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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4日,美国著名歌手鲍勃·迪伦迎来了第78个生日。在音乐史上,鲍勃·迪伦对民谣及摇滚乐的影响力不容置疑,其广为人知的作品《在风中飘荡》(Blowin' in the Wind)被誉为20世纪60年代美国民权运动的圣歌,《时代正在改变》(The Times They Are A-Changin')亦成为当时最有力的时代之声。自2016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迪伦的创作正式被纳入文学的范畴。不少人曾对这一结果持有异议,毕竟,除了写过一本小说和一本自传外,迪伦对文学界的主要影响仍来源于他的音乐。就连他本人也在接受诺奖后表示,歌曲不同于文学,“它们是用来唱的,而不是用来读的”。
事实上,早在2004年,迪伦就曾将他在1962年至2001年间所作的歌词收录成辑,由他本人亲自修订出版。十年后,这本歌词集被扩充至2012年,对应的中译本《鲍勃·迪伦诗歌集》也在随后问世。由此可见,对于歌词是否可以脱离乐曲单独存在,迪伦的态度仍是肯定的。而对于为什么这位歌手可以被视为诗人,诺贝尔文学奖评委霍拉斯·恩格道尔给出的答案非常直接:鲍勃·迪伦改变了我们关于诗歌可以是什么,以及诗歌可以如何作用的观点。
这样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单就文本而言,迪伦的歌词不仅具备诗歌的韵律和质感,更难得的是,他是极少数以文学作品作为创作灵感,并成熟地将诗歌写作手法引入歌词创作的创作者。其中一个重要的体现是,迪伦在许多歌词中都借鉴了诗人布莱希特早期使用的“歌谣体”进行戏剧化的叙事;另一方面,从1963年发行《鲍勃·迪伦的另一面》(Another Side of Bob Dylan)开始,迪伦在歌词中渐渐呈现出的独特想象力则可以追溯到兰波等象征派诗人的影响。
1965年到1966年,迪伦以惊人的速度连发了三部转型力作《全数带回家》(Bringing It All Back Home)、《重访61号公路》(Highway 61 Revisited)和《金发叠金发》(Blonde on Blonde),开始“以摇滚的态度玩民谣”。在当时,这种全新的音乐形式显得过于离经叛道。电吉他的大量使用、诡异的曲风和变奏,以及歌词中强烈的超现实意象都使听众感到不安。在这场变革中,迪伦的诗学艺术得到了极致的展现。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专辑《全数带回家》中的单曲《铃鼓手先生》(Mr.Tambourine Man),迪伦在歌词中呼唤着一位搭乘“回旋魔船”在天空、树林与海滩间漫游的演奏家,与诗人兰波的象征诗代表作《醉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极具魔幻色彩。另一首单曲《玛吉的农场》(Maggie's Farm)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兰波在《地狱一季》中对恶劣生存环境的鄙薄。
到了专辑《重访61号公路》时,迪伦进一步将兰波的魔幻和凯鲁亚克的野性相融合,并借鉴了公路片中的迷离氛围,在歌词中制造了一个个光怪陆离的超现实景象。无论是在“61号公路”还是“荒芜巷”,都有形形色色的男女如同幽灵般出没,而在单曲《瘦男人歌谣》(Ballad of a Thin Man)中,怪胎、吞剑人、独眼的侏儒纷纷来到一无所知的“琼斯先生”面前,迪伦则以戏谑的腔调道出了对后者的轻蔑。有人说,这是迪伦在嘲讽某些对他的音乐转型持质疑态度的新闻记者,但更可能的解释是,“琼斯先生”是任何在嬉皮年代循规蹈矩、无能接受荒诞事物的泱泱大众之一。
尽管后来迪伦对于自己身上“时代的代言人”和“抗议歌手”的标签流露出强烈的厌恶,作品也逐渐回归传统民谣的质朴与纯粹,但在某种意义上,迪伦的确成为了时代的一面镜子,让无数试图在动荡年代摆脱迷茫、独立于主流文化的年轻人找到了自我的参照。经出版社授权,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从《鲍勃·迪伦诗歌集》中选取60年代中期的四首诗作,以呈现迪伦“在伟大的美国歌曲传统中创造的诗性表达”。
我的往昔岁月(My Back Pages)
绯红色火焰缠绕于耳畔
翻滚过高处强大的陷阱
被道路上燃烧的火焰所攫住
让意念成为我的地图
“很快,我们会在边缘相遇。”我说
激昂的眉毛下流露着骄傲
啊,但那时我更加苍老
现在我比那时更加年轻
半死不活的偏见向前跳跃
“撕下所有的仇恨。”我尖叫
生活是黑白分明的,这个谎言
从我的头骨中说出。我梦见
火枪手的浪漫之事
变得根深蒂固,不知怎地
啊,但那时我更加苍老
现在我比那时更加年轻
姑娘们的面容构成了前行的道路
从假意嫉妒
到记忆
