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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惠阙月是什么电视剧(嘉惠是哪个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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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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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叶焕样辉地缺天残参佛相

  魔宫烧毒手神童仙女盗心灯

  妖妇连问两次,对方连眼皮都未眨一下,也不前进,也不放妖妇过去。花无邪早逃得没有影子。妖妇两问不答,便不再问,凶睛闪闪,望着两怪人,几番欲前又却,好似进退皆难,神情忿怒已极。又相持一会,倏地眉发倒竖,厉声喝道:“你们既是逞强出头,就该说个原因,我如无理,立即就走,为何死眉死眼,装腔作态,连话都不敢出一句?我知你师父一向不捡人现成便宜。大雄禅师玉壁藏珍,他居此多年,毫不知情,一见有人来取,便生贪心劫夺,我想他决不会作此老脸丢人,自背平生言行之事。我不过打狗看主,不肯轻易结怨,并非怕你们。如只是你两弟兄想要染指,尽可商量。今日之事,凡是出力的人,俱都有份。与其无故结仇树敌,何如将花无邪寻回,合力下手,一同分享,岂不是好?有什话只管明言,我老婆子在未叫明以前,决不暗中伤你们便了。”两怪人闻言,互看了一眼,板着一张死脸,阴恻恻答道:“无知老妖妇,你作梦呢!别的我不知道,就不容人在此卖弄。近年恩师不许我们先动手,才让你一步。你既发了狂言,想好好逃走,不留一点东西,还不行呢。你那一套只管使出来。否则,我弟兄懒得看你这张鬼脸,先下了手,莫说不打招呼。”

  妖妇本因近来时衰运背,不欲树此古怪难惹之强敌。又见对方人不出门,却将两个元神附在本门独有的五云锁仙屏上飞来。表面上好似人正在打坐,发现来了强敌,不及复体,径用元神出战。实则取巧,有此云屏护身,先立不败之地。此宝用无数人兽精魂戾魄,与乾天罡煞之气合炼而成,虽是旁门左道,但是天残、地缺法力甚高,平生恩怨分明,无往不报,对人也是如此。事前先遣门下怪徒四出,用他灵符拘上万千人兽魂魄,再经选择。别的左道中人视为至宝的凶魂戾魄,反倒不要,连同一些看不中的残魂余气,一齐在他灵符护持之下遣走。下余经他选中的,再当众晓以利害。如愿为他服役的,便自认年限,到时放走;不愿者,仍用灵符送回。这些鬼魂因炼时极少痛苦,并且年限越多,形神益固,限满投生,必能体健身轻,多享年寿,那服役最久的也许还有别的好处,因此十九应诺。事出心愿,与以邪法强制者不同。对起敌来,也各拼命,发挥所付全力,端的神奇无比!

  妖妇暗忖:“怪物师徒欺人太甚,并且都是有名乖张怪僻,不通情理,好说无用,空自示弱丢人,甚至还不容就此退走。有此云屏护住元神,我那呼音摄神之法多半无用。莫如施展玄功变化,冲入云屏,用这一双抓魂鬼手,将怪徒元神抓裂。也不和两老怪再交手,以防深入虎穴,中他暗算。就此遁回,约请能人相助,再以全力来拼,非将禅经、藏珍得到不可。”妖妇也是大劫将临,自信大甚。不知天残、地缺当晚因见珠灵涧有人斗法,默运玄机推算,得知有一件关系毕生荣辱安危的事,就在不久发生,心中忧急,此举别有用意,竟自破例由那未次一坐三百余年,不曾离开过的危崖石凹之中,隐形飞出,也同附在云屏之上,两怪徒实是真身。因乌头婆邪法厉害,来去如电,非使受了重创,胆寒却步,不能免于纠缠,故意用法力颠倒掩饰,棋高一着。妖妇果然误认是两怪徒怕她,特以元神出斗,上了大当。主意打定,一声极惨厉的怒啸,将身一摇,全身立被一团极浓密的黑烟包满。同时鬓边两挂纸钱也便飞起,化为两道惨白色的光华,环绕身上。众人目光还未看清,两道妖光已环绕一团黑影,箭也似急,往云屏上冲去。

  那云屏横亘在珠灵涧斜角上空,看去长只数十丈,高仅十丈,一色深黄,时有光影闪变。众妖人虽然同居此山多年,只偶听人说过;有两个和怪徒交好的,每问俱都不答。今见忽然出现,并不如所闻之甚,看去好似无甚异处。妖妇却精玄功变化,相隔千百里外,声到人到。休说这点间隔,再长百倍,就不冲破,也被由上下左右四边空处飞越过去,不料竟会望而却步,已是奇怪。只当过去不远,便是乌牙洞禁地,不愿开罪两老怪物之故。及见妖妇忽以全力前冲,知她平日行事向不虚发,也无敌手,况当怒极相拼之际,就便将两老怪引出,这片云屏也非破去不可。谁知那么邪法高强,与毒手摩什、量尤墓中三怪齐名的乌头婆,这一冲,并未将云屏冲破。一到上面,也和两怪人神气差不多,附身云屏之上,只是动静不同:怪人仍旧呆立相看;乌头婆却是眉发怒张,黑烟和惨白妖光环绕之下,在云屏上往来飞舞,其疾如电。晃眼之间,黑烟白光之外,忽然附上一层黄云,渐渐云气越附越厚。妖妇便如冻蝇钻窗一般,此突彼窜,似想挣脱。未了简直周身被黄云束紧,成了一个大黄团,妖光黑气全被包没,不见痕影。经此一来,休说众妖人大出意外,便申、李二人也觉老怪果是名不虚传,连门下怪徒也有这么高神通。

  李洪想起花无邪往乌牙洞中逃走,此时未归,也颇可虑,意欲隐形往探。申屠宏力言:“此举系照恩师手谕而行,结局虽未明言,当可无虑。老怪更为厉害,一入禁地,立被警觉。等乌头婆败后,再作计较,我奉师命,自有处置。”李洪方始中止。云屏上忽然光色闪变,由黄而白,转眼又变成红色,同时起了无数大小漩涡。妖妇身外所包云光也随同变幻,不论飞到何处,均被漩涡裹住,挣脱一个,又遇一个,飞舞冲突之势越缓,不时发出两声惨啸。申、李等三人因在天蝉叶和禁遁掩护之下,只觉听去刺耳难闻。众妖人却似心摇体战,真神欲飞,不能自制。有几个声才入耳,便已仓皇飞走。下余还有四人,均露出强自镇慑,面带惊惧之容。方料妖妇乌头婆情急,正以全力呼音摄神,与敌拼命,猛又瞥见屏上火云旋转中,碧光乱闪,一串连珠霹雳大震,乌头婆身外光云立被震散了些。紧跟着,一股黑烟比电还疾,冲霄射去,烟中带着一种刺耳的厉啸,由近而远,晃眼余音犹曳遥空,乌头婆踪迹已沓,端的神速已极。跟着云屏忽隐,两个黄衣怪人也未驾甚遁光,竟自下落。残余四妖人多与怪徒相识,抢先迎上,意似想恭维几句。哪知两怪人死眉死眼,全不理睬,厉声喝道:“那九粒魔阴雷,乃你们门中之物,怎会到乌头妖妇手内?分明与妖妇勾结,合谋作祟,师父立等回话,快说!”众妖人俱是崆峒余孽,苦炼多年,邪法异宝各有专长,满拟不久死灰复燃,重整门户,经此一局,才知不论和正邪哪一方比,全差得多。本就气短,一听怪徒声色俱厉,大有翻脸之意,适已看出厉害,又是紧邻,如何敢忤,慌不迭极口分辩。李洪见众妖人窘急丑态,反倒消了敌意,还想再听下去。

  申屠宏知已到了时机,老怪已回,悄告李洪:“速带龙娃回我书房,我去接应花道友回来。这累赘是你带来,万不可随我同往。包你还有事做,但不在今天。”李洪已觉龙娃一人在此可虑,便答应看完即走。申屠宏说声:“小心。”便往乌牙洞飞去。刚到,便见另一怪徒引了花无邪,由崖凹中走出,引往半里外另一设备整齐的石洞中坐下,笑说:“花道友,此事两有益处,还望三思。不过家师素不勉强人,本是令我送出山去。只是我想二位许师兄曾为道友,稍效微劳,想请道友暂缓,等他们事完回来见上一面,再走如何?”申屠宏忙用传声,令其婉言相拒。花无邪便告诉妖徒:“令师盛意,并解我围,甚为感谢,必有以报。尚有要约须赴,改日登门,再见令师兄吧。”怪徒极强横固执,闻言面色一沉,冷笑道:“我也有事,留否由你!”一闪不见。申屠宏立令花无邪同隐身形,仗着天蝉灵叶与仙柬指示,连越过沿途禁网,飞了回去。李洪、龙娃恰也飞到,各说经过。

  原来花无邪危急中想起申屠宏之言,忙往乌牙洞飞去。果然身后现出云屏,将乌头婆阻住。先还恐才脱虎口,又人龙潭。继一想:“申屠宏奉命相助,所说当无差错。”一到乌牙洞上空,除来路外,三面均有禁制,不能冲过,只得硬着头皮下降。见危崖内陷,地并不广,也无陈设用具。只当中有一个五尺高,二尺多宽的石凹,并肩挤坐着两个黄衣怪人:一缺左脚,一缺右脚,似是孪生兄弟。虽未见过,料是天残、地缺。知他们生性乖谬,狂傲固执,与众不同,便以礼相见。两怪人冷冷地说道:“我这西崆峒,除五龙岩几个后辈,因他们师长先住此山,在日对我又极恭敬,容留至今外;向不许外人动本山一草一木。你所做的事,本不容许。但我一向扶弱抑强,见你孤身一人,竟敢大胆来此开山取宝,已有五龙岩这班蠢牛与你作对,再如出手,还当我师徒倚强欺人。本心由你自去,不料你当危急之际,明知我师徒不好说话,偏往我门前投到,足见胆识过人,妖妇又那等猖狂可恶,才命门人相助。妖妇已为我法力所困,逃生已是万幸,足可无虑。你所取禅经,到此也能成功,我并还可助你一臂。不过,我二人恩怨分明,助人须有酬报。此事已经洞悉因果,并不想有分润。只是存放贝叶的金箧之内,有一件佛门至宝,非你不能到手,如肯借我一用,到时,你便可安心下手。不论有多厉害的对头与你作梗,均由我师徒应付。我事一完,立即还你。此系彼此有益之事。我师徒素不勉强人,时尚未至,也无须马上回话。如若心愿,或是你看出单仗李洪相助无用,仇敌太多,形势凶危,下手前三日,来此一行,我便可为你安排,使你专心按照禁图取宝,决无他虑了。”

