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打开一些短视频平台，可以亲近大自然的都市休闲新宠“露营”正成为平台上搜索、推荐的热词。定位在“上海”，各式各样“宝藏露营地”的推荐中，除了公园、绿地之外，一些专门为露营而开发的露营基地也正在走红。这些露营基地大多位于上海郊区，由整块的独立林地、草地改造而来，可提供单独的营位，也可出租帐篷等露营装备。相比在公园露营，这些地方限制少、自由度高、可玩性强，“完美可烧烤”“可过夜”“治愈系”“鸟语花香、岁月静好”……是这些露营基地被打上的标签。
可是，精致美好的短视频背后，一些露营基地也投诉缠身：从土地性质被质疑能否用于经营露营基地，到明火烧烤、燃烧篝火、电线接拉带来安全隐患，污水直排河道引发河道污染，再到过夜时缺乏人员信息登记，以及露营客人活动时带来的吵闹噪声，都有涉及。
伴随城市的“露营热”，这些投诉提醒城市管理者关注露营基地这一新生业态，并采取必要的措施去规范。
果园里燃起篝火
四五月是露营旺季。一到周五的傍晚，位于浦东新区航南路1000号的“无山露营地”就会迎来一拨拨从上海市区开来的车辆。无山露营地是多个社交媒体上推荐的新露营基地之一，而在12345市民服务热线，这个露营基地也被附近的丰桥村村民反复投诉。
4月2日上午，记者来到无山露营地。沿航南公路向东，一块指示牌指引记者向北走，两片油菜花田中间在挂着“上海农夫果园”牌子处就是无山露营地的入口。长条形的露营基地内部，不同的功能区围着一段U形的河道布设，东侧是高大茂密的树林，林下空间被布置成汽车营位，即车辆可以驶入后停在树下，就近搭设帐篷，一些营位还铺上了木板平台。记者数了下，仅在树林侧，就已搭设了约30个帐篷。露营地周围则环绕小河，隔河另一侧就是大片的农田和村宅。
露营基地里水电“齐全”。粗壮的黑色电缆线从树木枝丫中穿过，接入树根旁铁皮电箱里的插座，供露营者用拖线板接出使用；露营地通道两侧摆放了多个移动卫生间和水槽，为露营者提供洗漱和如厕服务；在露营地北侧，越过一座水泥小桥，还有一幢四合院式的建筑，可提供热水淋浴。露营地经营者告诉记者，营地按照营位的不同，收取168元至198元每人的营位费。帐篷基本为自备，若实在没有，也可以租用。至于餐饮，可以自备熟食野餐，也可以现场烧烤制作，但需露营者自带食材。
10时许，露营基地里很是嘈杂。前一天过夜的露营者或在帐篷旁休息或在河道边垂钓，孩子们在树林北侧的小乐园中嬉戏。尽管已是周日，仍不断有车辆驶入营地，一些帐篷周边设施极为丰富，大大小小的桌椅、投影幕布、炭火盆一应俱全，可以想象前一天的热闹程度。村民赵先生提供了4月1日晚上近10时拍摄的两段视频，可以一窥入夜后露营地里的实况：黑漆漆的露营地里，一个个帐篷发出令人瞩目的亮光。有的帐篷周围烟雾缭绕，几家人正聚在一起烧烤；有的帐篷旁燃起了熊熊的篝火，帐篷前架起投影幕布，一家人正在观看电影……
赵先生住在露营地东侧的村宅里。难忍的吵闹声是他发起投诉的直接原因，他向“12345”反映：“一到周末，一两百人在营地里过夜，多的时候有300多人，吵闹声、音乐声，有时候还燃放烟火，往往要闹到半夜12点，这让附近的村民怎么休息？”
村委会：只能经营到晚7时
除了噪声之外，无山露营地的出现，还给平静的村庄带来隐患。“林子里树木茂盛，燃烧篝火、明火烧烤会不会引发火灾？”“灭火设施有没有配备？”“我记得曾经就点燃过一棵树。”“容留人员过夜，却连基本的信息都不需要登记，会不会有治安隐患？”……村民们一一向记者反映。记者在现场还注意到露营地里移动卫生间和水槽处，水槽后方可见白色污水管直接插入河道。赵先生担心，“污水这样排入田头小河，会不会污染乡村的水环境？”
在“12345”投诉中，还有村民提出质疑：作为村子里的集体农业果林用地，能不能拿来作为露营基地的经营场所？
4月3日，记者再次来到无山露营地。工作日的露营地里已恢复了宁静，只留下零星几个帐篷。对于露营地带来的一系列投诉，丰桥村村委会如何看待？记者转而前往位于露营地东北侧龙丰路上的丰桥村村委会。村总支部委员会*秦耀明向记者介绍，农夫果园是早些年村里引进的农业项目，通过土地流转的方式，由航头镇农发中心租给合作社，用于种植猕猴桃和翠冠梨，其土地性质为经济果林地。前年，农夫果园利用现有场地，与第三方合作，开辟了现在的无山露营地。
