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3日下午于成都,文化学者、诗人、作家流沙河因病逝世,享年88岁。
流沙河的一生,于诗成瘾,因诗成名。1931年生于四川,本名余勋坦。主要作品有《流沙河诗集》《故园别》《游踪》《台湾诗人十二家》《隔海谈诗》《台湾中年诗人十二家》《流沙河诗话》《锯齿啮痕录》《庄子现代版》《流沙河随笔》等。诗作《就是那一只蟋蟀》《理想》被中学语文课本收录。
他的一生,满怀理想,经历过苦难,见证了和平与繁荣,依旧是一个翩翩风骨的读书人。
生于战争年代的少年人
1931年,国共第一次内战期间,流沙河在四川成都出生了,4岁时随家人迁回金堂县槐树街老家,从此开始了研习文言文之路。在那个新旧文化交替的时代,流沙河的文言文学得十分牢靠,他背诵了无数古文古言,为他一生的文化品格打下了基础。
1944年,流沙河读初中期间,曾跟随学校去修广汉军用机场,供美军重型轰炸机使用的。尽管缺乏可用的工具,学生们又身材瘦小,但在12岁的流沙河心中,这仍然是为国出力的莫大的光荣。在他此后的人生中,这也是他唯一认可的“伟大”。
1947年,流沙河考入四川省立成都中学高中部。进入高中以后,他开始接触鲁迅的杂文、巴金的小说、曹禺的戏剧,艾青、田间、绿原的诗歌等,兴趣也迅速转向了新文学。这一期间,流沙河开始向报纸投稿,逐步走上诗歌、小说等的创作之路。两年后,他以最高分考入四川大学,但在仅读了半年后就离校,正式投身“创造历史的洪流”,成为一名积极的青年文艺工作者。
新中国成立前夕,流沙河写下“别了,朋友。哪天出了太阳,哪天就能见面。死亡的,快要死亡了。新生的,走向胜利的明天”的诗句,而这一年的他,也不过十七岁。
莫负理想
新中国成立后,流沙河先在《川西农民报》任副刊编辑,后调到四川省文联任创作员,又任《四川群众》编辑。1957年,流沙河参与创办《星星》诗刊,这是新中国的第一份官办诗刊。在《星星》的创刊号上,流沙河发表了他在上一年创作的现代咏物诗《草木篇》。这组以花草、树木为主题的诗歌,给《星星》诗刊带来了不少关注与读者,但同时也让流沙河深受牵连。为此,他经历了20年苦难的岁月。
那20年里,他读了不少先人留下的书籍,也写了些许诗歌,做了一些翻译,才得以度过漫长时光。
70年代末,流沙河得到平反,80年代初,在《星星》诗刊上开设专栏,介绍台湾现代诗歌。他对中国现代诗歌作出的贡献,不仅在于创作了不少优秀诗歌,也在于作为编辑推介了许多优秀诗人的诗歌。其中,台湾诗人余光中在大陆广泛的知名度,就得益于流沙河的大力推介。1982年,余光中致信流沙河表达对故土之思,写了一首《蟋蟀吟》,四年后,流沙河以一首《就是那一只蟋蟀》作答,传为佳话。
“入夜之后,厨房被盅于月光/瓦罐铜壶背光的侧影/高高矮矮那一排瓶子/全听出了神,伸长了颈子/就是童年逃逸的那只吗?一去四十年又回头来叫我?”
“就是那一只蟋蟀/钢翅响拍着金风/一跳跳过了海峡/从台北上空悄悄降落/落在你的院子里/夜夜唱歌。”
此后的几年间,流沙河专注写作,先后出版了不少著作,尤其在诗歌方面,更是为80年代的诗歌发展引领了一个光明的方向。流沙河最琅琅上口的现代诗歌之一的《理想》,被收录进中小学课本中,成为不少人最早接触排比、顶真等手法的记忆。他用激情的音符赞美理想,启迪人们执著地追求理想。
“理想是石,敲出星星之火;
理想是火,点燃熄灭的灯;
理想是灯,照亮夜行的路;
理想是路,引你走到黎明。
饥寒的年代里,理想是温饱;
温饱的年代里,理想是文明。
离乱的年代里,理想是安定。
安定的年代里,理想是繁荣。
……”
诗歌是他的理想,也是他呈现在读者面前,滚烫的《理想》。
古老的汉字,收留远足的客人
流沙河对自己,持续处于反思与重新认识中,因此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他认为自己写的诗歌理性有余,感性不足,于是就此“弃诗从文”,不再进行诗歌写作,专心读书与研究汉字。
在他人生的后半段,流沙河对古文字的热爱,就如同幼年时对古文言文的热情一般,一切都形成了呼应。自那时起,他先后出版了《庄子现代版》《白鱼解字》《文字侦探》《流沙河认字》《正体字回家》等著作。近几年,又陆续出版了《流沙河讲诗经》《流沙河讲古诗十九首》和《字看我一生》。
“感谢古老的汉字,收容无家的远行客。”在流沙河看来,不是他将古文字解剖在读者面前,而是汉字们给了他一个可以容身安栖的场所。“我是李三三,死于百年前。黄泉无风景,夜台无白天……”在《字看我一生》中,流沙河借“李三三”之口展开自述,根据人一生会遇到的文字来进行解读,从阴阳到精卵,从家庭到官场,妙趣横生,可谓经典。
流沙河对中国文化的态度,都藏在他的本本著作中。这些文字与书籍,是他一生的热爱与研究汇集而成,汉字中有古文化的故事,也有流沙河的故事。
“白鱼又名蠹鱼,蛀书虫也。劳我一生,博得书虫之名。前面是终点站,下车无遗憾了。”流沙河的一生,或许也诚如其在《白鱼解字》中所言,了无遗憾了。(式 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