  花无邪知道对方乃方今旁门散仙中有数人物,脾气更怪,行辈甚高,一向自大,入门并未跪拜,他们竟毫无件色,反允相助,只借宝物一用。按说承他师徒解围,借此酬报,原是应该。不过二老行事莫测,以其神通广大,怎会自贬身价,向一后辈借宝?还有他们既凡事前知,申屠宏也在暗中相助,怎会算不出来?贝叶禅经箧内是何法宝,他们竟会如此需要,自身灾劫定数所限,非经魔劫,不能成道,本是明知故犯,并不须人相助。还是问过申屠宏,再行回答为是。略一寻思,正要回答,天残、地缺已闭目入定,唤了两声“老前辈”,不听回音,只得罢了。身在虎穴,主人喜怒无常,便在侧恭敬侍立,以待回醒。隔有片刻,左侧有人影一闪,忽现出一个黄衣怪徒。花无邪法力原高,看出怪徒早在室内,并非外来,也许隐伏的不止一人。于是故作不知,方问:“道友,有何见教?”怪徒已作手势噤声,似恐惊动二老,态绝恭谨。随之引往另一洞中,一言不合,便自含怒隐去。看神气,似以为禁网周密,若不放行,决难脱身。不料申屠宏赶到,将人引走。

  另一面,李洪在小山上隐形旁观,先见仵氏兄弟咬定诸妖人与乌头婆勾结,经四妖人再三分说,仵氏弟兄虽然息怒,即令众妖人不许过问此事。并说他们只是不服以多欺少,并非想要自取禅经。众妖人自是不愿,温三妹便说:“此事譬如不知,中止前念,本无不可。只是云南二恶定必不容,早将神魔炼成,寻上门来,却是难敌,不知二位道友可能助我等免难?”仵氏弟兄闻言,冷笑道:“不经我师徒默许,谁敢动此一草一木?你们只要不离此山,怕他何来?你们不听话,与那女子为难,却是自讨苦吃。”说罢,人便不见。气得四妖人咬牙切齿,一言未发,各自飞去。

  申、李、花三人彼此一谈,均觉奇怪,便把仙柬取出,通诚拜观,第三页字迹忽现。才知白眉禅师大弟子朱由穆,自从铜椰岛分手,本约定三生至交姜雪君,随了大方真人神驼乙休、韩仙子,去除玄门中败类双凤山两小邢天相、天和兄弟。就便应仵氏弟兄之约,往寻袒护双凤山两小的天残、地缺斗法,减少他一点气焰。不料邢氏弟兄凶狡异常,知道铜椰岛拦截韩仙子元神惹下*身之祸,遍约能人,百计求免。四人最后虽然大胜,邢氏弟兄也吃乙、韩二人追往北极天边*死,除去两个极恶穷凶,却因此惹出不少事故,这里暂时不表,留待后叙。

  且说妙一真人素持宽大,与人为善。深知天残、地缺虽非正宗清修之士,除却生性奇特,专重恩怨,不论善恶,又喜袒护徒弟,是其所短,劣迹却不多。门人虽不时背师为恶,但他两人初得道时,颇积善功。尤其所炼护身云屏,度化了许多冤鬼,用心虽为利己,无形中也积了不少功德。只为狂傲自大,所居直同禁地,有人游山误入或是路过,不论仙凡,均受怪徒欺侮,法力越高,吃亏越大。他俩不但不问,有时反为张目。几个宠徒相貌既极丑怪,行事更极骄横任性。近年胆子越大,时与妖人勾结为恶,因此树敌甚众。朱、姜二人这一去,必与他师徒难堪,只是二人法力虽高,仍难制其死命。念在他俩成名多年,修为不易,又恐其恼羞成怒,激与妖邪合流,生出事来,欲以恩相结,到要紧关头,为其解围。同辈之交,不是无法分身,便是素来恨恶他师徒的人。双方法力都高,事前不能泄漏。知申屠宏机智稳练,如将迷踪隐迹和乾坤大挪移法炼成前往,照柬帖所说而行,便可胜任。为此命醉道人传谕,令其依言行事。

  这第三页仙示上,除指示到时机宜外,并说:“大雄禅师法力无边,不特洞门上的太乙混元真气,不到时限无法攻开,并且内里另有法宝封固,不在禁图所载埋伏以内。第三层威力更大,刻经玉碑,已化成一片玉壁,法力稍差,也不能取走。届时蛮僧三十六相神魔已经炼成,随后赶来。花无邪所要禅经也可得到,当时携经遁往海外,虽可无事,一则孽难未消,将来仍须应验;二则玉碑所刻,乃是经解,留在世上只剩五日,便须化去,碑重如山,保留、携走两俱不能,非当时默记下来不可。如用前部贝叶禅经自去参悟,至少三百多年始能通晓。事前只采蔽僧朱由穆和李宁可以相助,但各有事,到得甚晚,必与云南二恶相遇。此经关系蛮僧日后成败,就令当时不敢苦迫,真形已被摄去,从此苦苦寻踪,不久便为所害,元神也被擒禁,非满十四年不能脱难,但异日成就却大。如甘以身殉道,为久远之计,经到手后,速将天残、地缺想借的一片贝叶灵符交与申屠宏备用。再照图封禁全洞,往末层玉碑之下读那经解。一任蛮僧神魔攻山,不去理睬。等碑洞将被邪法攻破,经已记全。速将所得禅经用筐中所附灵符封固,高呼神僧法号,乞发慈悲,朝玉碑掷去,立即藏起。跟着申屠宏所请的人也已到来,将碑取去。蛮僧晶球视影只能看出前半,藏经一节,因有灵符妙用,并未看出。只知关系切身利害的前部禅经已被人取走,因此拼命劫夺,不肯甘休。花无邪若隐避得快,真形不被摄去,未始不可暂脱毒手。无奈定数如此,花无邪精诚强毅,也必不肯早退。苦难虽不能免,将来脱难出困重取此经,参悟未两章上乘佛法,必成正果。”

  花无邪向道坚诚,知道事可如愿,又知天残、地缺借宝之事己有安排,好生欣慰,毫不以十四年炼魂之苦为念。申、李二人益发感动,对于她将来超劫出困之事,均愿以全力相助。花无邪自是感谢。申屠宏因仙示未提李洪,便问:“洪弟,怎得到此?”李洪笑答:“我每年此时要到峨眉省亲,恰值休宁岛群仙盛会,欲往观光,未得如愿。归途遇见世叔天灵子,将我喝住,先对我夸奖了一阵,后说日前遇凌世叔与陕西黄龙山猿长老,谈起这里的事,回山又探出了些机密。问我如想凑此热闹,助花道友取经,便指点我得一件好法宝。并说他去休宁岛见了我爹娘、师父,必为分说,事情是他怂恿,与我无干。另外又赠我一道极神妙的灵符,一经施为,不论对方法力多高,也算不出来人心意行动。须等璎、琳二位世姊有要事寻我时才用。此是他照例三年一次,默运玄功,推算未来,为了感我爹爹高义,一时关切,无意中推算出来的。命我谨秘,尤其不可对师父说。防我不听话,心思白用,冷不防在我头上拍了一下,加了禁制,说是一见师父便想不起,我也不知灵否。送走以后,一想师父也是赴会未归,回山无聊,好在爹娘、师父事前全未叮嘱,不算违命,何况还有世叔天灵子代我说情呢。我以前法力,近来多能运用,法宝虽未发还,有断玉钩和灵峤三宝,也能抵挡一气,便赶来了。”申屠宏知天灵子近与本门修好,此老法力高强,必有深意。仙束未提李洪,可知无碍,才放了心。花无邪见李洪小小年纪,如此神通,再听二人叙阔,说起前生之事,更为惊奇,赞佩不置。

  一会天明,龙娃告辞回家。申屠宏说:“无多时日,便要下手,形势较前还要凶险,带你徒多累赘;并且你不久随我远行,母子还要久别。明日我便设词散馆,反正无事,何如家中奉母,多聚些时,事完,我自寻你多好。”龙娃先颇不愿,后一想到母子不久分离,不知何时才得重逢,立即应诺,分别拜辞而去。李、花二人均说龙娃至性可嘉。申屠宏笑向李洪道:“如不是孝母可取,似此庸凡,如何可要?都是你作成我,头一次收徒便不如人。”李洪笑道:“大哥休如此说。人贵自修,你没见诸葛师兄初在大世伯门下那等艰难么?现为本门四大弟子中第一等人物,成就如何?再者,我见这孩子灵巧孝心,颇为喜爱。既作成他拜在大哥门下,也必助他到底,我一下山,必有办法。我这老长辈决不白当,包你满意便了。”申、花二人见他不过像一个六七岁的幼童,偏于老练之中,带着无限天真,深以当龙娃老长辈为喜,都由不得笑了起来。

  一会,生徒到来,申屠宏告以不久解馆归去,每人暗赠了些银子遣走。生徒去后,花、李二人重又现身。因昨晚为妖妇所扰,洞未攻进,反把连日心思白用,又须从头做起,将六字灵符解完,也到了神僧所限时日。虽然进洞之后尚须三日始得成功,但这次有申、李二人同往相助;两老怪物既已明言,不致作梗;众妖人也许不敢违怪徒之诫。花无邪心急下手,虽然早了数日,生出好些事故,因此却把崆峒诸妖人阻力去掉,损益也可相抵。三人商议停妥之后,又把两图取出,互相观看,照妙一真人仙示,细加推详,花无邪才知禁法微妙,息息相通。幸而昨日没有进攻,否则还要陷身在内,进退两难。深悔先前不合私心自用,总算临事审慎,将两图全交申屠宏保管,免却好些难堪。尤其李洪无端锐身急难,以全力相助,免去燃脂头陀所说鬼手抓魂之劫,由此铭感在心。不提。

  挨到夜间,时辰已至,三人一同前往。因乌头婆到时,李洪前生曾与孽子斗法,知她厉害,立催花无邪速收旗门。花无邪本在壁上行法破门,久攻不开。李洪忽然飞往相助,并说自己来历。花无邪才知引进龙娃的小仙,乃妙一真人之子。看出他禅功甚深,法宝神奇,甚是信服。又早知乌头婆厉害,只未见过,闻言吃惊,立将旗门收走,未被邪污。有此埋伏,可多一层防备。这次再至珠灵涧,先将旗门布好,由李洪助她,重破六字灵符。申屠宏仍在小山之上守望。有了二人相助,不特格外放心,并且破完灵符,李洪便由外面加上一层佛法禁制。申屠宏又格外谨秘,用天蝉灵叶将花、李二人形迹隐去,任是多高法力的妖人,决看不出。如有妖人到此,别的不说,外面的一层佛法禁制便极难破。此是天蒙禅师伏魔真传,与行法人心灵相通,只一有事,李洪先自警觉,端的戒备周密,无隙可乘。初意众妖人未必死心,至少也有隐伏窥伺。前后也有个把时辰,才得毕事。李洪连施佛法,暗中搜索,连预想要讨借宝回音的怪徒都未见来。第一夜,还当偶然,不料第二夜对方人仍未见,接连三夜,俱是如此。都料这伙妖人均非弱者,即令畏惧怪徒,不敢自来,也必有别的阴谋毒计,或将此事传扬出去,将与天残、地缺法力差不多的妖邪引来作梗,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李洪欲往五龙岩、乌牙洞两处探看。申屠宏因他这次转世,法力恢复既快,功候越深,胆子更大,恐生枝节,力说:“看恩师手谕,虽非容易,既可成功,当然无碍,去惹他们作甚?”李洪欲行又止。一晃,到了第五夜,已经事完将走,忽见一道极暗淡的灰白色妖光由山外飞来,往五龙岩那一面投去。飞行甚速,破空之声也极细微,换了常人,决听不出。次日子夜,便是成功紧要关头,特意在当地隐伏了半夜,均无异兆。妖党往来常有,不愿多事。好在李洪禁法有警即知,仍未往五龙岩探看,便同回转。

