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联战士刘寒洲深入敌巢新京(今长春),执行有死无生的任务。关东军特务机关和满铁调查部很快掌握了他的行踪,并设下了根本无法躲避的陷阱。
原创不易,敬请期待。
第三十三节 胡老四
这几天,虽然天气不错,新京百姓的心情也日渐开朗,尽管是穷欢乐。但民康大路交番的警长胡老四的日子不好过,因为警务署派来了新的所长。
民康大路交番管辖范围大多是贫民区,贩夫走卒众多,情况复杂,按照日本人对满洲的了解,这些人是不稳定份子,仇恨思想严重,最容易闹出事端。因此,在交番几乎被一锅端的严峻情况下,新京警察厅立刻填补了空缺。新所长带着七个新人走马上任,上任就是一把火,不惯着交番的老人儿,当然也包括胡老四。
新所长就是我们熟悉的野岛纯顾问。
按照日本严苛的战时法律,野岛纯顾问捅了那么大的漏子,一定会受到惩罚,最起码也要受到问责,然而,凡事总有意外,有的人天生就有狗屎运罩着,他就是其中的一个。新京首都警察厅的日本警视总监前田良厅长和他是同乡,都是北海道人,出于同乡之谊,没有给他处分,训斥一顿了事。随后派到民康大路交番任所长,顶了步继海留下的空缺。
本来,日本人从骨子里不相信满洲国人,首都警察厅的交番都是由日本人担任,满洲国人只能担任副手。但因为民康大路交番管辖的区域基本是贫民区,日本人很难和当地的穷苦百姓打成一片,不利于“治安肃正”计划的实行,因此,前田良警察厅长任命了满洲人担任了所长。然而,民康大路交番接连发生的一切,让前田厅长产生了动摇,不再考虑“日满协和”,任命了日本人担任了所长。
就这样,野岛纯顾问浴火重生,毫发无损的当上了民康大路交番的所长,再一次实现了人生的美丽涅槃。
野岛纯所长走马上任,作为有一定资历的官僚,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立即调取了交番血案的资料,然而,资料员的报告让他彻底懵逼了,特务机关的特工们勘验了现场,将所有的资料带走,没有给交番留下备份。这就引起了他的不满,马上给前田良厅长打电话诉苦。出乎他的预料,前田厅长很明确的告诉他,这件事不要插手了,特务机关接手所有的侦破行动。
似乎为了强调重要性,前田良厅长在电话里警告野岛纯所长,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插手关东军特务机关少佐死亡的案件。
野岛纯所长不敢不服从长官的指示,但他内心是抗拒的。他从新京警察厅同僚那里了解了情况,*掉特务机关准尉和羽田少佐的手枪是小口径手枪,而现场缴获的是驳壳枪。厕所的窗户受到外力破坏,煤棚破坏的程度更明显。这就说明,凶手不是一个人,有另一个凶手在逃。
凶案发生在警署,交番也死了人,这件案件无论如何把也不能和交番脱离干系,以交番警察为主导,关东军特务机关协助调查更合适。而今特务机关独立调查,让交番警察置身事外,这不符合办案程序,是很令人怀疑的,难道特务机关在掩饰什么?
