊愈,她只得踉跄着往前走,走了两步突然腿上一软,整个人直直的往前扑倒。
沈岸几乎是无意识地去拉她,可一瞬后,意识到自己紧张她,立马变了脸色,佯装大怒将她一把丢到宋知微坟前。
“你看看!为何知微死了,你还活着!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沈岸嘴上虽这么说着,但心里只觉凄凉。
他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她。
眼前的女子当年是那般明媚耀眼,如今却像一朵日渐枯萎的花。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用一种近乎暴虐的方式来护她一条性命。而他更是从没料到皇后会用下毒这样的招数来对付自己。
那可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宋知霜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也不理会沈岸,只端正地跪在宋知微坟前,雨水湿透了衣衫,她眼眶通红。
重重地朝姐姐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不顾额头上的鲜血血迹,她心里却暗暗发誓,哪怕凶手是皇后,她也定要替姐姐讨回公道!
磕完头,宋知霜艰难地站起身,冷眼看着沈岸:“沈岸,从此,你我再无相干!”
姐姐不在了,皇帝就算再生气代嫁之事,也无从追究了。
宋家世代簪缨,皇帝总不会因为一个已死之人,就降罪宋家。
她与沈岸之间的情意,从始至终也都是自己在妄想罢了。
再无相干?沈岸嗤笑一声:“既是陛下赐婚,你又如何能再无相干?”
这时,突然听得身后一阵嘈杂,似是有人来了。
沈岸循声回头看过去,只见一白衣身影气势汹汹地闯进陵园。
沈岸眼神一暗,来人正是云铮。
云铮径直走到跟前,将披风脱给宋知霜。而后狠狠对沈岸道:“沈岸!今日有我在,断然不会让你伤她半分!”
沈岸却是戏谑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云将军啊!这样的女人,本王还真没有半分兴趣。”
他顿了顿,继而又对宋知霜道,“今日干脆就跟你的野男人走吧,别回来脏了本王的眼!”
说罢,沈岸转身便离开了。
云铮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错愕,沈岸怎会这么轻易的就让他带走宋知霜?
宋知霜沉着脸,脸色很是难看。只是最终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他们之间的情谊,自她代姐嫁到宁王府之时,就已经断了……
马车上,沈岸的衣服还湿着,他微微合了眼,明知这样皇后会起疑心,但心底还是希望她跟云铮走,起码云王府要比在他身边安全得多……
却没曾想,被皇后一纸休书发配到了教坊司。
7、
夜里
皇后望向一旁的贴身女官,问道:“上次那药,应该还剩一些吧?你去,将剩下的都赏给那宋小姐,记住,动作要隐秘些。他们俩既是真心相爱,自然是要有难同当了!”
一旁的女官应了声,便立时去了教坊司。
皇后在雪中走了几步,突然想起雪地里还跪着的宫人,她浅笑道:“你去,将宁王请进宫来,然后就去领赏吧!”
那宫人行了礼,也退了出去。
待沈岸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发暗了,屋外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却仍是没有要停的迹象。
“不知母后唤儿臣来,所谓何事?”沈岸垂首行了一礼,脸上却很是冷淡。
皇后也并不介意,似乎也是已经习惯了他这般。
她轻轻摸上自己头上的发髻,脸上仍满是笑意:“岸儿,今日天寒,又下了长安城第一场雪,母后今日心情还算不错,着人给宋小姐送了一杯酒,暖暖身子。总想着宋小姐身娇肉贵的,待在教坊司怕是不妥。”
沈岸眼神一紧,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却仍要装出一副镇定模样:“儿臣不知母后此言何意。”
自己生的儿子,她又怎会不了解他的性子。她看着沈岸,便也不再与他继续绕弯子了:“我请宋知霜喝了杯好东西,算不准什么时候她就要香消玉殒了。啧啧,倒是个美人坯子,真是可惜了。”
“母后!她如今不过是一介舞姬,您还是这般不肯放过她吗?”沈岸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像是被人抓住了痛脚般。
皇后看他这般反应,这才满意一笑:“岸儿,是你瞒得母妃好苦!一介舞姬,却令你这般不惜手段保护她。本宫倒还真是没有想到啊!”
沈岸心里咯噔一下,终于忍不住了:“母后!你真的要将我逼上绝路不可吗?您心里可有真正把我当做您的儿子!到底是为什么,您非要置宋家于死地!宋家满门忠烈,究竟做错了什么!”
皇后的眼眸一痛,脑海中不自觉闪出那位少年将军的身影,不由得语气有些愤怒:“满门忠烈?他宋家的满门忠烈是靠别人的鲜血性命堆积起来的!他们该死!”
沈岸紧紧握拳,此时却顾不得和皇后大闹,他脚下不禁有些发抖。
他在害怕,害怕他会就这般,永远失去她!