  次日,申屠宏装作起身,退了民房,暗将行李衣物等平日用来摆样的东西,一齐暗送龙娃家来。告以三日之内前往,带他同行。龙娃母子见了三人大喜,坚要款待。三人见他诚切,难得动上一回烟火,也就允了。因仙示上只说当晚可以成功,险阻多在人门得手之后,门上混元真气却未明言破法,是否顺手还不一定,又防临期生变,特意早些赶往。到后一看,仍无异状,心虽喜慰,戒备更严。快到亥未子初,竟连听到两次隐微破空之声,飞行甚高,遁光一点也看不出。等到发觉,已由侧面飞过,好似俱自外来,落处并不在崖前一带。功成一贯,要紧关头,就有敌人,也须一拼,只有仍照预计行事,不去睬他。为防门上真气难破,才交子初,便即下手。仍由花、李二人上前,申屠宏在侧戒备。约有盏茶光景,花、李二人攻门正急,李洪心灵忽连起了两次警兆,都是略现即止,照理人一走入禁地,旗门立现,并且来人不到壁上犯禁,不会有此景象。李洪虽然屡生修积,法力甚高,此生终是年幼天真,无甚机心。那警兆又是现灭极快,毫无影迹。一见旗门禁地仍是好好的,申屠宏尚在小山上守望,并还加了一层本门禁制,有此两关,敌人稍有动作,万无不觉之理,怎会已到身旁,尚无异兆?二人本是连人带法宝、飞剑,合成一道精光,朝门上猛冲。无奈元气屡分屡合,几次可以冲破的,均未占住机先。心虽奇怪,以为敌人如已冲开禁网入内,有此法力,早已出手施为。正急之际,略一寻思,也就放开。李洪并未通知申、花二人,眼看断玉钩连同灵峤三宝与花无邪法宝、飞剑合成的一片精光,未次冲上前去,将门上混元真气冲散了十之八九,又和以往一样,不能全数冲破。方在可惜,待要就势加功施为,猛瞥见酒杯大一团灰白色的妖光打向门上,叭的一声,元气四散,门便大开。紧跟着,箭也似急一道暗赤光华由身侧飞过,往门里冲进,来势神速,事出意外。方道不好,未及施为,就这妖光电射,不容一瞬的当儿,猛又瞥见门前现出五青五白十道光华,也是电射而出,两下里撞在一起,只听哇的一声惨叫,妖光散处,飞起几条黑影。同时另一道银光却往门内射去,耳听哈哈大笑道:“狗妖孽!你上了我二人的当了,想逃如何能够?”花、李二人百忙中俱都情急万分,话没听完,各将飞剑、法宝朝那青白光华冲去。双方撞了一撞,觉出其力甚大,又看不出什路数。忽听门内有人大喝:“贤侄不得无理!此是猿长老,经我便道约来相助。申屠宏快放天璇神砂,留神妖孽逃走。”话未听完,先前妖光散处,旗门出现。

  申屠宏见变生瞬息,事前毫无迹兆,敌人便已入阵,也甚惶急。正待往援,门内人一发话,便听出是师门至交怪叫花穷神凌浑,忙喊:“洪弟、花道友,不可妄动!”又立将二相环取出,方要施为,忽听一声可裂金石的清啸,大喝:“无须,凌花子,你太小看我了。”话还未完,青白光华只与花、李二人撞了一撞,并未为敌,略为一斜,便自让过。崖前忽现出一个身穿白麻布衫,生得猿臂鸢肩,狮鼻阔口,银才朱唇,面色红润,额前搭着两道细长寿眉,大耳垂轮,色如朱砂,须发如银,一对细长眼睛精芒四射,相貌奇古,身材高大的长髯老者。一出现,便凌空而立,一双细长指爪一齐外伸,那五青五白十道光华,便由指尖上射出,朝旗门内那几条黑影追去。申屠宏久闻猿长老之名,尚未见过。李洪来往仙府,早听说起开府斗法,凌浑义结猿长老,弃邪归正之事,来时又听天灵子说过,此时一听是他,忙即住手。方和花无邪高喊:“后辈一时无知,长老恕过。”凌浑忽然走出,手中托了一件祥辉闪闪的法宝,见面便指花无邪道:“我受令友吕道友之托,来此相助。如今洞门已开,还不快些进去。”花无邪连忙礼谢,飞身而入。申屠宏因猿长老一说,不便出手,也飞过来拜见。

  凌浑随对李洪道:“你这娃儿也不安分,还不到你下山时期呢,便来多事。可笑藏矮子量小,知我想借这里一件法宝应用,因记青螺峪和开府时的两次小过节,特意指点你来取此宝,使我不好意思再要。其实,我无此宝,不过稍费点事,有甚相干?倒是他赠你那道灵符,关系重要。小寒山二女不久便与毒手摩什恶斗,非用心灯,不能制这妖人死命。此时,谢氏姊妹已往武夷等你,须用此符,才可将心灯得到,去往大咎山火炼毒手摩什,除此一害。你这小淘气,也有一次热闹可看。以后便须再过七年,才可下山行道。藏矮子尚且作成你,何况于我?省你费事,已将你那件法宝得到,于你将来颇有大用。至于名称用法,令师会指点你。底下没你的事了,还不快走!”李洪笑道:“小侄法宝甚多,本是为开眼界而来,没想要甚法宝。世叔如是需要,请拿去吧,或是用过再赐小侄,也是一样。”凌浑道:“胡说!藏矮子还当我非此不可呢,还不快拿了走!”李洪接过一看,形如一朵莲花,非金非玉,入手甚轻,料知不是寻常。因和谢缨、谢琳最为投契,知道所取心灯关系至大。只不知师父既是她们的父亲,又是诛邪除害之事,为何要等自己这道灵符才能到手?此老脾气古怪,不便多问,惟恐误事,匆匆拜谢作别飞去。

  申屠宏旁立,看出妖人已死,元神也被剑光击散。只是妖人法力甚高,元神竟能分合,先被旗门困住,吃他接连几窜,已将冲出重围,快要合成一体。猿长老十道光华,先只分射阵角,忽在此时合围上去一兜,成了一面光网,将黑影包紧,电闪了两闪,便已消灭。一见飞回,忙即上前拜见。凌浑道:“此时朱、姜二位道友正与两老怪斗法,驼子夫妻也要前来,我和老猿要前往观战。你快进洞去,只要将禁制复原,便可畅所欲为。那旗门可先收去。如有甚事,我们俱在乌牙洞,立可应援,放心好了。”申屠宏方在拜谢,凌浑已和猿长老飞去。暗忖:“恩师所传禁法真个神妙,那最关紧要的事,以此老的法力,居然不曾前知。休看成功在即,底下的事更多艰危,丝毫大意不得。”便照所说,收了旗门,往里飞进。花无邪正收那第二层埋伏的一件法宝,尚未成功。见面匆匆一说,忙将外壁禁制复原。那第二层是一道,法宝是一金环,大约丈许,乍看仿佛画在门上,是一圈黄印,不在内外两图所载之内。

  花无邪初进来时,并未看出这是佛门至宝。及至按照总图行法,想要开门入内,头一次行法攻门,因是初试,不知威力大小,心怀谨慎,不敢过猛,门上黄圈只色彩格外鲜明,尚无大异。二次再进,因头次行法无效,也不见有甚反应,胆子渐大,心又急于收功,以免夜长梦多,别生枝节,除照总图所载,解禁之法施为外,并以全力朝前猛攻。花无邪曾在芬陀大师门下多年,得有佛门真传,因平日用功最勤,彼时功力尚在杨瑾前身凌雪鸿之上。以为佛家降魔禁制,十九同源,头层禁制已解,初试不见有甚警兆,埋伏许在门内,只要把此门攻开,便可照图行事。因忆总图载有逐步解禁之言,为防万一,并还双管齐下,心料照此行事,万无一失。哪知全洞禁制,不但息息相关,并与所埋伏的法宝互相连贯,发生不可思议的威力。如非得有佛门降魔真传,而又与事机巧合的有缘人,便将两图得到,照样无法进去。花无邪这一猛进,恰将金环威力引发,眼前倏地奇亮,门上黄印忽变作一圈金霞,发出无量吸力,吸上身来。如换另一个法力稍差的人,当时定被吸进圈中,吃那西方真金之气裹住一绞,纵不形消神灭,也休想逃得性命。总算花无邪机智绝伦,法力又高,两次施为,禁法已被止住,人未入圈,尚可无害。又是行家,一见金霞焕彩,立即警觉,,知这黄印乃是佛家法宝,并非禁制。这类法宝,如若无力收取,一经引发,就此想脱身,真是万难。慌不迭一面运用玄功,奋身纵退;百忙中回手咬破中指,施展师传滴血化身之法,朝前弹去,化为一片血光,飞上前去。那金霞正待离门飞起,与血光迎个正着。只见血光投入金霞圈中,一闪不见,金环也就停在原处,不再转动。花无邪知道不将此宝收取到手,不能入内。先前不知误犯,受此虚惊,一经判明是佛门异宝,不能再以强力引发,便照佛道两家收宝之法,试探着小心收取。金环威力虽不再现,连用收法,并无动静。初意难极,本欲求助。及至与申屠宏见面,说完前事,外壁禁制刚一复原,门上金印也恢复了原状,不再放光。猛然触动灵机,重又跪拜通诚。起立之后,先不行法攻那,只照总图试一解禁,又见金光一闪,心中大惊,赶紧纵退。再定睛一看,那一圈黄印忽化为一个金环,晃眼由大而小,只有茶杯粗细,向洞外一面飞去。事出仓猝,又是惊弓之鸟,见即闪避,不及下手。