对于土地用途的改变，丰桥村村委会认为并不违规。露营这类用地的性质目前并没有明确的分类，在实际操作中，常见的是与公园用地、绿化用地、旅馆度假村用地等相结合。在国家八部委发布的《户外运动产业发展规划（2022—2025年）》中明确，“各地政府落实推进户外运动与乡村旅游，鼓励在农村地区等建设更多露营基地”。据此，丰桥村认为利用果林地可以开设露营基地。且丰桥村强调，露营基地的开设并没有太多改变农夫果园的原本面貌。
至于无山露营地带来的困扰，秦耀明称是存在的。据称无山露营地去年开始营业后，确实引发了不少关于噪声、安全、污染等方面的投诉。尤其是去年万圣节期间曾引进一些表演活动，招致村民们的反感。秦耀明称，针对无山露营地引发的投诉，村委会曾口头提出诸多明确要求。如针对入夜后的噪声困扰和留宿人员管理，村委会明确要求其开放时间调整为早上8时至晚上7时；针对露营地产生的生活污水，村委会称移动卫生间的污水为过滤池过滤后排放，仅部分水槽污水直排河道。对此村委会也要求露营地改为委托第三方抽粪的方式排污，避免污水排入河道，等等。但从目前投诉情况来看，上述这些口头要求并未得到落实。
不过，对于无山露营地这样距离市区较远的公共营地来说，允许搭建大型帐篷过夜是其经营特色，晚上7时关门的要求或许也有些严苛。部分要求难以落地，原因不难理解。
尽快出台露营基地规范
露营基地产生的投诉不少。在奉贤区南桥镇沈陆村，一个名为“田木果”的露营基地正在开发建造。沈陆村村民林先生反映，露营基地所在的土地中就包括他家的一片水稻田。据他称，当初土地流转出去时，村里称是要租给别人种植中药材，如今中药材没见到，露营基地倒是建起来了。他致电“12345”，质疑农田是否可以开发为露营基地。奉贤区政府日前对此作出回复，但仅笼统地称“可以在此处从事该项目”，并未对所涉及的土地性质、是否合规等进行具体说明，难以说服投诉的村民们。
究其原因，本市针对露营基地这一新鲜事物，并无相关的产业规划。采访中，秦耀明也向记者表示，郊外露营需求旺盛。仅在丰桥村区域，目前就已出现多个露营基地。在无山露营地东北侧不远处的大治河边，另一个名为“星慕露营场”的露营基地也十分受欢迎，一些露营者甚至以此为家，长期居住在露营基地里。但是，上述《户外运动产业发展规划（2022—2025年）》中并没有对乡村如何建设露营基地进行详细说明，如用地性质是否有限制、露营基地应该配置哪些设施、对于生态造成的压力该如何评估等等，乡村在引进相关产业时缺少操作依据。
另一方面，秦耀明呼吁，随着露营群体越来越大，对于露营基地的管理和露营行为的规定亟待明确，比如露营基地安全如何保障、人员留宿该如何来管理、游客露营时有哪些禁止行为等等。这些内容不明确，给丰桥村村委会处理投诉带来了麻烦，一些管理措施也因此缺少规范的支持。
在浦东新区航头镇，浦东新区法治主题园也是“网红”露营地之一。但记者在现场看到，几乎每块草坪上都有明火炭烤导致的草皮枯焦，竹签、鸡翅骨头等垃圾四处散落，烧完的木炭则直接被倾倒在湖里，不文明的露营行为带来的破坏可见一斑。针对露营中存在的不文明行为，本市曾出台《上海市城市公园帐篷区管理指引（试行）》，但这仅能针对城市公园里的露营行为加以规范，对于露营基地这一新鲜事物则不涉及，且“禁止擅自烧烤、营宿”等条款也未必适用。
去年11月底，国家14部门印发了《关于推动露营旅游休闲健康有序发展的指导意见》，在鼓励经营性营地建设的同时，提出了诸多原则性的要求。根据这一《意见》，一些地方已出台属地的规范意见，如北京文旅局近日已发布相关征求意见稿，对帐篷露营地的选址、安全风险评估、户外用火防火、安全生产和消防安全管理、人员进出记录等作了规范。建议本市也尽快出台相关指导意见，指导露营行业规范发展。
丰桥村村委会日前也表示，将就村民们投诉的集中问题，请求航头镇相关职能部门的指导，并向无山露营地发出规范指导函。
作者：毛锦伟
来源： 解放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