古老历史的政治
都被僵尸般的布道者抛掉
出乎意外,然而,不知怎地
啊,但那时我更加苍老
现在我比那时更加年轻
自命为教授的舌头
正经得不能开玩笑
喋喋不休地说自由
只是学校里的平等
“平等。”我说出这个词
仿佛说出婚礼誓言
啊,但那时我更加苍老
现在我比那时更加年轻
以士兵的姿势,我用手瞄准
那些教育人的狗杂种
并不惧怕我会成为我的敌人
在我宣讲的时刻
我的道路由*乱的船指引
从船尾到船头全都叛变
啊,但那时我更加苍老
现在我比那时更加年轻
是的,我的卫士坚忍地守立,当抽象的威胁
高尚得无法忽视
让我误以为
我有些东西需要捍卫
好和坏,我定义这些术语
相当清晰,毫无疑问,不知怎地
啊,但那时我更加苍老
现在我比那时更加年轻
玛吉的农场(Maggie's Farm)
我不打算再去玛吉的农场干活
是的,我不打算再去玛吉的农场干活
嗯,我早晨醒来
双手交扣,祈求雨降
脑子里塞满一大堆念头
快让我疯狂
她叫我那样擦洗地板真是侮辱我
我不打算再去玛吉的农场干活
我不打算再替玛吉的哥哥干活
是的,我不打算再替玛吉的哥哥干活
嗯,他递给你一枚五美分硬币
他递给你一枚十美分硬币
咧嘴笑着问你
是不是觉得欢喜
然后在你每回大声关门时罚钱强索
我不打算再替玛吉的哥哥干活
我不打算再替玛吉的爸干活
是的,我不打算再替玛吉的爸干活
嗯,他对着你的脸
喷雪茄烟取乐
他卧房的窗
是用砖块砌成的
房门周边有国民警卫队看守
啊,我不打算再替玛吉的爸干活
我不打算再替玛吉的妈干活
是的,我不打算再替玛吉的妈干活
嗯,她对所有的佣人
高谈男人和上帝和法律
大家都说
她是爸背后的主脑
她六十八,却说自己二十四刚过
我不打算再替玛吉的妈干活
我不打算再去玛吉的农场干活
是的,我不打算再去玛吉的农场干活
嗯,我尽全力
想做自己
但大家都希望你
以他们为样例
他们在你做苦工时唱歌,真让我烦透
我不打算再去玛吉的农场干活
瘦男人歌谣(Ballad of a Thin Man)
你走进房间
手里握着铅笔
你看见一个赤膊汉
你问:“那是谁?”
你那么拼
却不知道
回家以后
该说啥
因为这儿正有事发生
你却一头雾水
不是吗,琼斯先生?
你抬起脑袋
问道:“就是这儿?”
有人指着你说
“这是他的”
你说:“啥是我的?”
另一个人说:“有啥是呢?”
你说:“哦上帝
难道这儿只有我一个?”
因为这儿正有事发生
你却一头雾水
不是吗,琼斯先生?
你出示门票
去看怪胎秀
怪胎一听你说话
就径直向你走
他说:“做个畸形人
感觉怎么样?”
你说:“难以忍受”
当他递给你一根骨头
因为这儿正有事发生
你却一头雾水
不是吗,琼斯先生?
你在伐木工人群里
有不少眼线
每当有人攻击你的想象力
他们就提供信息
但根本没人表示尊敬
反正他们不过指望你
开张支票
给能减税的慈善机构
你跟教授们交往过
他们都爱你仪表堂堂
你和杰出的律师讨论过
麻风病人和骗子
你读完了F.S.菲茨杰拉德
所有的书
你饱览万卷
全世界都知道
因为这儿正有事发生
你却一头雾水
不是吗,琼斯先生?
好了,吞剑人也朝你走来
他跪下来
画个十字
敲响高鞋跟
冷不丁地
他问你感觉怎么样
他还说:“你的嗓子,还你了
谢谢你借我”
因为这儿正有事发生
你却一头雾水
不是吗,琼斯先生?
现在你看见独眼的侏儒
大声叫出“现在”这个词
你说:“这是要干吗?”
他说:“哈?”
你说:“这什么意思?”
他回叫:“你这头母牛
给我点牛奶
要不就滚回家”
因为这儿正有事发生
你却一头雾水
不是吗,琼斯先生?
好了,你走进房间
像头骆驼,你皱眉
把眼珠放进口袋
把鼻子伏在地上
真该立个法
禁止你乱晃
你该被勒令
把耳机套上
因为这儿正有事发生
你却一头雾水
不是吗,琼斯先生?
重访61号公路(Highway 61 Revisited)
噢,上帝对亚伯拉罕说:“宰个儿子给我”
老亚伯说:“大哥,你准是在耍我”
上帝说:“没。”亚伯说:“啥?”
上帝说:“亚伯啊,你想怎么着都成
但下次碰到我,你最好撒丫子跑”
于是亚伯说:“你想在哪宰?”
上帝说:“去61号公路”
佐治亚·山姆爱流鼻血
社保署不肯给他衣服
他问穷鬼霍华德,我能去哪
老霍说据我所知只有一处
山姆说快快告诉我,赶路呢
老霍华德拿枪一指:
那边,沿着61号公路
指头麦克对路易王说
我有四十条红的白的蓝的鞋带
还有一千台哑巴电话机
你说说我上哪处理掉这些玩意
路易王说孩子啊容我想想
然后说好叻我觉得这都不是事
你就统统拿去61号公路
这会儿第五个闺女在第十二夜
告诉第一个爹:出事了
她说我的肤色白过了头
他说来来站到光里,嗯说得没错
让我去告诉二妈,这事已办妥
可是二妈正跟第七个儿子一起
两个都在61号公路上
这会儿浪荡的赌棍穷极无聊
想整出下一次世界大战
他找到一个差点摔趴的赞助商
他说我以前没搞过这个
但我觉得吧这都不是事
咱们只消在日头下摆几排露天座
就在61号公路上
本文诗歌部分选自《鲍勃·迪伦诗歌集》一书,经出版社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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