  申屠宏初来,不曾问出底细,正立迎面,一眼看出是件奇珍异宝,立用分光捉影之法,伸手捉住递过。花无邪道:“此系佛门至宝,我尚不知它的来历用法。定数应为道友所有,否则我早已收取到手了。即请收下,无须推让。我便据为己有,也只暂时保存,多操一份心,并无益处。只门内禅经,关系我大劫安危成败,此时方悟仅我一人之力,决难如愿,仍望道友终始玉成,感谢不尽。”话未完,门内水火风雷与金铁交鸣之声同时大作。虽题中应有文章,鉴于前失,知道单靠内外两图还不足恃,前路艰危,一层难似一层,把初来急功自恃之念去了个干净。二人合力下手,先朝按图行法一指,门刚自行开放,门内立有千万点金星激射而来。这一道埋伏,又非禁图所有,花无邪急切间分辨不出是法是宝,方在惊疑。申屠宏来时开读仙示,早知就里,把手中二相环脱下准备,见状忙往外一甩。环中所收天璇神砂,也化为千万朵五色星光,激射而出,竟将门内星光冲了回去。随喝:“花道友,此是佛家八功德池中神泥所化金砂,被我用二相环挡住。速照总图准备,随我入门,再将二层禁制复原,此宝便可收下了。”花无邪见他用一枚铁指环发出五色星光,竟将西方神泥挡了回去,益发钦佩,自愧弗如。同时悟出洞中防卫周密,掸经未到手以前,禁制不能全撤,每进一层,必须先将外层来路禁制复原,始能照图行事。否则另设的法宝埋伏必生妙用,阻路为害。前面禁制一复原,所伏法宝也可收取,等禅经得到手中,禁法也不破自解,端的互相呼应,神妙莫测。照此情势,分明神僧深知仇敌厉害,特意设此严关。等少时仇敌到来,层层攻破,事情已差不多了。闻言立即应诺。

  申屠宏已当先飞入。这时门内星光金霞,吃天璇神砂强力一挡,威势更盛,互相冲激排荡,发出极强烈的轰轰之声,宛如山崩海啸,震耳欲聋。转眼之间,神砂星光竟吃阻住,不能再进。申屠宏觉着神泥不特威力逐渐加增,并与天璇神砂互相吸引胶着,生出一种极微妙的变化。不知二宝各具吸力妙用,只要一方势绌,便可化合为一,增长出无边威力。西方神泥虽然厉害,却无人主持。当日之事,神僧早已算定,一切设施运用,至时逐渐失去灵效。少时便与神砂合为一体,成了峨眉七矮中第一件至宝。但是天璇神砂如为神泥所制,虽也一样相合,却凝成一金块,必须多耗心力,日日重炼,始能运用,尽管峨眉仙府藏有天一真水,也费事多了。仙示只说神泥至宝可以收用,并未详言,申屠宏仓猝之间,自未悟透。又以天璇神砂乃阮征性命相连之宝,除他年抵御邪魔,仗以完成仙业外,不久领导金蝉、石生等七矮,冲破南极磁光圈,在小南极不夜城光明境天外神山开府,以及三次峨眉斗剑,均有极重要的关系。如稍毁损,怎对得起几生患难的同门至交?当时情势,已无法收退。心中一急,拼耗真元,把多年苦练的全副功力运用上去。因与阮征同门同修,各人法宝妙用均所深悉。此举人与宝几成一体,天璇神砂不是可以消灭之物,人虽不致死,稍如失挫,创伤却不在小处,形势端的险极!

  申屠宏这一情急相拼,神砂威力随同大盛,神泥星光立被制压后退,未容二次发生变化。花无邪撤收禁制,也已成功。神泥与禁法息息相关,禁制一停,便失灵效。天璇神砂吸收法宝,原具专长;申屠宏全力运用,势又绝猛,一进一退,相差悬远,这一来刚巧合适。申屠宏猛觉前面千万斤的阻力忽地一松,神泥也未消灭,只吃天璇神砂分化,杂入五色星光之内,随同飞舞,向前冲去,上下四外,更无别的阻碍。因素来谨慎,虽料神泥已被制住,依然不敢造次。方在停步观察,忽听花无邪道:“前面已是神碑,道友快收法宝,容我过去。”申屠宏闻言,又看见神泥所化金星与五色星光匀合,仿佛原有,运用由心,忽然省悟,忙戒备着往回一收,神光一闪即隐,与平时收宝一样,只铁指环隐隐多出一圈极微细的金点。知道神泥已到手,并与神砂相合融为一体,喜出望外。同时花无邪已将二层禁制复原,朝前飞去。申屠宏跟踪赶到尽头处一看,那神碑乃是一片平整玉壁,当中有一片尺许长树叶形的金影深入玉里,隐隐放光;好似天然生就,又似一片真树叶藏在里面,玉质晶莹,映透出来。知道这便是那贝叶禅经,忙同下拜通诚,祝告起立,又知道此经密藏玉里,金光外映,看去只隔纸一般薄的玉皮,实则相隔还有尺多深厚。并且外壁所刻禅经与此关联,非把这贝叶禅经取出,外壁经文不能出现。玉质更坚如百炼精钢,非照总图所载,并须精习佛法的人,不能取出,并非容易。到手以前,夺经仇敌也必赶到,实是大意不得。总算事前有了准备,便照预计,由花无邪施展前师神尼芬陀所传佛法,上前取经;申屠宏在侧戒备。事机瞬息,稍为延误,便生巨变。申屠宏少时更须抽空走往后山,参与采蔽僧朱由穆、姜雪君与天残、地缺师徒斗法之事。哪一面都是事难责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由不得心情紧张起来。

  待了一会,申屠宏见花无邪面壁而立,先是手掐诀印,由中指上放出一道毫光,射向壁上,朝树叶四边徐徐转动。跟着便听壁内禅唱之声隐隐传出。此是神僧所留音文经解,只此一遍。当时如若记忆不全,便须再费多年功力,始能通解。那时花无邪早到应劫之时,必不能仗以自保。禅唱一完,玉碑上立即变化,禅经也自取到手内。暗忖:“自己不是佛门中人,此经无缘得见,事正危急,也无暇记,不消说了。可笑云南二恶用尽心机,百计劫夺,虽精晶球视影之法,内洞许多秘奥仍无法窥测。这禅唱留音不曾听去,便将禅经劫夺到手,也无用处。何况内外两经互有关联,若不深悉细情,又是神僧昔年默许的正宗佛门弟子,多高法力也难取走。结局必然是白用心力,害人转而害己。闻说二恶虽是邪教,法力甚高。麻头鬼王更能前知,行事谨慎。怎临事如此愚蠢?现在花无邪功成在即,先前不合贪功,又稍延误。又当天残、地缺与人斗法正酣,无人作梗之际,按说仇敌应已早到,洞外怎还无有警兆?”方在寻思,忽听隔洞顶上面惊天动地一片大震,宛如一二十个极大地雷同时爆发。可是洞内仍是好好的,并无异状。紧跟着,四外风火之声轰轰交作,顶上巨震更响个不住。两下里汇成一片,声势猛恶,自来罕见。知道云南二恶正用有相神魔攻洞,此时虽还无害,迟早仍被攻进,难免一场恶斗,并且从此纠结,非到强存弱亡,不能分解。

  申屠宏再看花无邪运用法力,虔诚默记,直如未闻。暗想:“此女根骨既佳,人又美好,更有这高定力,真个难得。只为当初一时不慎,误犯芬陀教规,已受多年辛苦危害,结局仍不免于玉碎香消,还受二恶十四年炼魂之惨。如非向道坚诚,自身能够排除万难,甘于以身殉道,力求正果,势必形神皆灭,连元神也保不住。”再想起师长闭关,群邪猖狂,自己虽得重返师门,前路依旧艰难。心忿二恶,明知此经正邪殊途,不应为其所有,和乌头婆一样,偏要恃强凌弱,乘危劫夺。花无邪定数如难避免,异日相遇,决不使其漏网。正寻思间,外面风雷攻势愈急。待不一会,中间忽杂着一种从未听到过的极凄厉的颤声悲呜,隐隐传来。好像是乌头婆呼音摄魂之法,又不全像,才一人耳,便是心摇神荡。知道不妙,尚幸功力坚定,未为所乘。再看花无邪,闻声面上立带惶急不安之状。同时壁中禅唱也已终止,一阵溶檀香风过处,眼前倏地奇亮,耀目难睁。由内而外,满洞风雷大作,焰光交织,上下四外洞壁一齐震撼,势欲崩塌。变生仓猝,不禁大惊,忙把二相环往外一甩,那神泥、神砂合化的五色金星,立似潮涌而出,先将内层碑室入口封住。

第二五八回

【回目录】

蓦地起惊霆电漩星砂诛老魅

  凌空呈宝相缤纷花雨警真灵

  前文说到李洪遇见凌浑、猿长老相助,得到一件佛门至宝,为了小寒山二女盗取心灯去炼毒手摩什,事关紧要,便先走去。申屠宏、花无邪立照凌浑所说,合力攻入内洞。申屠宏先在二门上收得一枚金环,又用阮征所借至宝二相环,将大雄禅师昔年护经之宝,西方八功德池中一丸神泥收去,与天璇神砂融合一体,为二相环增加了许多威力。跟着玉壁神碑出现,所取贝叶禅经也在玉壁层中现出。花无邪立用师传佛法,由中指上射出一道毫光,朝着贝叶四边徐徐转动,随听壁中发出禅唱之声。正在虔心默记,忽听得洞顶上面迅雷连震,动地惊天,风火怒鸣,响成一片,甚是惊人。申屠宏知是云南二恶将有相神魔炼成赶来,见花无邪仍在面壁静听,若无其事,不禁赞她定力甚高。洞外风雷交哄中,忽又夹着一种极凄厉的颤声哀呜,隐隐传来,与乌头婆呼音摄神邪法大略相似。才一入耳,立觉魄悸神惊,心旌摇摇,不能自制。尚幸功力坚定,忙运玄功镇摄心神,未为所算。再看花无邪,面色已带惶急,同时壁中禅唱也已中断。忽然一阵萌檀异香过处,眼前倏地奇亮,耀眼欲花,满洞风雷暴作,由内而外,向前涌去,上下洞壁一齐震撼,势欲崩塌之状。仓猝之间,不知底细,惟恐有失,忙将二相环往外一抛,那与神泥化合一体的天璇神砂,立化为五色金星,狂涛也似涌出。