这里边有秘密,不可告人的秘密!野岛纯所长判断,但他不敢公然质疑,只能默默地询问着其中的疑点。
好吧!野岛纯所长放下了心头的疑惑,翻阅着前任所长留下的工作日志,给自己的今后工作圈阅了重点:首先是要全力以赴侦破民康大路夜巡警察遇害案。
对于警署警察在大街上被*,追击的关东军巡逻队也有伤亡的重大治安案件,新京的报纸和广播保持了沉默,因为日本人无法承受新京治安混乱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是,有些事情是捂不住的,新京市井里巷都在流传着这个故事,而且在没有得到真相的情况下,*人凶手几乎变成了神话人物。这就严重的打击了警察们的士气,特别是民康大路交番更是人人自危,每天的夜巡都是草草收场,偶然看到了不守规矩的人影,远一些的就当没看见,近了碰上的就一顿咋呼,吓跑了事。
这是不行滴!野岛纯所长不能容忍任何对大日本帝国的怠慢,特别是满洲人的傲慢,这个被征服的民族只有跪着才合理!带着心头的愤怒,他对工作进行了部署,安排了自己带来的几个人分头进行夜巡和侦破工作,寻找破案的蛛丝马迹。一切似乎都有序进行,然后思索着其他的事情。
野岛纯所长很快确定了第二个重要步骤,就是尽快捉拿发生在新京各地的“飞贼”盗窃案件。这是他心里的一个无法割舍的死结,一定要亲自解开。
在满洲国首都新京这个地界,贫富是有界限的,在居住地域有着严格的划分。交番的管区基本没有富豪,因此也没有富商大贾被盗的案件。然而,新京粮食厅还没有下发的“粮食配给券”多次在当地粮栈上缴的份额中出现,这似乎预示着,飞贼就是这里的很多住户中的一个。
这是很严重的治安事件,皇军在各地征战,粮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飞贼却轻而易举的拿着“粮食配给券”招摇,肆无忌惮的消费着帝国的资源,这是不允许的。准确的说,这已经不仅仅是治安案件,而是关乎帝国脸面的重大事件。
野岛纯所长心中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抓住飞贼,干出成绩给警察厅的长官们看看,也要让前田厅长脸上有光。
当然,新京警察厅正在执行满洲国民生部颁令的“勤劳奉仕”计划,交番有抓劳工指标,这个任务也是一定要完成的。自己带来的人负责交番警察遇害案件,那么,剩余的事情只能交给交番里的“老人儿”办了,野岛纯所长盯上了警长胡鼎。
在这样的新形势下,胡鼎警长的好日子结束了。
胡鼎警长时年23岁,年纪不大,人送外号胡老四,这是因为在他的上面有三个姐姐,但在他的家庭,他享受着独生子的优渥地位。
地球人都知道,山东人是孔老夫子的后人,是整个国家中最重男轻女的族群。我们无法否认,人的观念是很难转变的,转变必然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就是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旧的思想也打包带来了。
来到了黑土地,胡老四的父母日夜劳作,努力生产,在大丰收的同时,三个闺女接连到了人世,这就把他的父母气得倒仰。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经过不停的折腾,盐碱地终于长出了芝麻,胡老四呱呱坠地了。
胡老四出生那天,就享受着皇位继承人的地位,在宠着的环境中茁壮成长。然而好景不长,日本人进入了东北,胡老四家里的土地因为在伊通河沿岸,水土丰美,由此被日本人夺占,迅速由小康之家变成了赤贫。
无奈之下,胡老四的父亲丢卒保车,将三个成年待嫁的女儿卖给了人贩子,嫁给了当地的贩夫走卒,获得的钱都用来给唯一的儿子花销。
一般来说,被过度宠爱的孩子基本都具有自私自利的人格,特别是在教育低下的时候表现最明显,因为教育会弥补人格的缺陷,而无知会让人性放纵。胡鼎恰恰是最完美的注解,因为他即受到过度宠幸而又无知。
所谓惯子如*子。在家长的纵容下,胡老四从小就顽劣不堪,不分场合的胡混,到处弄得鸡飞狗跳。长大了以后更是混蛋透顶,吃喝嫖赌样样皆通,败坏了胡家门风,气得父母一命呜呼,不大的岁数就撒手人寰。
