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监生死后,赵氏掌管家务,钱粮满仓,奴仆成群,真是享福度日,不料人有旦夕祸福,儿子发起天花,医生来看说危险,什么名贵的药都用了,到了七日,一个好好的孩子还是没了。
赵氏哭了三天三夜,直哭的眼泪都哭不出来。 赵氏请来王氏两位秀才舅爷来商议,要立大房严贡生的小儿子来承嗣。
此时,严贡生正在省城替二儿子娶周家的小姐。两位舅爷不肯做主,只答应写封家书让严贡生回来商量此事。严贡生得了赵氏托舅爷写的书信,没有说话,只让小厮留下伺候。
严贡生二儿子娶亲,要吹手,行情是八钱银子一班吹手,好日子这个价还叫不动,严贡生只给二钱四分低银子,还扣人家二分戥头,又要人家押着来。 结果吹手迟迟不来,严贡生把小厮怒骂了一通,让他赶快去催。
结果一直到晚上上灯时分,小厮也没回来,最后也不等吹手了,到女方家里去迎亲,女方家里派出人说,拜上严老爷,有吹打才发轿,没吹打不发轿。
正吵闹着,小厮带着两个吹手赶来,在女方家里不成腔调地吹打,周围的人笑个不停,女方闹了一回,无奈还是把新人轿发来了。
严贡生带着儿子媳妇租了两只大船回家,船银12两,约定到县里付款,等到离县三十里地时,严贡生在船上取了一块云片糕吃了几片,剩下的搁在船板上,被驾船的掌舵嘴馋,拿着吃了。
严贡生在旁边只做没看见,船到码头,开始问小厮找他的药了,掌舵赔笑说以为是老爷不要,他大胆吃了。严贡生发怒说,这是几百两银子合的一味药,立刻要写帖子送掌舵的到衙门去。
最后船家拦着,百般求饶,又磕头赔罪。严贡生才自找台阶转弯,说自己因办喜事匆忙,且放了你,过后才找你算账!船钱也不提,带着小厮行李扬长而去,气的船家眼睁睁看他走了,有苦说不出。
待到严贡生带着二儿子媳妇回家,他的妻子正忙着搬家伙,严贡生问她搬东西干什么?妻子说,家里只有一间正房,媳妇是大家子姑娘,难道不要腾给人家住吗?
严贡生嗤嗤笑了一下,二儿子二媳妇住到老二家正房去! 严贡生妻子听了,说,你糊涂了,赵氏她要立咱们小儿子承嗣!严贡生说, 这都由他么?他算是个甚么东西?我替二房立嗣,与他甚么相干?
严监生到了老二家,赵氏请舅老爷来商议,要立大房的小儿子来承嗣。严贡生把管家叫来教训一顿,让他们把正房打扫出来给刚结婚的儿子媳妇来住,把赵氏赶到厢房去住。
严贡生对管家奴仆说,明天二少爷,二奶奶来了,你们要小心伺候,赵新娘是没有儿女的,二相公只认她是个父妾,她要先来拜见二相公,然后二相公再去作揖。我们乡绅人家,这些大礼,马虎不得!
赵氏哭骂闹了一夜,第二天坐轿子去县衙喊冤。知县判决亲族处理,族长亲戚怕严贡生的,没人敢替赵氏说话。
赵氏急的捶胸顿足,号哭不停。严贡生不耐烦,要打赵氏,叫媒人领着把赵氏领出发嫁。被周围人劝住散了。严贡生还不服,说赵氏是妾扶正,不肯让自己儿子认她做母亲。
知县大人也是妾生的,见了严贡生的回复,嫌这贡生多事,批复说,既然扶正,就不能说妾,要是不愿儿子过继,听赵氏自行挑拣。
严贡生看了批复,火冒三丈,又写帖子到府里去告,府尊看着也觉得多事,判他输了。严贡生更着急,又到省司里去告,司里不理,他还是不甘心,想要冒充学台大人的亲戚,到京里去告状。
整理心得:
这一篇主要写严贡生夺寡妇弟媳财产。在古代妇女地位很低,妾的地位不如妻,在《金瓶梅》中,西门庆死后,正妻吴月娘可以叫来媒婆把妾卖掉,即使在丈夫在世,妾要什么衣服首饰也需要正妻同意。在严贡生和赵氏争吵中,严贡生也发狠,要把赵氏领出去发嫁。
在史景迁,《王氏之死》一书中就记录了古代的法律:其(妇人)改嫁者,夫家财产及原有妆奁,并听前夫之家为主。”这条规定的原意在鼓励寡妇对亡夫永志不忘,但却产生一个明显的负面效果——即先生的亲戚们不但不鼓励她保持忠贞的情操,反而强迫寡妇再嫁。他们不止免掉了照顾孤儿寡母的花费,并且还能获得实质上的利益
所以在上一回故事里,作为妾的赵氏,在正妻王氏患重病时体贴照顾,日日烧香拜佛,眼泪鼻涕在王氏床前做样子,她的目的就是让王氏说出把她扶正的话,因为王氏的舅子是秀才,有地位,如果王氏不说这话,王氏两个兄弟不会承认这件事。
王氏心里也明白怎么回事,她一直没松口,直到自己快不行了,才说出来扶正的话,落得做个好人。王氏的死其实是和赵氏扶正的婚礼一起的,说不定正是婚礼的热闹加速了她的死亡。
王氏死后一年间,严监生积劳成疾也撒手人寰,留下巨额家产给赵氏和三岁的儿子,赵氏的日子过得很滋润,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儿子又患天花去世了。这下赵氏不得不考虑立嗣,因为她无论如何都得给严监生这一脉留下继承人,她选择了严贡生最小的一个孩子。
这本来是件对两方都有益的事情,严贡生的妻子就巴不得,但是严贡生狼子野心,他要全部吞掉所有家产,不承认赵氏是妾扶正,直接把赵氏赶尽*绝,逼入绝境。
作者吴敬梓在这篇故事中带入了自己的经历,吴敬梓曾经被过继给叔父,叔父病逝不久,家难暴发,他的叔伯和兄弟许多人闯进了吴敬梓的家,抬的抬,搬的搬,把值钱的东西全部抢走,吴敬梓势单力薄,呼天抢地也无可奈何,没多久他的妻子也着了气,含恨而终,这对作者的人生有很大的打击和刺激。
赵氏有心机,也聪明,她一直拉拢王氏两位舅子,把这两位秀才舅子作靠山,谁知道这两位舅子假仁假义,在扶正事情上慷慨拍案要大做特做,在面对严贡生时要不不说一句话,要不就有事不出面。
赵氏明白没人帮得了她,什么都靠不住,她自己坐轿子去县衙喊冤。她的运气不错,批复都对她有利,县官批复让她自己立嗣。但是实际情况并不如意,最后这夺产风波在第十八回几个杭城斗方名士交谈中带出:官司已经平复,仍然立严贡生二儿子,家私三七分,赵氏分了三股家私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