  刚想先将内层碑室封闭,忽听身后花无邪急呼道:“道友快收法宝,我禅经已得到手。此时神僧佛法已经发动,井蒙神僧慈悲,佛光照体之后,顿悟玄机,因此得知佛法妙用。固然结局必不能免难,但不到我将前后两部经文、经解全数记下以及我应劫时限到来,任他天大邪法也难攻进。时机紧迫,不暇多言。只等道友取走贝叶灵符,后半部梵唱二次又起,大功即可告成。前得伏魔金环,乃昔年禅师降魔之宝,用法简便,只要将前洞六字灵符记住,照我所习佛家诀印,再以本身真灵主持,便能由心运用了。出时可用此宝防身,许能为我除去一害,也未可知。快请习此诀印,由我倒转禁法,送道友出洞,往后山为二老解围便了。”说时,申屠宏已经取宝回身,第一次见到花无邪满面惊喜之容,暗赞佛法神奇,不可思议。就这转眼之间,此女竟能悟彻玄机,并连洞中佛法也能由心运用。闻言足代欣慰,但知她大功虽成,十四年苦难魔劫仍所不免,定数所限,无法挽救。方觉可怜可敬,花无邪话已说完,将贝叶灵符递过,催习伏魔金环用法。知时迫势急,难于久延。好在禅师千年前早有准备,来时见洞外六字真诀,因防异日或许有用,已经记下。佛道两家降魔法宝,多由本身元灵主驭,大略相同,所差只这诀印。既然易学,又可为此女驱除妖妇,自应学了再走为是。见那贝叶灵符形如一片手掌大的翠绿树叶,并无符号字迹在上,只是金光隐隐,祥辉浮泛。用法恩师已经示知,便不再细看,随手藏起。花无邪立传诀印,告以用法出于禅师遗偈留音。并说:“道友不是佛门弟子,好些无关,故未听出。适才风雷祥光,便是佛家威力。三五日内,我与道友尚有一面之缘,但必无暇长谈。且等过十四年,劫后重逢,面谢大德,再行奉告吧。”

  申屠宏无可劝慰,只得举手作别,说声:“道友珍重,行再相见。”随将先得金环取出,如法一试,立有一环金光套向身上,看去只将腰间围住,但是佛光远射,全身均有祥辉笼护。知道威力至大,少时如与二相环合用,多厉害的妖邪也不是对手。如非花无邪夙孽太重,必须经此一劫始能成道,后山之行又奉有师命,不敢违背的话,便助此女脱离,也非无望。略一寻思,花无邪又催道:“道友盛情心领,此时不必管我,请快去吧。”说时,满洞祥光闪变,二次风雷又起。申屠宏知正倒转禁法,忙纵遁光往外冲去。觉着所过处阻力绝大,如鱼穿波,身外焰光万道,祥霞变灭如电,不容一丝缝隙。知道花无邪防范周密,佛法威力至大,已与主持人心灵相合,神妙已极。这还是有意放走,更有佛门至宝防身,这才不觉飞过两层门户,一看前面,已是头层出口。忽然想起:“洞外现有云南二恶;又听哀呼之声,与乌头婆邪法相似,也许妖妇也卷土重来。这两起妖邪均极厉害,又都性情乖戾,有己无人,双方均把禅经珍逾性命,宁冒险难,势欲必得。但知正教中人已经出手,天残、地缺不容外人在此猖撅,日前已经出手,大有左袒花无邪之势。这类妖邪平日虽不相下,一到事急,照例同恶相济。也不知双方联合与否?自己如若现形飞出,定必群起夹攻。何如仍用天蝉叶隐身?双方如未合谋,必在外面先自火并,乐得任其相持,耽延时候,等后山事完,再作计较。如已联合,二恶气运未终,又擅魔教中小金刚不坏身法,除之甚难。仗着隐形突出,冷不防将妖妇除去,想可办到。”

  沿途光焰杂沓,飞行迟滞,直到主意打好,才到洞口。立将天蝉叶取出,并用大乙潜光之法,连护身宝光也同隐去。哪知到了洞外一看,珠灵涧对面平地之上,竟设有一座法台,上面各色幡幢林立。另有十八个身高丈六,相貌狞恶,威风凛凛的神将,手持各种奇怪兵刃法器,按九官方位立定。当中两个身材高大,相貌凶恶,手持戒刀、金钟、火轮、法牌等法器的红衣蛮僧,坐在两朵丈许大小,血也似红的千叶莲花之上。花瓣上面,各有一股血色焰光朝上激射,高起丈许,合成两幢血光,将两蛮僧全身一起笼罩在内。法台周围,也有一层血光环护。上首手持火轮、令牌的麻面蛮僧,由牌上发出一道金碧光华,长约百丈,直射身后崖壁顶上,神态甚是紧张。台前不远,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着日前所见妖妇乌头婆和一个形似鬼怪的妖人。这妖人生得尖头尖脑,头上短发稀疏,根根倒立;脸作暗绿色,前额下面不见眉毛,好似生病烂掉;一双圆眼,怒凸在外,碧瞳闪闪,直射凶光;高颧削鼻,尖嘴缩腮。上穿绿色短衣,下穿短裤,赤露出黑瘦如铁的腿足;胸前挂着一个拳头般大的死人骷髅,背插三叉,腰系葫芦。面向台前悬空而立,似与二蛮僧在争论。下首妖僧喝道:“侯道友,你我彼此闻名,井河不犯,久闻三位道友言行如一。那盗取禅经的女子,已成网中之鱼。来时大师兄曾用晶球视影,此时两老怪物正准备与劲敌斗法,无暇及此;又以日前此女心粗糊涂,未肯应他所求,决不会和我们作梗。你并不需此经,不过受人怂恿而来。如肯依我先前所说,我们事后必将你想得到的两件法宝奉上,从此交个朋友。否则,暂请回去,我弟兄回到云南,恭候光临如何?”

  话未说完,形如鬼怪的妖人似要变脸,一只鸡爪般的怪手已经扬起。旁立妖妇似与配合,作势欲发。二蛮僧也似在暗中戒备神气。不知怎的,妖人面色遽变,好似有甚警兆,吃了一惊,厉声答道:“我弟兄三人,说到必行,永无更改。无如此时大哥、三弟忽然催我回去,无暇与你两个不知死活好歹的蛮人纠缠。总之,禅经如落人手,我自会去寻他,不值与你们计较。如落你们之手,不献出来,休想活命!”下首蛮僧见他声色暴戾,令人难堪,不由大怒,方一扬手中戒刀,麻面蛮僧嘴皮微动,竟似不令轻举。刚刚止住,妖人也似事情紧急,连未句话都未及说完,竟化作一条绿气,刺空激射而去,,其疾如电,余音尚在摇曳,人已飞向遥空云层之中,一晃不见。妖妇见帮手一走,神情更转狞厉,口、眼、耳、鼻似抽风一般,不住乱动,厉声喝道:“我向不服人,只为我子残魂不能重聚,苦痛日深,心如刀割,明知劫数将临,依然来此拼命。早知你们必来犯险作梗,特请侯道友同来,与你们商量。此事合则两利,分则难成。只求保全我儿一命,暂借此经,并不据为己有,终于归你们。已经再四言明,你们偏不听。休看侯道友已走,照样能坏你们的事,不过不愿两败俱伤而已。休再固执。”话未说完,麻面蛮僧本来目注前面晶球,全未理睬,忽然一声诡笑道:“我弟兄向不与外人联手行事。念你为子心切,暂宽一线,联手仍是休想。你既吹大气,我且将攻山神魔暂止,让你先去下手。你如不行,或是为人所*,我们再行下手如何?此事并非容易,便我两弟兄来此,能否如愿,也还未定。但我二人劫数未临,法力又高,虽还有未尽算出之处,早已防备周密。不似你这老妖妇,为了孽子,明明大劫临头,还敢胆大妄为罢了。”

  妖妇闻言,立被激怒,厉声喝道:“我本心防你们作梗,闹得两败俱伤,为了我儿,忍气吞声。否则,我已将量尤三友吸取真神之宝白骨吹借来。你们先前也曾尝到厉害,如非预坐小金刚禅,心魂早已被它摄去。何况此女微未道行,我只一吹,她必由我摆弄,自将禅经献出。话须言明,到时不要作梗。”说时,申屠宏因听蛮僧口气,后山斗法似刚开始,稍迟无妨,意欲相机下手除害。仗着隐形神妙,便往侧面绕去,早看出妖妇胸前挂着一个白骨哨子。先听飞去妖人姓侯,本就疑是量尤墓中三怪之一。再听妖妇说出白骨吹,益发惊异,先前异声悲啸必是此物无疑,怪不得连自己也几乎支持不住。为防花无邪闻声闪失,心中忿恨,忽听蛮僧喝道:“无耻妖妇!让你先下手,尽说废话作甚?想挨到神魔攻破山顶,捡便宜么?直是作梦,此地三日之内,决无人来作梗。现且停手让你,再如拖延,我们前言便作罢了。”申屠宏出时,风雷之势并未停止。再稍往前,便见崖顶之上焰光腾涌中,另有十八神将与台上所立相同,正用手中法器发出百丈风雷,在麻面蛮僧右手令牌妖光指挥之下,猛力攻山。这时忽然一闪不见,山顶仍是好好的,心方稍放。妖妇也是恶贯满盈,明知前路凶危,仍想因人成事。素日又极凶横自大,本想借着说话延宕,等山顶稍被攻出一点裂痕,再行运用玄功变化,入内夺经。及被蛮僧道破,怒火上升,自觉难堪,不由犯了凶狂之性,怒喝:“蛮人休狂,此时无暇多言,早晚必取尔等*!”未句带着哭音,甚是刺耳。二蛮僧好似早有成竹,任她叫骂,只把目光注定妖妇动作,全不答理。妖妇说完回身,两臂一振,身外邪气立即暴胀,满头灰发连同鬓脚两挂纸钱一同倒竖,飞舞起来。跟着飞身而起,将那两只鸡爪般的怪手往外一伸一扬,立有十条黑影由指爪尖上飞出,各长数十百丈,将对崖连顶带洞交叉罩住,大片愁云惨雾便疾如奔马,朝前涌去。

  申屠宏行事谨慎,上来便恐蛮僧、妖妇设有禁网,为防触动,特意由侧绕去,相隔尚远。本在准备发难,及见妖妇动作神速无比,知那妖云邪雾只一近身,妖妇心灵立有警兆,便不等涌近,突然现身,大喝:“无知妖孽!你劫数到了!”说时迟,那时快,申屠宏原因身是峨眉高弟,不愿暗中伤敌,又防一击不中,又留后患,身形一现,二相环一甩,天璇神砂早化作无量星涛,金芒电舞,狂涌而出。妖妇长于玄功变化,原可遁走。无如心痛孽子,夺经之心太切,邪法又高。刚一返身施为,心灵上便有了警兆,觉着左侧有人隐形埋伏。忽然想到日前吃亏之事,由于李洪作梗而起。心疑花无邪与李洪合力下手,一个人内取经,一个在外接应,又在作对。不由怒火中烧,既想报复前仇,又想借此卖弄给蛮僧看个厉害。表面装着行法,实是就便布置邪法,乘敌不备,冷不防回身,用鬼手抓魂,将仇人生魂抓去。不料煞星照命,左侧隐伏的并非前见幼童李洪,天璇神砂已是极厉害的克星,又加上西方神泥,威力更大,一经发出,疾逾雷电。尤厉害是稍为沾上一点,下余立生感应,一齐飞涌而来。当时见机,变化遁走,尚非容易,何况事出意外,一味蓄势前扑,未有退逃之念。当申屠宏现身时,妖妇也已猛然回身,扬手抓到。双方恰是同时发难,迎凑在一起。等妖妇瞥见对方是个大头麻衣,身有佛家金光祥辉环绕的少年时,那山海一般的五色星涛,已当头罩下。心方一惊,猛觉身外压力绝大,行动不得,才知不妙,怒啸一声,便要化身遁走。哪知此宝威力无上,专戮妖邪,不动死得还慢一些,这一行法强挣,星涛受了激动,内中神泥所化金星各具绝大吸力,首将妖妇通身绕住,吸了个紧。申屠宏再伸手一指,与金星杂在一起的五色星光跟着往上一涌一裹,互相激撞,纷纷爆裂,火花密如雨霰,只管随分随合。妖妇却是难当,只惨号得两声,便已形神皆灭。

