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28日,重阳节,阔别湖南67年之久的50位“八千湘女”代表回到了她们日思梦萦的家乡湖南。
67年前,从湘江之畔前往天山之下,八千湘女用青春和热血、理想与奉献,在边疆演绎了一段段巾帼传奇。她们当中的许多人,终其一生,再没有回到过家乡。
本期“八千湘女进疆”系列将采用连载方式,为您倾情讲述跨越大半个世纪的湘女故事,敬请收听。
那是1952年的一天,为了补贴家用,15 岁的我四处打听,想找份工作去做。可是,人家见我长得又瘦又小,都委婉拒绝了。此时,听桃江过来的一个叔叔说新疆来人在长沙招女兵。这个消息,让我激动得一夜未睡。新疆——多么遥远而又神奇的地方——草原、沙漠、骆驼……那该是怎样一幅既壮美又不失浪漫的景象。“去新疆当兵”,整整一个晚上,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一句誓言。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独自跑到县政府开了证明。为了保险起见,我软磨硬泡,让开证明的同志将我的岁数由15岁改大到17岁。并且平生第一次到照相馆照了相。
一切准备就绪,可是我又犯了愁:我才15 岁,个头还不足一米五,沅江到长沙那么远,没有路费,没有同伴,我怎么去啊?我向妈妈求援,可妈妈一听我要去新疆,顿时惊呆了:“一个女孩子要去新疆? 你知道新疆有多远吗? 它在天边!那儿少有人烟,豺狼成群,虎豹遍地,不能去!”
妈妈的阻拦并没有阻挡我要当兵去新疆的脚步。我找到我的一个玩伴荀国华,我告诉她我要到新疆去当兵,荀国华一听,比我还要激动。说走就走!当时已经是下午了,我带荀国华找到我外婆,想让她帮我凑点路费。外婆翻箱倒柜,只找出了伍角钱。怎么办?荀国华从小父母双亡,是年迈的爷爷奶奶拉扯长大,要钱肯定是不可能的。我俩一合计:“要饭也要走到长沙去!”当天傍晚,我俩便上路了。
向着长沙的方向,走呀走呀,天黑了,人也困了。找到一老太太家借宿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我掏出仅有的伍角钱给了老太太三角。怀揣着剩下的两角钱,我们终于在第二天天黑前赶到了益阳市。我凭着儿时的记忆,找到了我姨妈。可是姨妈搜遍全身,也只有一元钱。姨妈把仅有的一元钱给了我。我和荀国华拿着这一元两角钱上路了。俩人买了一个烤红薯,一人一半,算是一天的伙食。用一元钱买了一张小孩船票,便搭上了开往长沙的客船。
开始查票了,俩人只有一张小孩票,这怎么得了。查票人十分生硬地说:“下去下去!”我俩苦苦哀求。一听我们是为了当兵去新疆的,众船客乡亲围上来也帮我俩说话。查票人给了个顺水人情,这才算是到了长沙。
当天晚上,我俩在码头上坐了一夜。天刚亮,已饥肠辘辘的我们就来到了韭菜园报名和考试。这一天,身无分文的我们饿了一天,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榜上只有我没有她。
怎么办?我俩一商量,将“荀国华”改为“吴国华”,转移到另一个报名点去报名。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到了新疆后,我被分到工兵二团,而吴国华则去了后勤部。从此我们分开了。而这一别就是53年。
53 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牵挂那个弱不禁风的妹子,牵挂那个幼年丧失双亲的玩伴。
荀国华,我的好妹子,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找遍了我力所能及的地方——糖厂、八一棉纺厂、印染厂……可是,结果让我一次次失望。
2005 年年底的一个早上,我大弟媳妇打给我一个电话,说在《晨报》上看到一则消息,是关于湘女进疆的,有个叫吴国华的湘女,是沅江的,进疆时间跟我差不多。建议我打电话到报社问问,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一下子激动得说不出话——电话那端的声音,分明就是我踏破铁鞋要寻觅的声音。
见面了,终于见面了!我的好妹子,我思念了半个多世纪的好妹子。你还是荀国华吗?那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咋就成了眼前这个满头花白的老太太?白发人见白发人,已辨不清当年的模样。
是啊,半个多世纪雨雪风霜,我们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和欢笑。现在,我们变得老态龙钟了,而新疆却在我们手中变得“英姿勃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