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儒林外史中,求贤若渴的娄氏兄弟费尽千辛万苦求得的第一个高人就是杨执中,在与自己家族守坟人邹吉甫交谈中,邹吉甫仅仅复述了杨执中说过的简单的几句牢*话,“本朝的天下,要同孔夫子的周朝一样好的;就为出了个永乐爷,就弄坏了,这事可是有的么?”就使得娄氏兄弟就断定这位杨执中一定就是自己所要寻找的世外高人。
在娄氏兄弟看来,在这天下之中,竟然有人能够说出这样的惊世骇俗之言,最关键的是此人竟然与娄氏兄弟一贯论调一样。“自从永乐篡位之后,明朝就不成个天下!”也正是因此,娄氏兄弟开始坚信此位名叫杨执中的人必定就是隐于民间的绝世高人。
并且在接下来的三次拜访杨执中的过程中,一次次的凭借主观臆断,不断的拔高杨执中,“襟怀冲淡”“极高的品行”“品高德重”。只要出现任何一个契机,娄氏兄弟总能把这种现象与杨执中的“世外高人”的形象联系起来。在娄氏兄弟内心深处,已经完完全全认定杨执中就是世外高人。
那么,娄氏兄弟眼中的世外高人杨执中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可以从以下四个角度来全面剖析这位“高人”。
一、在个人事业上,一事无成
现实中的杨执中,在科举之路上,也是个十足的失败者。
第十一回写到:杨执中道:“是三年前小弟不曾被祸的时候有此事,只为当初无意中补得一个廪,乡试过十六七次,并不能挂名榜末。”
在科举上,杨执中考了一辈子也只是无意中补得一个廪,乡试考了十六七次也没考过,一辈子的科举级别只能停留在廪生上,就是那首被娄氏兄弟连连称赞的诗作也是抄来的。第九回写到:
两公子打开,看是一幅素纸,上面写著一首七言绝句诗道:“不敢妄为些子事,只因曾读数行书;严霜烈日皆经过,次第春风到草芦。”后面一行写‘枫林拙叟杨允草。’两公子看罢,不胜叹息。说道:“这先生胸怀淡泊,其实可敬!只是我两人怎么这般难会?”
从镇上的小孩手中,娄氏兄弟得到了杨执中所作的一首七言绝句,两人读完之后,就情不自禁的感慨杨执中果真是胸怀淡泊,让人肃然起敬,佩服之极。然而,这首七言绝句其实是杨执中抄自元朝诗人吕仲实所作的一首诗。
原诗本来是有八句的,杨执中则是一字不改的抄去了后面四句。一首抄来的诗就让娄氏兄弟对其才华佩服之极,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未能考取一丝功名的杨执中,因为也是读书之人,就当起管账先生。
第九回写到:邹吉甫道:“再不要说起!杨先生虽是生意出身,一切帐目,却不肯用心料理;除了出外闲游,在店里时,也只是垂廉看书,所以一店里人都称呼他是个‘老阿呆。’
既然科举上一直没有取得一点成就,总要养家糊口的杨执中干起管账一职,然而他却对于管账一事满不在乎,丝毫不肯用心料理。不仅在工作中经常偷偷溜出去闲逛,就算是待在店里,也是不肯踏实工作,而是选择看看闲书打发时间。像杨执中这样的工作态度,就算老板不炒他鱿鱼,也迟早会出问题。
第九回写到:先年东家因他为人正气,所以托他总管;后来听见这些呆事,东家自己下店,把帐一算,却亏空了七百多银子。问着又没处开销,还在东家面前咬文嚼字,指手画脚的不服;东家恼了,一张状子,送在德清县里。县主老爷见是盐务的事,点到奉行;把这杨先生拿到监里,坐着追究,而今在监里将有一年半了。”
杨执中对待管账一事如此的敷衍了事,果不其然出问题了。老板看到他的如此一番行为,就自己亲自把店里的账算了一下,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账上竟然亏空了七百多两银子,问杨执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执中反而是百般狡辩,还一腔不满,十分的不服气。