想到这里,沈岸当即顾不得什么礼数,身形踉跄地跑出了长乐宫。
他一路狂奔,终于来到教坊司,踹开她房间的门。
却见宋知霜正坐在炉边煮酒,她面前的酒杯已经空了。
见到沈岸,宋知霜眉头一皱,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屋内的窗子敞开着,有股凉气透进来,窗外还是不住地下着雪。
沈岸见她安然,心里终于勉强松了一口气。
可看见她跟前的酒杯,沈岸的眉头又紧紧皱成了一团。
“走!跟我回去!”沈岸上前,一把拉起她的手就药往外走。
宋知霜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沈岸突然前来还让她略微有些吃惊。
她一把甩开沈岸的手,语气很是不善:“沈岸,你这是做什么?”
心知她定是对自己失望至极,但是他一时竟也不知该从何开始解释,或许,不用解释。她不知道才最安全。
“回家。我带你回家。”
听到这话,宋知霜心头一酸,却又止不住发笑:“回家?沈岸,我哪还有家?姐姐已经死了,整个宋府如今连个主人都没有!”
沈岸的喉头突然有些哽咽,或许,不是他,宋知微根本就不会死。
他为了宋知霜,自私地把宋知微推在前方挡刀。他实在问心有愧:“回宁王府,那里从此,就是你的家!”
既然皇后什么都知道了,他也不必再装了,只要自己能护住她,便已是极好的境况。
宁王府暗箭虽多,但是他定会尽全力护好她!
虽然宋知霜万千不愿,沈岸还是将她强行带回府中。
再回宁王府,却又是全然不同的境况,沈岸的态度突然好起来,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这打一巴掌再给一块糖的伎俩,她从来就不吃这套。
回到宁王府约摸半月的光景,长安已经断断续续的下了几场大雪了。
宋知霜看惯了北境大雪肃穆壮观的模样,倒难得欣赏长安秀丽热闹的雪景。可唯独这宁王府的不知春,是她从未饮过的好酒,颇得她青睐,每日闲来总要温上两壶暖暖身子。
痴痴的看着炉子上烫着的美酒,宋知霜心里却总是有些着急,也不知道云铮那边现在查得怎么样了,已经查出了凶手就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女官,但是却没有证据能够直接指证。查了这些日子,不知结果究竟如何了。
咯吱一声,房门被人缓缓推开,一阵冷风立时穿堂而过,吹得宋知霜一个激灵,她都不用抬头,便知道是沈岸来了。
见她又在煮酒,沈岸的脸上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若非她是女子,定然是个铮铮铁骨的豪杰英雄,横刀立马,仗剑天涯,快意恩仇,煮酒坐谈论天下。只可惜她不是。
“今日北境传来你兄长的捷报,大凉败退十里,驻兵城外。”掩上房门,兀自坐到她对面。沈岸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平静。
宋知霜的眼神闪了闪,心头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这般严寒天气,大凉死战不退,此时粮草必是匮乏,若是凉军破釜沉舟,只怕兄长处境堪忧。
心里这般想着,宋知霜却没有说话。
沈岸在她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又道:“虽是大胜,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凉军善骑射,真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候,反扑起来只怕……”
“你到底什么意思?”宋知霜脸上薄怒,许是太过敏感了,她总觉得沈岸提起兄长是不怀好意。
沈岸怔了怔,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便生气了,只得道:“你别误会,我只不过是……”
突然,宋知霜只感觉心口血气翻涌,胸前一阵剧痛,一口鲜血猝不及防的吐了出来。
沈岸一时脸色大变,忙扶上去,心头却闪出了皇后之前说的话。
看宋知霜毒发的状态,他心中已经明白,皇后是给她下了跟自己一样的毒。
感受到身体的异样,看自己吐出来的血红得有些发黑,宋知霜知道自己中了毒,她惊愕地看向沈岸:“你!你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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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前旧伤初愈,身子本就还有些虚弱,这毒药药力霸道,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晕了过去。
沈岸急急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忙唤来了齐鸣。
齐鸣把过脉,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沉吟了半晌才开口:“的确是跟你一样,中的月华之毒。为今之计,还是需要皇后的血才能缓解毒性。”
沈岸神色冷峻,心中却十分焦急,虽说她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此毒发作痛苦难言,她的身体尚还虚弱,他于心何忍。
“母后的血到底有何特别之处,为何能暂缓毒性?”
说来实在惭愧,虽然世人称他一句神医,但他一时之间还真无法研究出月华毒的解药。齐鸣为难的摇摇头:“只知皇后的血与常人不同,却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再翻看些古籍药典,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沈岸阴沉着脸,不发一言,当即跨步出门,直奔长乐宫而去。
现下,还是只能去求皇后才能救她一命。
长乐宫。
皇后看着殿前跪着的沈岸,脸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
她这个儿子,软硬不吃,如今终于抓到他的痛处,有了软肋,就不怕他不听话了。
“岸儿,母后还是那句话,你替我除了宋长风,我就放过宋知霜。这回,你该好好想想该怎么选,你总不想让她落得跟她姐姐一样的下场吧?”
