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问题做导引，写作就变成无趣又无用的无病*。很多实践都证明，有时候写什么比怎么写更重要。提问是写作和研究中最难的一步，也是最不可捉摸的一步。一旦一个问题能够被恰当地问出来，那么离解决就不太远了。反之，如果没有清晰聚焦的题目，而闷头搜索资料，写上几万字也不知所云。因此，提出好的研究问题是一项极为重要的能力。怎样提高这种能力呢？清华大学刘军强教授在《写作是门手艺》一书，结合自己多年教学经验，总结了一套提出研究问题的方法。笔者认为方法操作简单，行之有效，特此与大家分享。

一、选择合适的领域

一篇论文总要有一个方向，我们写作前需要确定一个领域。领域有大有小，大领域通常不够聚焦，如果真要研究一个太大的领域，往往会陷入“老虎吃天，无从下嘴”的局面。以生态环境领域举例，大一些的子领域有生态治理、环境保护、污染治理等。这样的领域显然有些大，需要一个很大的架构才能把问题阐释清楚，如果我们的目标是一篇论文而非一本书，最好将这个领域缩小一些。方法可以是概念上的缩小，如污染治理缩小为空气污染治理、水污染治理、噪声污染治理。水污染治理还能再进一步缩小为污染源治理、污染物治理。也可以是加限定词，如“河流污染治理”，这种限定可以是多次的，“黄河流域污染治理”“黄河支流污染治理”等等。我们要根据自己的条件，将这个领域缩小到我们“拿的下”的程度。

二、避免两种错误

刘军强教授指出，我们在寻找提出研究问题时，常会犯两种错误：一类是把一个领域当作研究问题，另一类是把一个现实问题原封不动地搬过来。为了方便理解，举例来说明。

错误一中，最典型的现象是直接在一个领域后加上问题二字，如教育 问题=教育问题，交通 问题=交通问题，婚姻 问题=婚姻问题。这虽然符合我们语言的构词习惯，但不难发现，即使加上了问题二字，原来的词义依旧没多少实际变化，你没法给它们增加一个问号，使之成为一个疑问。上文说到领域有大有小，但无论多小，它都还是一个领域，而不是一个问题。即使通过反复限定将刚才的水污染治理缩小到“村东头小河沟的水体严重污染的治理”，它都不是一个研究所需要的“问题”，因为它是加不上问号的，没有什么疑问，最多只能算是一个议题，而非问题。

错误二中，“问题”仅仅是一个现实问题，即把现实中的trouble（麻烦）误当作研究问题。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大概是由于“问题”一词在汉语中是一个多义词，仅凭字面理解就容易混淆不清。英语中研究问题一词十分明确，即Research questions，可以帮助我们作区分。这种错误比较常见，比如有些人会把“喝了村东头小河沟的水让我头发掉光光”，“把村东头的小河沟的水引到鱼塘里鱼都翻白肚了”这些问题视为一个研究问题，但这些终究只是trouble而非question。现实问题比领域更接近研究问题，但距离目标还差临门一脚，需要配合提问才能形成问题。

如果出现了以上的两种错误，我们就不要继续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下去，因为如果研究问题不明晰就开始写作，很可能会写出一篇难以补救和修改的文章，导致白白耗费了时间和精力。我们在下笔前，必须在这个领域中去找寻真正的question，如果不知如何下手，不妨试一试刘军强教授的三步提问法。

三、三步提问法

一般而言，提问的方式有：谁、什么、何时、哪里、怎样、为什么。这些提问方式可以分为两类。其一，谁、什么、何时、哪里，属于描述性问题，主要回答事实性问题，属于封闭式提问。其二，为什么和怎样，属于分析性问题，前者涉及因果关系，后者是作用机制。回答封闭式提问如同填空，一般都有确定的答案，但回答完了也就结束了，不会有太多延伸。而开放性问题则没有明确的答案，往往有若干个可能的答案，因此会引发更多的讨论甚至争论。

怎样将宽泛的议题和缺问号的现实难题转变为疑问呢？刘军强教授提出一个填空式的三步提问法。

（一）操作步骤

1.第一步，我要研究（在此处填上一个宽泛的议题）。

2.第二步，具体而言，我想聚焦于以下疑问：

（1）为什么有的……，有的……却……？（此处比较现实中的差异和奇怪现象）（2）什么因素影响了这一结果？（3）这些因素和结果之间的作用机制是怎样的？

3.第三步，回答上述疑问，有助于帮助……解决以下现实难题或者理论问题……

这个三步提问法区分了议题、难题和疑问，但同时把它们有机结合起来了：从一个宽泛的话题开始，聚焦到几个可以研究的疑问，最终答案能有助于解决现实难题、推进理论发展。其中最难也最关键的要数第二步。第二步采纳了三个提问，分别涉及：

为什么（why）：敏锐观察，从现实世界中发现有趣的对比、悖论、差异。

什么因素（what）：大胆假设、追根溯源，寻找影响结果的可能因素。

怎么样（how）：小心求证，讲清楚原因与结果之间的作用机理。

（二）案例示范

我们重新以水污染治理的问题来举例。

1.第一步，我要研究（城市污水排放治理）

2.第二步，具体而言，我想聚焦于以下疑问：

（1）为什么国内有的城市污水治理成效显著，有的城市污水治理却问题重重？（2）什么因素影响了政府治污效果结果的差异？（3）这些影响因素和政府响应的作用机制是怎样的？

3.第三步，回答上述疑问，有助于帮助政府部门、学者和公众解决以下现实难题和理论命题：（1）推进政府环境保护治理能力；（2）理解水污染治理相关政策执行的作用机理。

三步提问法可以帮你把议题从大变小，聚焦为可以回答的疑问，还可以帮你把答案从小变大，回答更高层面的问题、获得更大范围内的关注（casting a wider net）。如果你能以这种方式跟别人介绍自己的研究，你的问题可能会被认为具有专业水准。如此，最难的提问关你就可能一跃而过了。

四、小结

诚然，提出研究问题的方法多种多样，也并非所有研究问题都可以通过刘教授介绍的“三步提问法”提出，但这仍不妨碍我们充分肯定它的价值。翻找各类顶级刊物上的论文研究，发现很多研究都可以回答这三步提问，这说明如果这个提问方法使用得当，是可以提出非常高质量的研究问题的。同时，这个研究方法为科研小白提供了明确具体的操作办法，对提高选题策划成功率和降低时间成本，都有着积极的意义。

作者：李岩（科研写作研究所编辑教研二室见习学术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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