结果店家直接向县衙里递上一张状子,县令查明情况后,直接就把杨执中抓了,关进了大牢之中。对于此结果,只能说是杨执中咎由自取,对待这么重要的管账一职上,竟然如此的敷衍了事,最终造成了亏空,只能自食恶果了。
二、在教育子女上,极为失败
杨执中作为封建社会的廪生,也算是饱读诗书之人,而在教育子女上,确实相当的失败。
第九回写到:“他家就住在这村口外四里多路,两个儿子都是蠢人;既不做生意,又不读书,还靠著老官养活”“两个蠢儿子,日日在镇上赌钱,半夜也不归家。”
在娄氏兄弟与他们家族的守坟人邹吉甫谈到杨执中家的情况时,对于杨执中的两个儿子的情况便可略知一二。两个儿子都属于那种社会上“小混混”,既不读书,也不出去谋生赚钱,就是整天想着赌钱,还时不时的半夜不归家,经济上全靠家里养活,依靠“啃老”维持生活。
对于杨执中的两个儿子中的二儿子杨老六,原著中还有两处精彩的直接描写。第一处是出现在第十一回中,原文写到:
只见一个稀醉的醉汉闯将进来,进门就跌了一交,扒起来,摸一摸头,向内里直跑。杨执中定睛看时,便是他第二个儿子杨老六,在镇上赌输了,又热了几杯烧酒,喝的烂醉,想着来家问母亲要钱再去赌,一直往里跑。
当杨老六在外面赌钱输了,喝的醉醺醺的回到家时,已经是晕头转向,分不清的东西南北。到家之后更是一直往里冲,想着再找母亲要点钱,还再回去接着赌。闻到屋子里的鸡和肉的香味时,就一个劲的揭开锅,去捞来吃,直至听到是用来招待娄氏兄弟的才停下来。
第二处是出现在第十二回,原文写到:
床头间五百文一个也不见了,思量房里没有别人,只是杨执中的蠢儿子在那里混……老六道:“是下午时候,我拿出去赌钱输了,还剩有十来个在钞袋里,留着少刻买烧酒吃。”权勿用道:“老六,这也奇了,我的钱,你怎么拿去赌输了?”老六道,“老叔,你我原是一个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分甚么彼此?”说罢,把头一掉,就几步跨出去了。
杨执中的朋友权勿用把五百文钱藏在自己的床头,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被人给偷了。当问及喝的醉醺醺的杨老六看没看见这五百文钱时,杨老六非常爽快的就说是自己拿了。还说是自己去拿去赌钱、喝酒花掉了,还剩十几文在口袋里留着买烧酒喝。
对于偷了别人钱,杨老六不仅没有丝毫的内疚之意,反而觉得这是自己理所应当,甚至引以为荣。并且还有一大堆歪理,论证自己偷钱的合理性。可以说,喝酒成癖、嗜赌成性的杨老六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作为父亲的杨执中,教育出来的小儿子杨老六可谓是社会的一大毒瘤了。然而, 他的两个儿子都是这样的人。由此可见,作为一个父亲的杨执中是何等的失败。
三、在交朋结友中,毫无深交
在杨执中的朋友里权勿用算是比较典型的一位,在向娄氏兄弟推荐“贤士”时,首先想到就是权勿用。
第十二回写到:话说杨执中向两公子说:“三先生、四先生如此好士,似小弟的车载斗量,何足为重,我有一个朋友,姓权,名勿用,字潜斋,是萧山县人,住在山里。此人若招致而来,与二位先生一谈,才见出他管、乐的经纶,程、朱的学问。此乃是当世第一等人。”
在杨执中眼中的他的这朋友权勿用,可是隐居于山中的绝世高人。不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古今绝学、儒家经典无一不通,可称的上是当今天下的第一等高人。