提起宋知微,沈岸的心就是一痛。
当初母后怎么对宋知微,如今自然也不会对宋知霜手下留情。哪怕来之前,沈岸便已经知道她的交换条件,可心中仍是悲凉。
他的母后对他都这般心狠,何况旁人。
这么多年,许是心寒了,他心中倒也没有多大的悲痛。
沈岸跪在跟前,表情已经有些木然:“请母后赐解药,儿臣,如您所愿。”
似乎早已预料到沈岸会妥协,皇后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女使便立马呈上一只琉璃瓷瓶,瓶中是一瓶鲜血。
皇后笑了笑,才道:“岸儿,月华之毒一个月便会发作一次,世上只有我的鲜血能解,这一小瓶只够救一个人,但是你饮下这点鲜血,你的血液会有稍许药力,你放一小碗血给那宋知霜,她也能勉强留下一命。只不过身子会弱一些。”
莫非自己要一辈子这般受制于皇后?沈岸拢紧了袖子里的手,眼里隐忍着还是流露出一丝不甘。
若说是失望,这些年,他早就不抱希望了。
“儿臣,多谢母后。”沈岸暗自咬咬牙,拿着解药便离开了。
回了府,沈岸却将那瓶解药直接喂给了宋知霜。
他要她健康的活着。
划开她的手腕,沈岸取了她一点血,许是疼痛激醒了她,她缓缓睁开眼,正看见沈岸在取自己的血,心头又惊又怒。
“你做什么?”宋知霜的声音有些虚弱,刚服了解药,身子还有些发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血腥味,她嘴里似乎也有这种味道。
沈岸究竟给她喂了什么?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寻常。
沈岸只是仔细地替她包好伤口,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宋知霜拢了拢手,虽然心中觉得他不怀好意,但这是在宁王府,她若非要闹个天翻地覆,只怕吃亏的会是自己。养好身体,早日离开宁王府才是最要紧的。
不管沈岸对自己下毒究竟是何阴谋,但她冥冥中觉得这事铁定与自己的兄长脱不了关系。
莫非是想拿自己中毒的事情威胁兄长?宋知霜心头一惊,希望沈岸不要卑鄙到如此地步吧。
而另一边,沈岸答应皇后向宋长风出手,但是斟酌了良久,若是此时设计断了宋长风的粮草,那北境的几十万军民怎么办?
皇后那边见他迟迟不肯动手,也已经快没有耐心了。
若是再继续拖下去,一个月时间一到,再要毒发,皇后岂会再给解药?
想到这些,沈岸心乱如麻。最后只得派人快马传信给宋长风,将长安这边的境况如实告知。
哪怕知道宋知霜会恨自己,但是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他此时也顾不得了。
当这封信送到宋长风手里的时候,一场大凉的反扑之战正要打响。
北境朔风凌冽,残雪从天空轻飘飘地落下,打在脸上却像刀片一般,寒得肌肤发疼。白雪掩没的黑烟战火浸入鲜红的血流残尸,也染成血色一片。
宋长风看着手中的信良久没有做声,营帐内的火炭烧得一声跳响,才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宋长风少年将军,半生意气风发,叱咤北境,拒敌万里,一杆红缨枪挑遍北境无敌手,何等少年张狂。
面对大凉百万雄兵,亦是无所畏惧,可如今,看到沈岸送来的信,他却止不住的手心微颤。
父母早逝,他是家中长子,宋家一脉本就人丁稀薄,他只有两个妹妹相依为命。
前阵子,传来宋知微无端病逝的消息,他就已经自责痛心不已,只怪自己不在长安,护不住他的两个妹妹。
而如今,沈岸信上又道宋知霜身中剧毒,皇后要用自己的性命才能换取宋知霜的解药。
年初时离京,他便再没见过两个妹妹,本来三兄妹还约好今年待他回京,便带她们游遍长安。
可眼下看来,是不可能了。
宋长风呆呆的看着营帐内烧响的火炭,听得帐外寒风呼啸而过,他只得提笔给沈岸回了一封信。
“霜儿,宋家以后,只能靠你了,你定要好好活着。哥哥只能护你到这一步了。”宋长风深深的看了那火红的炭炉一眼,沉声唤来了暗卫。
一个浑身黑袍的暗影闪身而出,单膝跪在宋长风跟前。
宋长风掏出怀里一枚碧玉玉佩递给他:“你将这枚玉佩交给小妹,从今以后,所有暗卫,不惜一切代价,定要护她周全!”
“是!”那暗影接了玉佩,一眨眼的功夫又消失在原地。
宋长风又叫来营中副将,交待了许多军中事务。安排好了一切,才安心坐回炭炉边。
拔出祖传的青霜剑,宋长风轻轻擦拭着,剑芒泛出的寒光映在他眼眸里,他面色不惊,只是喃喃道:“宋家儿郎,死,也只能死在战场之上。”
北境战鼓喧天,*喊声惊成一片,宋长风率兵厮*进敌营,力战斩*大凉大将军。
最后,与大凉数万敌军同归于尽。
一代少年名将,就此随着宋家先辈,埋骨沙场。
一场大雪,数万将士,天地为墓,长眠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