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的夫君带回一位姑娘,说要娶她。
我不敢吱声,因为几日前,我才在南风馆招惹了一位俊俏小倌,被他逮了个正着。
01
我在南风馆被夫君逮了个正着。
我无所顾忌,当着他的面,勾起一个俊俏小倌的下巴,在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只见卫长钧的面色由青转白:「小、小叔。」
我轻捏着小倌的下巴:「小淑?名字还挺特别。」
他看着我,嘴角漾起莫测的笑:「按辈分,你确实该叫我一声小叔。」
莫不是卫氏族中那位深受皇上信任、位高权重的小叔?
完了。
同卫长钧回府的路上,我满脑子都是我竟然惹了卫涉。
谁能想到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会去南风馆,我还当他是新来的小倌。
传闻他心狠手辣,*人不眨眼,我几乎是连滚带爬走人的,走的时候都没敢看他。
「颜霜,你一个妇道人家,居然去那种伤风败俗的地方!」
卫长钧愤怒的声音让我回过神。
我道:「去都去了,如何?况且我每次都是乔装去的,不会给你家丢人。」
卫长钧冷笑:「我还要谢谢你。」
「不必这么客气。」我主要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我与卫长钧成亲一年多,却并不熟悉。
他原先是我父亲的门生和下属,我父亲很看好他,定下婚约要将我许配给他。
后来,我父亲作为钦差去治水赈灾,意外身亡,我为父亲守孝三年,推迟了婚期。期间,卫长钧被外派去了青州当知州。
待我出了孝期,卫长钧还在青州,只是匆忙回来与我成了个亲,当夜便回去了。
成亲三个月后,我得知卫长钧在青州已经有了一位「夫人」。
现如今,卫长钧在青州的任期已满。他回京的第一件事便是来南风馆抓我。
我与卫长钧回去,发现府里多了不少人。
他们都是卫长钧从青州带回来的仆从,大部分都是他的心腹,从小跟着他。
这些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鄙夷和警惕,仿佛我是坏人。
那我便不客气了。
我的视线扫过他们,问:「青州回来的人都不懂礼数?」
这些人勉强叫了我一声「夫人」。
这时,卫长钧的母亲周氏来了。
她对我的不满都写在脸上:「你竟好意思说别人不懂礼数?」
卫家人里我最熟悉的便是周氏。
卫长钧的父亲早亡,周氏一人将他带大。一个女子拉扯大一个孩子不易,是以我理解她的强势。
刚成亲那会儿,我只当周氏是严厉,什么都听她的,每日晨昏请安、伺候用膳,该做的都做了,可周氏对我还是处处不满。
后来我才知道周氏会这样是因为外面的传言。
卫长钧原本只是我父亲身边的一个文书,去青州当知州是升官。外面的人都说他能升官是皇上看在我父亲的份上,都说卫长钧娶了我是高攀。
周氏那么要面子的人,自然忍受不了这样的说法。在她眼里,这些都是她的儿子应得的,是她含辛茹苦教导的功劳。
所以她处处看我不顺眼。
得知是这个原因,本小姐便不伺候了。
我不再去请安,不再去嘘寒问暖,有这时间不如去茶楼听戏。
这惹恼了周氏,她说我不守妇德,要罚我抄女戒、跪祠堂。
我自然不可能听她的。
有一次,周氏让身边的婆子将我绑去了祠堂,说是要请家法打我。好在我的丫鬟会武,将那些婆子撂倒在地。
周氏被我的丫鬟吓到了,气红了脸:「颜霜,你怎这般不懂礼教!」
她竟与我谈礼教?
可笑的是她也知道卫长钧在青州还有个「夫人」。到底是谁不懂礼教?