  申屠宏因知妖妇身带法宝甚多,均极污秽狠毒,惟恐消灭不尽。侧顾二蛮僧,目注自己,面有惊容,守在台上,一意戒备,并未出手。料他们行事审慎,必不先发。为防万一,便将飞剑放出防身,连新得伏魔金环也放将出去。金光方离身而起,果有几声极难听的鬼哭悲啸之声,由神砂星涛中发出,金光还未飞到,已经消灭。申屠宏终不放心,仍指定金光祥霞罩上前去,使神砂由佛光照过,方始缩小收回。正想此宝如此神妙,好在为时尚不算晚,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将二蛮僧有相神魔破了再走。忽听麻面蛮僧喝道:“道友奉命后山解围,正是时候。你我素无仇怨,我们早用晶球视影看出此事,各用小金刚不坏身法防护,道友法力虽高,仍是无奈我何。并且道友一来我便看出,有心假手道友除此妖妇,以免你那女伴元神被她摄去。我们志在取经,并无他意。道友何苦违背师命,与我们作对?”申屠宏不知蛮僧仅知大概,并未看出底细,所说一半是诈,急切间被他蒙住。又知所持魔教中不坏身法,委实难破,心虽吃惊,仍想略示威力。方在寻思如何下手,猛听后山乌牙洞那面雷声大作,精光宝气上冲霄汉。一看日色,已是西初,知难再延,只得大喝道:“大雄禅经,留赠有缘,各凭法力,善取无妨。如被花道友先得了去,你们如敢伤她一根毫发,妖妇便是榜样!”麻面蛮僧忙插口道:“我们决不伤她。道友留步,尚有话说。”申屠宏原知恩师既有仙示,决难挽回,只是可怜花无邪,一时义愤,又看出蛮僧有些内怯,故意如此说法。急于赶往后山,说完,便自飞走。耳听蛮僧大声疾呼,又叹息一声,也未回身理睬。飞行神速,晃眼乌牙洞在望。忙照仙示,不飞近前,先在中途隐身飞落,步行赶去。看出沿途均有埋伏禁制,有的已为人破去。仗着师传灵符,通行无阻,径由乱山中绕到洞前危峰之上。

  那乌牙洞在崆峒后山深处,地甚僻险,中隔森林绝涧。天残、地缺师徒脾气古怪,喜怒无常。怪徒更是骄横任性,仗着乃师袒护,专与生人为难。故此处平日为仙凡足迹所不至。申屠宏也是初次来此,地方就在日前申屠宏寻找花无邪时,所见怪徒住的山洞左近,该洞位列西首危崖凹中,并不广大。洞外大片盆地,三面均是危峰怪石,宛如犬牙相错,石色乌黑,形势奇特,险峻非常。本来四面均有极厉害的禁制,申屠宏未到以前,既防主人先行惊觉,更恐采蔽僧朱由穆和姜雪君识破,老早施展迷踪隐形乾坤大挪移法,另用天蝉叶隐身,悄悄前进。先还恐主人法力高强,稍一疏忽,便触禁网,甚是小心。哪知刚到峰下,一片黄云闪过,所有禁制忽全撤去。隔峰遥望,佛光祥辉,连同各色光华,仍在隐隐相持,映得满天暮云俱成异彩。知道双方未分胜负,心中一宽,立即走上。到了峰顶,觅好藏处,往下一看,崖对面两座危石顶上,分立着两人:一个是面如冠玉,身着黄葛僧衣的小和尚;一个是美艳如仙的青衣少女。看年纪都不过十多岁,都是气度高华,神仪朗秀。一见便认出是师门至交,朱、姜二位师叔。知道神驼乙休、韩仙子,还有先在珠灵涧所遇穷神凌浑和猿长老,也必在此,细一寻视,井无踪影。凌、猿二老,本为解围而来,也许隐伏在侧。乙、韩两老夫妻,本与朱、姜二人约好一路,事又一半为了乙氏夫妇追戮双凤山两小而起,怎会不见?

  这时天残、地缺也未现身出斗,只把日前逐走妖妇乌头婆的黄色云屏放了出来,也不似那日飞得高,只横向天半,将乌牙洞连崖护住。云屏上面立着五个怪徒,一律黄色短衣,相貌丑怪,仵氏弟兄却不在内。朱由穆由手指上发出五道佛光,朝屏上五怪徒射去。姜雪君左手指定一青一红两道长虹也似的精光,分射开来,将云屏两头罩住;另一手掐着一个法诀,目注前面,蓄势待发。五怪徒立身屏上,不言不动,态甚沉稳,各有一幢白光护身。另外一道五色精光宝气,由屏中心激射出来,分布成一片光墙,挡向怪徒前面,将佛光敌住。有时势子稍绌,吃佛光往前一压,缩回屏上,五怪徒立现不支之状。可是彩光也颇强烈,略为退缩,晃眼强行冲起将佛光敌住,怪徒神色又复自若。朱由穆见状,将手一指,佛光重盛,五彩光墙又复后退。双方进退不已,似此相持到了天黑,精光祥霞照耀之下,四外峰峦齐幻异彩,更是奇观。申屠宏知道天残、地缺尚未出现,还不到下手时期,且喜双方全未惊动,便耐心静候下去。中间姜雪君几次想要扬手施为,均吃朱由穆止住。到了后来,光墙似知不是对手,已不再往前冲起,却挡向云屏前面。这一改攻为守,看似势衰,佛光反倒不能再进,成了相持不下。

  姜雪君意似不耐,叱道:“老怪物!你以为将元神附在孽徒身上,人不出面,只凭这万千游魂所结的挡箭牌,就可免难么?除照我们先前所说,将两孽徒献出,当面责罚,念你二人虽是左道旁门,除喜护短任性,夜郎自大,和这次包庇双凤山两小外,恶迹无多,只要肯认错服低,便可无事。否则,我不似朱道友仁慈,一发无音神雷,你这千万游魂炼成的保命牌和你这老巢,齐化劫灰了。”随听洞中有两人怪声怪气,一同答道:“你当我弟兄怕你们么?不过你们来得凑巧,正赶有事,暂时无暇罢了。是好的,少时我弟兄自会出来见个高下。你要不怕造孽,无音神雷只管发放,看看可能伤我分毫?”

  话未说完,忽听当空有人大喝道:“老怪物,少要说嘴。你明知姜道友可怜这些游魂,用意只想迫你俩出头,不肯下此*手。得了便宜,卖乖作甚?本来是我的事,被朱、姜二位赶在前头。我夫妻照例不喜两打一,小和尚已经抢先,只得让他。原想你这两个老残废自负多年,既敢纵徒为恶,包庇妖邪,人已寻到门上,总该把你那些鬼门道使点出来,令人见识。始终藏头不出,已是无耻,还要发狂言,空吹大气。我夫妻决不打帮槌,朱、姜二位道友也无须人相助。只是来了半日,看着闷气。我夫妻也不与你俩动手,只将你俩这龟壳揭开,省你俩无法出头,你俩看如何?”申屠宏早看见神驼乙休同了韩仙子,突在乌牙洞上空现身,相隔洞顶危崖不过数丈高下,可是说话声音,却在朱、姜二人身后列峰之上,正与相反。再一回头注视,果然又另有一个神驼乙休在崖对面相去里许的小峰之上立定,戟指喝骂。韩仙子却未在侧。怪徒闻声,一齐朝前注视,身后崖顶有人却并无所觉。知是身外化身,难得是两下均能一样言动施为,各行其是,心中好生赞佩。乙休话未说完,朱由穆已经插口大喝:“驼兄住手!我不捡人便宜。老残废可速出现,免得驼子用身外化身、五丁神掌将你牢洞抓去,被人逼出,平白现世。”

  话还未了,乌牙洞上空的乙休听朱由穆发话阻止,早不等说完,手伸处,立发出五股长虹也似的金光飞射下来,将乌牙洞连崖顶一起搭紧。乙休随纵遁光飞向空际,口喝得一个“疾”字,那高广约十多丈的一座危崖,连同当中凹进的乌牙洞,立似齐地面铲去,一片裂石之音过处,齐整整与地脱离,吃乙休手上五道金光抓起。刚刚悬向空中,先是青蒙蒙一片淡烟闪过,猛听天崩地裂一声大震,那座危崖忽然自行炸裂,宛如千百巨雷同时爆发,那石崖已化为百十丈大一团烈火,声势猛恶,从来罕见。乙、韩二人同时不见,只剩小峰上面乙休原身哈哈大笑道:“老残废惯用心机,平白将你俩的牢洞自行炸裂,闹得少时无家可归。你俩多年炼就的灵石真火,可曾伤我分毫?白便宜山妻炼一纯阳之宝。”说时,韩仙子也在峰上现身,腰间挂着一个黑葫芦,扬手一招。崖石爆发所化火团本悬空中,立时电驰飞去。申屠宏先还奇怪,雷火怎会聚而不散?这才看出火外还包着极薄一层光网,淡如轻烟,火光强烈,如非慧目法眼,休想看出一点痕迹。韩仙子见火团飞到,将手一指,火团便裂了一口,自向葫芦之中钻进,晃眼全消。笼在火外的青色淡烟,也往韩仙子袖中投入,同时不见。对面云屏之上,五徒忽然一闪不见。跟着云屏敛处,先飞起一团黄气、两道青光,将朱、姜二人的佛光剑光接住。同时现出两个一缺左腿,一缺右腿,相貌奇丑的孪生怪人,并肩而立,挨挤甚紧,须发皆张,神情好似忿怒已极。也不发话,一照面,便朝乙、韩二人并立的小山峰飞去。身上也未见甚遁光,连手足都未见动,飞起来却是快得出奇,人方出现,便已飞到小峰前面。申屠宏那好月力,竟未看出是怎么飞过去的。便是朱、姜两人那高法力,也似出于意外,未及阻隔,便被飞近身前。申屠宏因天残、地缺已经出现,一面准备贝叶灵符,一面朝前细看。就这瞬息之间,双方已经交手。

