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周令飞在鲁迅与国际文学“大师对话”活动。
平时基本上是我一个人去募款的,找企业捐款是很难的,我们做的绝大部分都是政府项目,所以我们一直还在想怎么样能够把公益的部分、就是慈善类的能够做起来。
从2002年起(成立鲁迅文化发展中心)到现在20余年了,鲁迅的事从无小事,我经历了太多的不可思议。但作为鲁迅家属,我认识到名人后代要有最起码的人格和尊严,以及继承发扬的责任感、使命感和韧性。作为名人后代,子承父业不一定是专指实业,精神也是宝贵的财富。我们应该把名人后代的家风和生活态度,传达给社会,甚至能对他人有一些启迪。
周令飞与夏目漱石之孙。
自我认可
其实我后面这一段“回归鲁迅”,也是让鲁迅回到我们家里来。
我们毕竟有血缘在,有DNA的连接,外人看我们叫我们,也是叫你鲁迅儿子、鲁迅孙子,这其中包含对鲁迅的崇敬,你脱不开的。
在子承父业上,我承认有后代先天条件的问题。我们是四兄妹,我是老大,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们都不是搞文艺的,职业经历比较简单,性格相对内向。我是从上个世纪70年代开始做媒体传播工作,至今有50多年了,算是个多面手,策划和举办活动游刃有余。现在基金会里做活动,因为我过去有制作人的经历,所以都会弄。我挺庆幸过去有机会接触相关行业,有些经验和知识,我常常自嘲是“狗皮膏药”,可以到处贴。
我觉得弟妹对父亲和我在弄的很多事情不太了解,信息也不对称,我发现父亲对一些事情的传达也不尽完整。父亲的最后十年和我在工作上密切联系,经常商量甚至争论,但每次我们都是统一意见、相互妥协后才一致行动。
父亲去世后,这几年我才跟弟妹讲讲我在做的事情,他们可以从公众号看到基金会消息,应该慢慢从不认可到认可吧。如果他们有能力有时间,随时可以参与进来,但他们也都六十几岁了,做做理事还可以,做第一线工作恐怕也力不从心。接班的问题,我也在听他们的建议,将来谁来接班?要早作安排,这还有个二三年熟悉培养的过程。
鲁迅的第四代总共六个孩子,二男四女。两个男孩我大弟小弟一人一个,大弟的儿子现在国企上班。小弟的儿子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基金会的工作我准备让他来试试,他也在考虑。但是他学的是地质专业,期待他能扑下身子,尽快熟悉基金会,能上手做些具体工作。我妹妹嫁给日本人,有两个双胞胎女儿,她们出生在日本,曾在北京上大学,毕业后都在日本工作。
我有两个女儿,小女儿在台北,老公是台湾人,继承家业、育有一女,他们有自己平静的生活,自食其力,虽然普通却很实在。大女儿现在全家在深圳,她和老公有三个孩子,她是一家大企业的中高层主管,年薪不菲,她很厉害,是竞聘上岗的。现在她要抚养三个孩子,我跟她深谈过几次接我班的问题,不过我给她的工资不够养活三个孩子,她不能来我这里。这里不得不说的是,这20年来我对太太和两个孩子亏欠太多,离开这么久没能照顾她们。在祖父、父亲和家庭之间,我没得选择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早有安排,只能对太太和孩子说对不起,好在她们能够理解和支持我。
2008年,全家福。
我后来留在国内以后,还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就是让我父亲感觉到他自己的价值。
父亲觉得他一直活在我祖父的光环下,活得谨小慎微。他在那本《鲁迅与我七十年》里写得很清楚,说他最终选择学物理搞科技,一辈子过下来,在别人眼里他永远是鲁迅的儿子,没有自己,他曾说过他是个花瓶摆设,遗憾这辈子没什么建树。我曾和他多次讨论人生,他这辈子生活品质相当不错,精神世界却相当寂寞。
1949年,周海婴在北京。
2007年,我偶然发现他的那箱近万张的照相底片,我搞过专业摄影,认为里面必定有宝。经过近一年的整理、精选和准备,2008年作为给父亲的80岁生日礼物,我把他的摄影作品命名为《镜匣人间》,在北京举办了一个大型的摄影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