在那之后,周氏不敢对我动手了,只是时不时还是要来烦我。
我去吃茶听戏,她会让身边的婆子去找我,着实闹心。
后来我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地方——南风馆。
周氏那样的人绝不可能靠近南风馆。
为了卫长钧的名声,她也不敢声张,更不可能带人大闹。
在那之后,南风馆便成了我的清净之地,我有时会宿在那里。
每次我从南风馆回去,周氏都脸色铁青。
她的人打不过我的丫鬟,她奈何不了我,连我出门都阻止不了。
02
卫长钧与周氏说了在南风馆遇到小叔卫涉的事。
当然,他隐去了我坐卫涉的大腿、轻薄卫涉的细节,只说我冲撞了卫涉。
周氏听完险些昏过去:「那卫涉是能随意冲撞的?惹他不快的人下场都很惨。他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明日便去登门道歉!」
卫长钧:「我也是这么想的,明日便带着颜霜去向小叔道歉。」
他们母子两人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当我不存在。
我道:「我不去。」
周氏的脸色很差:「你必须去!」
「我要和离。」
我早就想好等卫长钧回来便与他和离的。
等和离之后,我与卫家便没关系了,还管什么小叔不小叔的。
「你要与我和离?想好了?」卫长钧问。
周氏一口回绝:「不行!这时候你们和离,别人还以为是我们忘恩负义。」
我「哦」一声:「别人的眼光还挺准。」
「颜霜!」卫长钧的脸色很难看。
周氏说什么也不同意,我不想再面对这对母子,就先回了住处。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看到青州来的那个女人了!」小芜就是我那身手了得的丫鬟。
小芜提到那个女人就很生气:「她和她身边的人都趾高气扬的,那些人还叫他夫人!有您在,她算哪门子夫人?顶多是个妾!」
趾高气扬好啊,以后和周氏有得闹。
到了晚上,小芜时不时地往院外张望:「小姐,你说卫长钧今晚会不会来?」
我正斜倚在榻上看书,抬眼问:「怎么,你想他来?」
小芜:「自然不想!我是做好准备,他要是来,我就将他打出去。」
我失笑。
这晚,卫长钧确实没有来。他与青州的那个女人宿在了他自己的院子里。
这样最好,省得我的小芜动手打人。
第二日午后,我正在院里的树荫下小憩,小芜告诉我,青州的女人来了。
她叫梁素,家里算是青州本地的望族,她本人是青州有名的才女。小芜说的对,她确实趾高气扬的。
我掩唇打了个呵欠,问:「有事?」
梁素的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不屑:「我知你的父亲是长钧的恩师,他娶你是因为他有情有义。」
我头一回知道「有情有义」能用在卫长钧身上,不愧是才女。
梁素又道:「我与长钧才是情投意合。我与他看一样的书,志趣相投。」
她从她与卫长钧相识开始讲,听得我昏昏欲睡。
我忍不住打断她:「你不会就是来讲故事的吧?」
「我想让你知难而退。这样你还能体面些。」梁素冷着脸说完,转身离开。
我支着脑袋,瞧着她高傲的背影,道:「看来有件事你还不知道,我昨日便提出和离了,是卫长钧与他的母亲不愿意,想来是舍不得我。」
梁素的脚步乱了一下。
她定然很生气,会去和卫长钧闹。
有人替我去闹,我只须坐等和离。
03
距离梁素来找我已经过去了半日,我估摸着她应该闹完了,打算去找卫长钧再次谈和离之事。
小芜打听了一下,卫长钧在书房。
「小姐,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我又不是去动手。要动手肯定带你。」
奇怪的是,卫长钧的书房外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书房的大门紧闭,里面点着灯。
我走近,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交谈的声音,是卫长钧和周氏。两人还提到「和离」二字。
这母子二人大晚上关在书房里,莫不是不愿意我和离,在密谋什么?
我小心翼翼,走得更近。
他们的谈话变得清晰。
卫长钧:「母亲,我一定要与颜霜和离,给素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李氏:「我也不喜欢颜霜。只是,她的父亲毕竟死于你手,将她控制在手里,我才安心。」
卫长钧:「母亲放心,都过去四年多了,已经没有人提起。颜霜也永远不会知道。」
李氏:「那……你便与她和离吧。」
我父亲竟是卫长钧害死的!
我怕自己愤怒错愕之下会发出声响惊动他们母子,咬着舌尖保持镇定。
走得足够远之后,我松开齿关,口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我父亲待卫长钧那么好,处处提拔他,他为何要*我父亲?