  原来天残、地缺恨极乙休,本朝乙、韩二人扑去。不料对方知他巢穴一毁,又把灵石真火失去,必要情急拼命,事前早有准备,先前所见淡青色的光网,忽又出现。天残、地缺的太乙潜光遁法,虽不如佛家心光遁法可以神游千万里外,念动即至,但也迅速不可思议,去势又猛,差一点没被撞到网上。同时朱、姜二人见两老怪物一言不发,纵遁飞来,竟舍自己,朝乙休夫妻扑去,佛光、飞剑也吃那黄气和两道青光敌住。知两老怪物得道年久,在各异派旁门中独树一帜。所用二宝,乃二人昔年在两极尽头,采取千万年前遗留,快要积成星球的混元真气凝炼而成,青黄二色,一清一浊,分合由心,威力至大。此外,尚有一件异宝,乃南极磁光炼成,更是厉害。这三件法宝,多高法力也不能破。看去虽只一团黄气,大才尺许,如在当地破去,一经震裂,五千里方圆以内,立被鸿漾大气布满,自相激射震裂,地震山崩,洪水怒涌,烈火烧空。在此震圈以内,人畜生物固全毁灭,弄巧还要蔓延开去。所到之地,气重如山,生物遇上,立即闭气裂腹而死。非俟二气日久自分:轻气上腾,为云为雨,大雨数年;重浊之气,受了雨湿凝聚,化为土石下降,方始停歇。虽不似天地定位以前那么厉害,灾区相差悬远,也须经过数十百年才可无事。震圈以外,人物虽不至于死亡,水火天时之灾,也多受波及。端的厉害无比。

  老怪物对此三宝一向珍逾生命,不特与人对敌从未用过,并且多年来均深藏在所打坐的崖洞山腹之内,亲身坐镇守护,连门人也不令见。原备干三百年大劫临身之时,去往两天交界之处,把应遭劫的几个同道至交也约了去,仗此三宝抵御未劫。论起为人用心,并不算恶。只是自恃成道年久,法力高强,性既骄狂自傲,又专以一时喜怒来分亲疏。怪徒每喜结交妖邪,横行为恶,尽管法严,事后也必责罚,但因师徒情长,当时必加护庇,与对方为难,从未清理过一次门户。尤可恨是无论是甚极恶穷凶,如双凤山两小之类,遇到危临事败,无可幸兔,只要肯低首下心,忍受苦痛恶气前往求告,碰到二人高兴头上,也必援手,不稍顾忌。结怨甚多,人却奈何他俩不得。朱由穆前生有两好友,便吃他师徒大亏,几乎惨死。彼时激于义愤,未及往寻,便奉师命转世。上次峨眉开府,恰遇见当年肇事的两黄衣怪徒,事已过去,两友已经仙去,本想放过,两怪徒反向自己招惹,逃时叫阵。因值有事,迟延至今,方始来会。对这三宝,事前原料对方防避佛光击破,决不敢用。不料竟自施展出来,必是恨极乙休夫妻,又知自己和他俩一样顾忌,不肯造此浩劫,佛光威力神妙,非此不敌之故。老怪物尚是初会,果然有点门道。本心不想除他俩,只是愤其纵徒行凶,略加做戒。虽然备有制他俩之法,照此神通,委实不可轻视。如果对方情急,豁出两败俱伤,大家造孽,自将大气爆散,佛光还不能收回。见姜雪君不等对方冲向光网之上,扬手先是一粒无音神雷发将出去。嫔姆的无音神雷何等威力,势更神速,发时并无声音,多厉害的妖邪一被打中,只金光一闪便成劫灰,甚或形神皆灭,万无不中之理,哪知对方竟似预先知道。金光闪处,高地大片山石全成粉碎,尘雾高扬,涌起数十丈高下,地也击碎了一个大深坑。再看天残、地缺,人已飞出十里以外。金光闪过,人又飞回原处,手略一扬,那高涌天半的尘雾立即消散,行动端的比电还快。同时每人肩上发出一片五色奇光,流辉四射,耀眼生缬,冷气森森,老远都觉逼人。

  姜雪君见对方已将两极磁光所炼之宝发出,便将师门至宝天龙剪化为两道金碧光华,交尾而出。天残、地缺二次飞回,本仍想朝乙休拼命,一见此宝,知道厉害,只得暂停。双方斗在一起,动作都神速,原是瞬息间事。朱由穆心念微动,还未及出手,乙休已哈哈大笑道:“我向不喜以多欺少,似他俩这等老残废,两人只能算得一个,连山妻也无须上前。既是专来寻我拼命,有我一人足够发付。小和尚和姜道友速将法宝、飞剑收转,停手观战。我先看看他俩那混浊之气结成的坏包,是什么玩意?”说罢,不俟答言,身形微闪,化作一道金光,惊虹刺天,朝那黄色气团飞去。气团原吃佛光包没,停空相持不下。申屠宏是个行家,早看出气团虽小,重如山岳,佛光虽然将它包住,并看不出能够破它。金光正要往佛光之中穿进,忽听朱由穆大喝道:“驼兄不可负气,老怪物虽然可恶,此是他俩的命根。你将此重浊之物送往两天交界之处破去,也颇费事。他俩不过借此抵挡,便敢造此大孽,我也早有防备,决可无害。还是由我与姜道友对敌,老残废若是服输便罢。快请回来,免他日后说嘴,道我又请帮手。”乙休不理,依然冲光而入。朱由穆知道乙休欲以全力大显神通,将此宝送往两天交界之处毁去。此次来时,曾接妙一真人飞书相劝,又遇师弟李宁代传师命,本心不欲过分。惟恐乙休记恨对方袒护妖邪,结局虽将双凤山两小除去,因被连次作梗,不特大仇元凶几被漏网,韩仙子还失了几件法宝,连所居白犀潭水宫也几不保,又结下许多无谓仇怨,必不甘休。又知妙一真人密令门人暗有安排,为防乙休走极端,特意赶在前头,故意虚张声势,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不料乙休久候不耐,依然出手。一见不听拦阻,气团渐有上升之势,只得发挥全力,指定佛光,连金光一起包住,不令上升。双方功力原差不多,气团早变成了一个极大光球,金光、佛光齐焕霞辉。双方再一进一退,便在当空上下滚转,气象万千,壮丽无伦。

  朱由穆一面阻住乙休,不令飞走;一面寻思:“两怪物幸吃姜雪君绊住,不然事更难测。此时势成骑虎,除却最后一着不能取胜,否则乙休也决不善罢。”又见天残、地缺手掐灵诀,知他俩也要施展*手,用玄功变化应敌,便喝道:“老残废!并非我们倚仗人多欺你俩,只为驼兄恨你俩自不为恶,却喜庇护妖邪,想将你俩御劫三宝破去,以示做戒。我想强行劝阻,你俩也看见了。再不服输,驼兄法力高强,我一个阻他不住,你俩数百年苦炼之功,付于一旦了。你俩那小诸天邪法和玄功变化均无用处。如嫌我们多了一人,我请姜道友停手,由我和驼兄对敌如何?”此时天残、地缺也是气急之下,竟没想到对方知他俩运作如电,早有成算。闻言暗想:“自己原不舍的这两道磁光,才被绊住。只要对方天龙剪一收,立可施展玄功变化追上仇人,乘机下手,与乙休拼个存亡,免得施展*着,为害生灵。”闻言,正在准备,谁知姜雪君已得暗示,天龙剪往回一撤。三方动作均快,又是同时发动。就在这将要飞起,时机不容一瞬之际,朱由穆大晦檀佛法已经施为。天残、地缺刚收转两道磁光,要往上空飞起,猛闻到一股旗檀异香,当时心神便觉迷糊,知道不妙。怒喝一声,手才往起一招,意欲拼命,忽又瞥见一片祥霞,由侧面峰上冉冉飞堕,看去并不甚快,可是才一人目,全山立被笼罩在内。同时空中出现一个身高丈六,形与观世音相似的一尊菩萨,头上环着一圈佛光,手执一朵青莲,拈花微笑,凌空而立,宝相庄严,气象万千。一时祥辉潋滟,花雨缤纷,一派祥和景象,与先前金光宝气满空激射飞舞,形势迥不相同。二人便清醒过来,只觉天机宁静,通体一片清凉。不特先前怨毒嗔怒之气一齐化为乌有,连发出去的那些法宝也全回到手上,仿佛噩梦初回,并无其事情景。

  二人言行心念本都相同,猛想起身非佛门中人,此时空中忽现佛菩萨金身,所用法宝又复无故收回,直如未发,必是敌人施展大旋檀佛法,身已受制无疑。多年盛名威望,不料毁于一旦。心中一急怒,神智刚又一迷,同时空中飞剑、法宝,连同强仇乙休元神所化金光,也均不知去向。这时二人已为佛法所制,随着心情反应,成败所关,仙凡系于一念。当嗔念才起之际,已经神智不清,周身火热欲焚,愤怒之下,再生先前恶念,立为本身真火所焚,堕入轮回了。总算二人苦炼千年,法力高深,神智尚未全昏,见空中宝光全隐,心中一动,忙往左右查看。目光到处,乙休已经回到原处,身前光网已收,连同山石上分立的朱、姜二人俱在向空顶礼膜拜,神态十分虔敬,满面喜容,哪有丝毫敌意?再看侧面高峰之上,现出一个葛衣矮胖少年,不由大悟。

  原来二人日前曾算出为了自己一时负气,护庇妖邪,始而势成骑虎,欲罢不能,终于树下强敌。事后虔心推算,不久便有对头寻上门来,此次斗法,竟关系到成败安危。恰巧日前珠灵涧有人斗法,刚算出取经女子和一同伴是个救星,设计引来,向其借用灵符,偏又不答应,被人隐形潜入,冲破禁网,带了逃走。话已出口,不能向其作梗,或是自行强取。并且不到时限,经和灵符均取不出。后又再四推算,除此无救。自己那高法力,竞会推算不出详情,越知厉害。总算此女虽未明允借符,也未拒绝,又曾助她脱难,见时神情甚是感激,也许不致袖手。万般无奈之下,知道此女便肯借符,也在敌人到来以后。只得先把两个最招恨的徒弟隐藏起来,自在洞中打坐。表面故作大意,仅将护身云屏放出,并分化元神附在五怪徒身上,出来应敌。本想拖延时刻,以待解救。不料被神驼乙休所愚,将洞府连崖拔去。自己将什就计,暗放石火神雷,又吃韩仙子收去,失了一件至宝。连遭失利,怒火中烧。心料花无邪乃芬陀弃徒,与敌人多有渊源,日前不肯借符,必由于此。这时符当取到,并未送来,可知无望。多年盛名,就此断送,恶气难消。反正敌人难伤自己,好歹也须与之一拼。及至现身出斗,所恃三件法宝,又吃敌人分头敌住,两不相下,已是忿极。尤可恨是乙休竟想把将来御劫三宝中最具威力的混元一气球毁去,如何不急?暗忖:“你既无所顾忌,索性大家造此大劫。”恰巧敌人托大收回天龙剪,正要赶往,佛身忽现,法宝无功,自己也未离地飞起。正在心念起伏,周身火热剧痛之际,一见申屠宏,猛触灵机。刚自醒悟,盛气一平,周身重又立转清凉,越知所料不差。本身功力原极高深,当时明白过来,刚双双顶礼膜拜下去,口呼:“我佛慈悲!”似觉一片祥辉透身而过,宛如醍醐灌顶,周身气机和畅,神智益发空灵,哪有丝毫杂念。

