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丽的景颇山寨与可爱的景颇孩子,芒市,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
上月中旬,我们以志愿者的身份前往德宏州芒市西山乡——国内景颇族人口最多以及占比最高的乡镇,探访那里的一座公益教育机构榕树根之家。
出发前,我忌惮于那里靠近缅甸的地理位置,榕树根之家所在的营盘村距离中缅边境仅有十五公里。从未到过缅甸北部的人,对它生成的印象大概完全来自于网络上的传闻,那里似乎不是一个美好的国度。刚刚到达芒市,我瞬间被当地美丽的自然环境所吸引,那些关于贫瘠与罪恶的描述与这里似乎相去甚远。而深入榕树根,恍若踏进桃花源,它建立在一座景颇山寨的最深处,给我最初的印象仿佛遗世独立一般。
这里的乡村面临着与其他乡村相同的困境,景颇的孩子们亦是如此。同时又因为这里特殊的地理位置、自然环境与民族传统,孩子们面对的问题往往更为复杂与严峻。就像李旸老师所说,这里的孩子们生活在自然多样文化丰富的美丽山林,拥有良好的语言和文化天赋,但许多孩子在各类错综复杂的社会问题中苦苦挣扎。而榕树根所做的事情,正是引导他们建立自信,走上正确的人生道路。
尽管无法与李旸老师、安东博士在这里辛苦付出的十几年相比,但短暂的时间中,我仍然收获颇丰。他们所带给我的冲击,远远超出我到达以前的想象。我希望用这些文字记录下那段旅程,同时向那里的人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榕树根的夏天(一)
景颇山寨中的“桃源”
听到榕树根之家的时间其实就在不久前,但关于它的模糊的概念,我早有耳闻。几个月前从青海回来后,朋友向我提起在云南的中缅边境地区有一所特殊学校,讲起此事他神采奕奕,并告诉我若是感兴趣可以趁暑期的工夫去走一趟。
朋友的话语焉不详,其实他并未到过那里,对那个地方的了解也只是来自他人的描述。因此在他的转述中,那里变成一个由许多关键词组成的神秘地带,又因为那里靠近缅甸北部,这些关键词多半是笼统而负面的。总之,在我有限的想象里,那里似乎被贫瘠与罪恶所笼罩。而那座学校,大概是为那些出生在贫瘠中的孩子们提供庇护。
临近出发,我才终于知道目的地的名字:榕树根之家。恰好画廊专门为他们办了一期公益性质的群展,借这个机会,我了解到他们的一些信息。有一点错误的印象需要首先更正,榕树根之家并非一座学校,而是一所公益教育机构,它由资深公益人士李旸女士与她的丈夫荷兰语言学家乐安东博士共同创立。
输入“榕树根之家”的关键词,我在网络上搜索到一些文章与视频介绍,看过这些资料后,我的内心反而生出更多困惑,对于常人而言,去乡数千里将家扎根在中缅边境的景颇山寨中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奇事,何况安东博士来自荷兰。我无法找到荷兰与榕树根所在的德宏州西山乡有任何关联,或许安东博士是二者之间唯一的纽带。
◎ 榕树根之家,景颇孩子的活动中心,图片来源于乐安东的豆瓣小站
领队的刘老师成立了一个微信群,将这次要到德宏的人都拉入其中,包括李旸老师在内,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各自的活动。连着几天深夜,我见李老师都在群里发言,她发来许多资料,提醒我们到山寨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我点开文件快速浏览,发现里面的内容细致而琐碎,甚至包括当地儿童可能会对什么样的小礼品产生兴趣。
一天,李旸老师忽然加上我的微信,她知道我要给孩子们讲关于写作的事情,特意告诉我芒市当地的景颇孩子大部分普通话并不流利,并且可能对汉语读写存在一定的抵触情绪,需要我做一定的引导,麻烦我费些心思。李旸老师的这一举动让我心头一颤,我几乎感到使命重大而变得忐忑。即便是父母对待孩子,也很难能够做到如此细致的程度。过后,我专门找来几部讲述景颇族故事的纪录片观看,以增加对他们的了解。纪录片的第一集名称是《目瑙纵歌》,这四个字几乎已经成为景颇族最为显著的标签。
在机场,我看到降落地芒市(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首府)的天气预报,接下来的一周,那里几乎每日都是阴雨天气。飞机降落在芒市机场,机轮掀起巨大的水浪,旋即拍打在机身上发出刺耳的轰鸣。我一度以为这里靠近北回归线,天气应当酷热难耐,然而走出舱门,凉意扑面而来。
李旸老师特意联系了一辆中巴车前来接机,为了后续出行方便,我们又在机场租了一辆小车,大部队上中巴车,我负责将小车开到榕树根之家。刘老师与我同行,先前她已经来过这里两次,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这次一行人到榕树根,也是她的大力促成。
提到榕树根,刘老师的话匣子被完全打开,她总是不遗余力地向身边的人传播着榕树根之家的事情。一路上,刘老师不停地讲述着她从前到这里的经历以及李旸老师对孩子们呕心沥血一般的付出,她对李旸老师与安东博士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在她的眼中,榕树根之家在这里展开的公益活动与其他公益机构有巨大的不同。窗外雨水淋漓,将眼前的道路盖得不甚清楚,雨刷器加快着它的速度,仍旧显得力不从心。道旁的植物郁郁葱葱,尽显苍翠与昂扬的姿态,它们仿佛魅影一般,出现又消失。这时,我从前想象中的这里的形象几乎已经瓦解殆尽,那些关于罪恶与贫瘠的描述似乎与这里相去甚远。我甚至产生一种不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