听了杨执中的一番叙述推荐,娄氏兄弟可谓是仰慕之极,最终将此人高人揽入幕下。对于权勿用能够进入娄府,并且地位尊崇,杨执中的引荐功劳极大,然而,却因杨执中小儿子杨老六偷了其五百文钱,权勿用就与杨执中绝交了。
第十二回写到:把个权勿用气的眼睁睁,敢怒而不敢言,真是说不出来的苦。自此,权勿用与杨执中彼此不合,权勿用说杨执中是个呆子,杨执中说权勿用是个疯子。
自从杨老六偷了权勿用五百文钱后,权勿用拿杨老六没有办法,就把气都撒在了杨执中身上,并且权勿用可谓是丝毫不顾杨执中对于自己的引荐之功,毅然决然的与杨执中绝交了。自此两人彼此不合,算是恩断义绝了。
在与权勿用彼此不合之后,杨执中对于这个昔日的老友,在其遇到危机之时,也是推波助燃、落井下石。
第十三回写到:杨执中道:“三先生、四先生,自古道:‘蜂虿人怀,解衣去赶。’他既弄出这样事来,先生们庇护他不得了。如今我去向他说,把他交与差人,等他自己料理去。”
当权勿用因为自身的问题,乌程、萧山两县的衙役来娄府抓捕他时,此时的杨执中也是只想着落井下石。昔日的友谊早已灰飞烟灭,杨执中也是丝毫不念及老友之情,最终在其推波助燃之下,娄氏兄弟也将权勿用放弃了,任由衙役将权勿用锁了去。
四、在主仆关系上,严重失谐
虽然杨执中家徒四壁,但还是有一位老仆人。
第九回写到:到家,老妻接著,喜从天降;两个蠢儿子,日日在镇上赌钱,半夜也不归家。只有一个老妪,又痴又聋,在家烧火做饭,听候门户。
从杨执中从衙门里被娄氏兄弟花钱解救出来后,对其家里的情况一番描述,便可知清楚的得知杨执中的家庭成员有一个老妻、一个老妪、两个儿子,加上杨执中一共五口人。其中这位老妪就是杨家的老仆人了,因为杨家本身就是一贫如洗、穷困潦倒,所以拥有的这位老仆人也是“又痴又聋”。
正是因为这位老仆人耳朵非常聋的缘故,当娄氏兄弟来杨家拜访杨执中时,才闹出了那一番笑话,结果杨执中却恼羞成怒。
第九回写到:因把老妪骂了几句道:“你这老不死,老蠢虫!这样人来寻我,你只回我不在家罢了,又叫他改日来干么?你就这样没用!”老妪又不服,回他的嘴。杨执中恼了,把老妪打了几个嘴巴,踢了几脚。
当娄氏兄弟来拜访杨执中时,老仆人出来开了门。在与娄氏兄弟的交谈中,老仆人错把“娄姓”听成了“柳姓”,错把“大学士娄家”听成了“住在大觉寺”。最终这一系列错误使得杨执中认为来拜访的人是姓柳的差人,是来找他要钱的。
就因为老仆人叫了那来访之人明天再来,杨执中竟然愤怒之际,不仅把老仆人狠狠的骂了一顿。骂的可谓是非常的难听,又是老不死,又是老蠢虫。老仆人仅仅是不服,回了几句,杨执中竟然暴跳如雷,将老仆人狠狠的打了几个巴掌,还丧心病狂的踢了好几脚。
杨执中家本来就是穷的一塌糊涂,对于自己家老仆人“又痴又聋”的情况杨执中也应该是非常了解的。没想到杨执中自认为老仆人说错了话,就对老仆人又是骂又是打,完全不把老仆人当人看,真是愧为饱读诗书之人。
在杨执中看来,自己家虽然是很穷很穷,但自己依然是杨家的主人,而老仆人依旧是只是仆人。对待仆人,饱读诗书之人更应该持有相当的尊重;然而杨执中对待老仆人的所作所为堪称是丧心病狂,毫无尊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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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雨之巷,本文经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