能乘凉的大树倒了,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胡老四真正明白了什么是没钱不如狗,有钱身后全是狗的人生哲理。
没有了父母的庇护,几个姐姐日子窘困,根本帮衬不了这个兄弟。没有办法,胡老四只能给一家日本人开的茶馆跑堂,好在天性聪明,仅仅过了两年,查颜悦色的本事见长,日本话说的门儿清。会说日本话,这就有了敲门砖,日本人成立了满洲国,需要忠心的走狗,在满洲各地招收了十万农民和无业流民,成立了警察部队,他就成了拿薪水的警察,混了几年,按资历当上了拎着警棍,威风八面的警长。
当上了警长,穿上了黑狗皮,跨上了驳壳枪,经济更是上了新台阶,胡老四的精神世界立刻上升了新高度,有了新的追求,很快迷上了抽大烟。
在那个黑暗的年代,为了搜刮老百姓身上不多的资产,也为了颓丧满洲百姓的英雄意志,日本人在满洲国公开出售烟土,并设置“专卖”机构推广,以此筹集战争和建设经费。然而,日本人很清楚鸦片带来的后果,对于烟土的经营和使用范围是严格控制的,吸食烟土的人仅限于满洲国的普通百姓。在满洲国生活的日本人、朝鲜籍日本人和满洲国的公职人员是不允许吸食烟土的,作为暴力统治工具,警察更是严格禁止吸烟行为。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一个文件就能禁止的,这就像有了严刑峻法,犯罪依然发生一样。
胡老四多少有些文化,当然懂得不能触犯高压线的道理。所谓近朱者赤,当了王八,一定有老王做邻居——他的这个恶习同一个女人有关。
这个女人就是西胡同的名人——一枝花刘寡妇。
听到这样的称谓,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半老徐娘,出门就是一脸白粉,走一路掉一路白渣,让人恶心欲吐。好吧,给你的三观刷一层大白粉,变得通透些。徐娘也有嫩的,一掐就出水的,比如在满洲国。
满洲国是大清朝的余孽,继承了封建王朝的很多观念,女人们结婚的时间很早,特别是穷苦人家,女孩们十几岁就嫁人是普遍现象,再晚了就找不到婆家。而因为战争和营养不良,男人们似乎也很短命,活到二、三十岁就驾鹤西归的大有人在。
刘寡妇命苦,刚刚及笄就出阁了,嫁了一个脚夫。恰赶上关东军开展“东边道大讨伐”,追击杨靖宇的抗联一路军,脚夫被关东军征召上前线运送军粮等物资,运输队遭到了抗联少共国际师的埋伏,稀里糊涂的死于流弹。
当时,刘寡妇才刚刚到了十七岁,结婚还不到一年,正是豆蔻花开的年纪。拿着很少的抚恤金,想到了自己未来的困苦,刘寡妇哭的昏天黑地,一颗芳心无处安放,一不留神就抽上了鸦片。
不管任何时代,大烟土都不是“飞入寻常百姓家”的东西,很贵的,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奢侈品。刘寡妇沾染了这样的东西,倾家荡产就不远了,何况,她的家产真不多。很快,随着青烟袅袅,有限的财富烧得一干二净,她也就成了一无所有的穷人。
在这个世界上,男人没钱只能拼力气,或者当土匪,舍得一条命去,什么都有了,或者什么都没了。而女人的办法就多了一些,女人只要不要脸,很好活的,如果长得差强人意再加上放得开,办法就更多了。
刘寡妇很清楚自己的资源,于是找出了几件旧衣服,参考上班工作的知识女性的时髦装束,剪掉了多余的布料,缝制成紧身衣裤,穿在身上曲线毕露。然后将柴门打开,站在门前左顾右盼,向着过往的男人们大抛飞眼儿。
刘寡妇的相貌说不上漂亮,但绝不是难看,特别是身材火辣,吸引了很多男人的目光。就这样,她的土炕在短短的几个月就被压塌了两次。实在扛不住没完没了的维修折腾,一个儍老爷们儿半夜潜入日本人的工地,冒着生命危险偷了一袋水泥,掺着洋灰,将土炕弄得坚不可摧。拥有了硬核根据地,她折腾的更欢了,“半开门”的名声也就不胫而走。
所谓的“半开门”就是没有执照的野鸡,门总开着,是爷们就可以进来。当然了,野鸡没有执照,赚的钱没有“勤劳奉仕”,自然属于偷税*的不法分子,按照满洲国“治安肃正”条例规定,是要严厉打击的。
日本人忙着对付抗联,“治安肃正”的小事是不屑一顾的,都交给满洲国警察们负责。
