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读唐诗的人,自然听过不少类似于“初唐四杰”、盛唐诗人李白,晚唐诗的特点之类的语句,模糊中大概也听说文学批评史上将唐诗分为“初盛中晚”四个阶段。可是四个阶段反映的是朝代背景还是诗歌背景?
一、“四唐分法”是如何来的?
现在唐诗史上最常的“初盛中晚”四唐分法最初来源于明朝人高棅。明人高棅在编《唐诗品汇》一书时,在前人的基础上稍做修正,提出了唐诗的四唐分法。
前人的基础,说来话长。
李唐王朝一共二十代,共291年。在统治期间,国家形势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从李世民到李隆基,政治清明,经济文化繁荣,人民生活也比较安定。而经过安史之乱的动荡,国家元气大伤,公私经济都耗竭。中期虽然有一段中兴时期,但总的来说,后期唐帝国早已分崩离析,奄奄一息。
而文学艺术也随着国家形势的变化,相应的兴衰升降。这291年来的唐诗,自然也是经历了不同时期的发展。
如大家所知,宋人一向对唐诗比较尊敬。宋人也出现了不少编唐诗的学者。宋人严羽作《沧海诗话》的时候,就把唐诗分成五个时期:初唐、盛唐,大历,元和,晚唐。
元人杨士弘编《唐音》的时候,觉得这五唐分法奇奇怪怪,于是重新制定了一个三唐分法,把唐诗分成了:初盛唐、中唐、晚唐,三个阶段。而且,由于他编的书名为《唐音》,他把唐音分为正音与始音两个部分。认为初唐四杰的诗还有前朝梁陈遗风,还没有真正唐诗的特点。所以把初唐四杰的诗归于始音,不列入初唐诗人。
初唐四杰是作为唐诗的开创者,看到这个分法,若泉下有知,大概会长吐一口老血吧。
钱钟书在谈艺录里说:
诗分唐宋,唐诗复分初盛中晚,乃谈艺者之常言。而力持异议,颇不乏人。《苏平仲文集》卷四《古诗选唐序》论杨士弘《唐音》体例不善,早曰:“盛时诗不谓之正音,而谓之始音。衰世诗不谓之变音,而谓之正音。又以盛唐、中唐、晚唐,并谓之遗响。是以体裁论,而不以世变论。异乎十三国风、大小雅之所以为正变者”云云。已开钱牧斋《有学集·唐诗英华序》之说. 余窃谓就诗论诗,正当本体裁以划时期,不必尽与朝政国事之治乱盛衰脗合。士弘手眼,未可厚非。
不过为了方便,元朝人还是舍弃了这种方法,采用了初盛中晚四唐法。这就有了本段最初明人高棅编《唐诗品汇》重新划分四分法了。
二、四唐法是根据历史年代分,还是诗歌风格分的?
历史学家为研究方便,将唐朝也分出了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四个时段。
况且在某种趋势上,文学艺术确实是随着国家兴衰而展现出不同的风格的。
那么,历代这些编写唐诗的学者,是根据政治历史阶段还是根据唐诗的各种风格与流派呢?
杨士弘明知四杰是初唐人,却没有将其归于初唐诗人,他以为四杰诗还不是成熟的唐诗,所以,他是以诗的风格流派来说的。(唐诗与六朝诗最重要的区别在于, 六朝诗多为宫廷诗,浮于辞藻,无所意境。)
而严羽五分法中,把中唐分成了大历和元和两类,亦是因为严羽认为,初、盛、晚唐的诗,都是有自己的风格的。但是从大历到元和年间,这一时期的诗,前后的风格不同,所以是不能统一用中唐所概括的。
而高棅的四分法,则是按照唐代国家形势之兴衰而划分的,所以,我们现在通用的四唐法,指的是历史时代,而不是唐诗的风格。
另外,唐朝的兴衰不代表唐诗的兴衰。盛唐诗并不指唐诗的最盛时期,中唐晚唐亦有很好的诗。而事实上,纵观唐诗史,唐诗的全盛时期实际在中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