两个丫鬟撞见了我。好在有夜色的遮掩,她们并未看见我的神情。
待那两个丫鬟走远,我抹掉脸上的泪痕,出府去了城东。那里住着一位我父亲的故交。
他与我父亲差不多年纪,我叫他一声「谢伯伯」。
「谢伯伯,今日午睡的时候,我梦到了我的父亲,梦里他被人害死了。我知道梦是假的,但还是久久不能平静。我想我大约是想父亲了,就想来听你说说父亲的事。」
谢伯伯道:「过了四年,我仍旧坚持我的猜测,你父亲并非死于意外。」
当年我父亲奉旨去治水赈灾,落水身亡。谢伯伯屡次上奏要求彻查我父亲的死因,朝中其他人都说他是无理取闹。他的上奏也全都被驳回。他一气之下便辞了官。
因为谢伯伯的坚持,我也曾怀疑过父亲的死,可三法司彻查后都说我父亲是失足落水。
试探过后,我红着眼睛说出真相:「是卫长钧,我亲耳听到的。」
谢伯伯面露诧异:「当年卫长钧确实是与你父亲一起去的。」
「我父亲是朝廷命官,又是钦差,他怎么敢?」
谢伯伯正色道:「事关重大,等见到一个人你就明白了。你且等等。」
谢伯伯离开后,我一等就是许久。
我刚才试探是出于谨慎,四年能让一个人改变很多。
但我没想到,谢伯伯再次出现时,与他一起的竟是卫涉!
他是卫长钧的小叔。
慌乱间,我碰倒了茶盏。
我捡起一片碎瓷捏在手里,警惕地看着他们。
卫涉道:「谢老,让我与她单独谈谈。」
04
房门关上,只剩我与卫涉两人。
卫涉看了眼我手中的碎瓷片,道:「昨日在南风馆,你可不是这样的。」
他身上自有一股威慑力,我也不知道昨日为何会昏了头将他当作南风馆的小倌。
倏地,我手上一麻,瓷片掉落在地。
「你用这个*不了我,只会割伤你自己。」像是要印证自己话,卫涉大剌剌地坐了下来,根本不把我这点威胁放在眼里。
他道:「我一直在奉命暗中查你父亲的死因。」
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能使唤他的只有皇上。
可那又如何?卫涉是卫长钧的小叔,定然会包庇他。
我恐怕无法活着出去。
卫涉似知道我在想什么,笑了笑:「你没听说过锦衣卫冷血无情、六亲不认?」
我当然听说过。
「那我愿意出面作证,大人且将卫长钧抓去昭狱。那些刑具往他身上一用,他定然会招。」
卫涉失笑,食指在桌上漫不经心地敲击着。「你对锦衣卫倒是很了解。」
京城谁不知道锦衣卫和昭狱?尤其是他卫涉的名字,可止小儿啼哭。
「卫大人若是真能大义灭亲,就将卫长钧抓了。」我道。
「你倒是不笨,没有打草惊蛇。」
卫涉答非所问,我有些生气,却又不敢发作。
卫涉又道:「既然你是颜大人的女儿,又不笨,告诉你也无妨。你父亲的死与赈灾款贪墨有关。」
我心中震惊,笃定道:「我父亲绝不可能贪墨。」
卫涉:「贪墨的另有其人,你父亲挡了他们的路。圣上当年就想彻查,可惜羽翼未丰。没想到我那侄儿被收买了。为了将他背后的人一网打尽,暂时还不能抓他。」
没想到父亲的死还涉及贪墨案和朝堂纷争。
怪不得卫长钧敢。
从谢伯伯的住处离开时已是深夜,我独自一人游荡在街上,像孤魂。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我转头,见卫涉提着盏灯笼走在后面。四下黑漆漆的,只有他的身上有一团光。
「你接下来要如何?」卫涉问
我知他是怕我沉不住气,答道:「和离。我本就要与他和离了。然后回颜府等消息,希望卫大人早日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我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否则我绝对无法走出谢伯伯的住处。
「不如和离后嫁给我?」卫涉突然道。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地看着他。
按辈分他是卫长钧的小叔,实际上比卫长钧大不了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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