胡老四是警察,又是一个光棍,一个有权的光棍,恰恰又是活在招惹是非不知收敛的年龄段。无处安放的青春不停地躁动,鼻子灵敏异常,当然闻到了腥味儿,恰好西胡同那里是他的巡逻区,找个机会就上门勒索。
刘寡妇身经百战,什么样的赖皮男人没见过,还在乎这样毛都没长齐的小雏儿。把这个小警察当成了猎物看待。没错,成熟的女人*起来*伤力不是玩的,没说上三句话,胡老四就成了入幕之宾,赖在刘寡妇的怀里欲仙欲死。
尝到了腥味儿的胡老四不仅没有勒索成功,反倒搭了很多钱。光棍儿开了洋荤,这就止不住了,睁开眼睛就要到西胡同报到,可谓风雨无阻。所谓近朱者赤,没用了几天功夫,刘寡妇就让他喜欢上了烟土的味道。
养女人和吸食大烟土是男人最重的负担,需要花钱的,而且要很多的钱。胡老四属于低级警察,薪水不高,无法承担巨大的费用。人要是急了,一定会想歪道道,他是管片警长,当然要把手伸向自己的管户,能勒索就勒索,不能勒索也要创造条件勒索,总之就是花样百出,只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这种肮脏事儿一发不可收拾,周围的百姓和商家对他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清空一个炸雷劈了他。
胡老四昏天黑地的胡混,日子过得很潇洒,因为他有大哥罩着。前任所长步继海也是瘾君子,没有鸦片活不下去,鸦片使人亢奋,没有女人的鸦片是不完美的。一个共同的爱好成了好朋友,让他介绍给了刘寡妇,两个人就成了当地人骂人说的“一个眼儿连桥”。
所谓的连桥就是南方人说的“连襟”。“一个眼儿连桥”是嘛意思?自己对着墙脑补,想好了再吃饭。要是脑袋有泡,控干水再想。
想想看,都成了连桥了,那关系能不铁吗!
步继海所长死于非命,新所长不惯着谁。背靠的大树倒了,胡老四没了依靠,只能放下吃喝玩乐的心思,努力的想怎么完成长官交代的任务。然而,对于“飞贼”,他是不愿意插手的,飞贼事件闹哄了好几年了,去年入冬后飞贼突然销声匿迹,谁知道人家是不是捞足了油水,洗手不干了。
一个飞贼满世界作案,丝毫不顾忌警察的脸面,而警察厅却一无所得。人家潜伏了,更是抹掉了所有的痕迹,自己哪有本事找到蛛丝马迹。
这些年来,胡老四的心思没放到工作上,这一往工作上想,毕竟生活很接地气,还真让他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西胡同里的“盲流”高大山,这小子到处打零工,没有一个正经工作,正是“勤劳奉仕”的目标;再一个就是大成商行新来的老板刘玉洲,这家伙初来乍到,来了就发生了这么多的恶性事件,早不来晚不来,来了就有事,不会这么巧吧!
胡老四越想越觉得可疑,觉得该有所行动了,于是像窗外看了看,风和日丽的,正是干事儿的好天气。马上整理了自己的服装,检查了驳壳枪,里面压满了子弹,机构运转正常,胆气足了,然后戴上帽子走出了办公室。
胡老四向大成商行方向走去,他并不是要找刘玉洲的麻烦,因为他现在还摸不清这个人的海底,没来由的招惹有钱人,这不是他能*虎事儿。他的目标是刚子,人熟好说话,先从他那里打听一下刘玉洲的情况,看这个柿子软硬程度,然后再做定夺。
胡老四很有信心,心里打着坏主意,就是刘玉洲无辜,和这些烂事儿没有一毛钱关系,但他有钱的事儿不假,在满洲国这个没有最穷只有更穷的鬼地方,有钱人天生就有原罪,当然了,需要一个前提,这个人没人罩着才行。对于有原罪的人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不能认定他是*人凶手,也要狠狠地吓唬,最终能从他的口袋里掏出钱来。对他来说,能领到赏钱和从别人兜里掏出钱,结果都是一样的,总之,这是一个不会赔本的买卖,两头都赚的勾当,何乐而不为呢!
可惜的是,胡老四来晚了,大成商行没有人应门。
没有敲诈成,胡老四不甘心,想了想,忽然想起了高大山,这小子打零工,没有正式职业,正是“勤劳奉仕”打击的对象。他心里琢磨着,终于逮着了一个软柿子,此时不捏更待何时,于是立马掉头,向高大山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