  正在潜光反视,静心体会,忽听身侧有人唤道:“老怪物,齐道友嘉惠于你不少,今此佛光一照,异日天劫兔去许多魔障。加上你那三宝抵御外魔,决可无害。灵符已收,还不起来?”睁眼一看,自己跌坐在地,并未跪倒。旁边除先前五人外,又添了二人:一是凌浑,一是猿长老。以前均曾见过,猿长老更是对头之一。俱都含笑,环立面前。彼此都是有道之士,自然无须细说。本来胜败未分,又有佛力化解,芥蒂全消。从容起立,笑答道:“以前种种,本属虚幻,不消说了。只是嘉客远来,蜗居已为乙道友所毁,只好请至小徒洞中一叙了。”朱由穆笑道:“道友你说此话,又入魔障。以前既是虚幻,怎会毁去?”乙休也微笑插口道:“道友仙府已为佛光复原。只是高足们不合私出观战,虽然隐形,并无用处,佛光照时,妄生嗔念,如非符收得快,几乎堕劫。现在人俱昏迷于峰侧崖凹之中,尚在受苦。只有小和尚能救,你我均难为力。可是这一来,气质已变,决不再为盛名之累了。”凌浑笑道:“我向不服人,今日越看出佛法神妙,不可思议。只金身一现,佛光所照,弹指之间,不特在场诸位仁兄仁姊*机悉混,连我驼兄说话也文雅起来。自与驼兄相交以来,连峨眉开府,第二次又听到他这等吐属。早知如此,我和老猴头真不该藏得那么远。假使藏在左近,让佛光照上一照,好歹把我这身穷气和老猿的一身野气去掉,不是好么?”韩仙子、姜雪君等俱都觉得好笑。连申屠宏正向天残、地缺礼见,素来谨饬的人,也被他引得忍俊不禁,只不敢笑出声来。

  天残、地缺闻言回顾,已早看出乌牙洞仍是好好的,原样未动。又知门人均在受苦,便请众人同往。申屠宏随往一看,怪徒共是七人,仵氏弟兄也在其内,业已昏迷不醒,面上各带苦痛神色。朱由穆道:“因申屠宏不是佛门中人,不能尽发贝叶灵符妙用。否则,此等西方至宝本有无上威力妙用,善恶转移之间,大千世界任何事物,哪怕化成劫灰,立可返本归原。二位道友也必回坐原处,不在外面了。他们七人,佛光不曾普照,如藏原处,便可无事。可是不如此,焉能转祸为福?可惜福缘还浅,因我也是劫中之人,不敢妄行收取。幸家师早知此事,已用佛家心光收去。如在我手,他们更是得益不少呢。”随说随将自炼佛光放出,照向七人身上。

第二五九回

【回目录】

孽重忧危离魂怜情女

  心灵福至隐迹护仙童

  约有盏茶光景,七人逐渐如梦初觉。天残、地缺立命向众礼见。并说:“我弟兄二人早该成道飞升,只为性情奇特,延迟至今。多蒙齐道友命门人解围,居然转祸为福,与诸位成了朋友。现蒙佛法度化,备悉前后因果,孽根已净,连门人也变了气质,真乃万幸。我师徒九人稍事清修,便须出山修积。此后小徒在外行道,仍望诸位道友在便中相遇时加以教益。还有,此次虽是齐道友暗中主持,花、申二人实是首功。花无邪处境尤为可怜。适才默运神光查看,珠灵涧碑洞已被蛮僧连用三十六相神魔攻进头层门户。花无邪禅经已得,本可冒险遁走,但此女向道诚毅,因见经解梵文尚未全通,已拼以身殉道,定欲学全。仗着大雄禅功,二、三两层禁制尚未失去灵效,一任风雷烈火猛攻,全未在意,现正相持。可惜佛法神妙,头层禁制未解以前,查看不出内里情景。又以日前此女不肯借符一用,未曾命人往助,否则也不致如此。我因蛮僧长于晶球视影,先前撤禁,本为等候此女送符之故。自见申屠宏道友省悟之后,便将原有禁网恢复,这里他决查看不出。此女志行如此高洁诚毅,行路之人均无坐视。我意欲同了诸位稍逆定数,将这云南二恶除去,为此女永除后患。得经以后,再仗佛力化解夙孽,免去这十四年炼魂之惨如何?”

  凌浑笑道:“你两弟兄又想左了。我和小和尚、驼子夫妻,还有姜道友和老猿,哪一位不是和贤昆仲一样,专讲人定胜天的么?如能这样,随便哪位前去,也只举手之劳,何必劳师动众呢?请想她那前师芬陀神尼是什么人物,如不堪造就,决不会收到门下;既收,决不会再逐出。分明有意激励,设法玉成。稍可挽回,休说似她师父的法力,便一干师执之交,也决无坐视之理。这十四年的苦厄虽极厉害,对她实有大益。我们爱之,实以害之,由她去吧。但那云南二恶横行川西云南等地,为恶已有多年。固然他们的结局也是徒种他年恶因,终觉气不过,我们到时自会除去。你两弟兄护身云屏,为小和尚佛光侵烁大久,不免受伤。这些游魂也颇可怜,我们走后,便须重炼,以免多受苦痛。花无邪危急之时,另有人来应援。我和猿长老秦岭归来,也许前往凑趣。你两个由她去吧。”乙休笑道:“主人虽经佛力度化,但他们恩怨分明,根于天性。佛家原重因果,去原无妨,只不要早去便了。”

  朱由穆笑道:“乙道兄此话多余。主人法力高强,已知定数难移,无非想使花无邪稍减苦孽,异日少受上点魔难罢了。本来事尚凶险,因量尤墓中三怪执意想与幻波池易、李诸人为难,杨道友偶然对人谈起,吃所收古神鸠听去,得知三怪已经约好日子,由大、三两怪先往洞庭山寻岳温道友斗法,只要打一个平手,便用邪法发出信号,由埋伏幻波池左近的二怪去向英琼、癞姑二人报复一刀之仇。恰巧杨道友所去之处,相隔幻波池只数百里。古神鸠和神雕佛奴鸟友至交,立即溜出,赶往幻波池送信,本意报警,令神雕转告主人,多加戒备。神雕为主忠义,知古神鸠专制这类僵尸恶鬼,当时用鸟语一激,不等发难,便先寻去。事有凑巧,三怪因平日自负,立有信条,犯他三怪的人,固是必*无兔。如在下手以前有人逞能,包庇作梗,便先寻这人作对,非获全胜,连生魂也摄去,决不再与前人为难。并且一击不中,永不再发。此次为了看中幻波池藏珍、灵药,虽然双管齐下,毕竟有背向例,并料定岳道友不好惹,本就不甚愿意。妖妇乌头婆又往卑词求助,诱以禅经重利,已向大、三两怪力争,只要胜得岳温,报仇何必急这二三日内?多年信条,万不可改,已经变计,应了乌头妖妇之约来此。大、三两怪飞行本极神速,路过大咎山,忽遇毒手摩什败逃回去,说起七宝金幢已落他仇人小寒山二女之手,破幻波他便有二女在内,双方仇人已结为一体。两怪知那七宝金幢也是他们的克星,闻言大惊,妄想赶往幻波池外,用邪法先摄癞姑生魂试上一试,途中正遇古神鸠,自然不放过。休看有名三怪那么高邪法,竟遇克星,连吃了好些亏,脑中元丹也几被神鸠抓去。后来情急,各用玄功变化,拼耗元神,施展阿鼻七煞。神鸠刚现败象,杨道友便已赶来,将两怪困住。后用邪法,向第二怪告急,隐形暗助,才得遁走。可是三怪元气受伤不轻,复原尚须时日。又知乌头婆已死,估量这里主人也不好惹,想等二恶夺经之后,再捡现成。否则,花无邪危机还要多呢。”

  乙休道:“话虽如此,闻说后半部禅经连同副册经解,均刻在玉碑之上,还有几件法宝也尚未取出。前部禅经,未了也要藏于碑内,第五日上,碑文便隐。由经声止后算起,今天虽是第二日,但此后部禅经也不宜为群魔窃窥。上次分手,你与人所约时日已至,我还有事他行。此碑运走及保存,均非你不可,你真大意不得呢。”朱由穆道:“这个无妨,我固有成算,齐道兄也预有安排。申屠宏只等我们一走,便往幻波池请我李宁师弟去了。”随对申屠宏道:“你此次功劳不小,功力尤为精进。齐道兄日前谈起,颇有奖意,好自为之,前途无量。我们尚要往主人洞府少坐,不必等候。定数如此,无须匆忙,只在第五日内赶到,决不误事。你先去吧。”申屠宏早就盼走,闻言拜谢道:“弟子待罪多年,幸蒙各位师执前辈恩怜,始有今日。此后重返师门,咸出恩赐,敢不勉畴。”又向姜雪君谢了上次义释女仙夫妻之德,然后分别拜辞。步行出洞,越过山去,再驾遁光往幻波池飞去,途遇神雕,引入洞内;见了李宁与诸女同门,谈完前事。

  英琼笑问:“师兄过大咎山时,可见小寒山二女么?”申屠宏答道:“小师弟李洪赶回武夷,便要暗助谢家姊妹盗取心灯,他年幼喜事,也许跟了去趁热闹。他虽灵根不昧,法力甚高,这等强敌,既然有人出头,终以不去招惹为是。我见他行时甚是高兴,恐随了二女同往下手,不甚放心,过大咎山时,曾经隐形前往窥探。只见山顶魔宫外面,平崖之上,涌起一幢祥霞,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俱无。祥霞也极淡,日光之下,如换常人目力,直看不出。方想试探着近前查看,霞影中忽现出两个孪生少女,一立一坐,并无洪弟在内。同时遥天空中异声大作,妖光邪雾电驶飞来。东南方更有两道细如游丝,不用目力,直辨不出的金碧光线闪动,晃眼便要飞落当地。立的一个少女,又在朝我挥手。我虽未用本门心法,天蝉叶护身也极神妙,不知怎会被她看出。看神气,分明知我来历用意,必因妖党将来应援,恐我遇上生出波折,催我速走。我见洪弟未在,二女已可制胜,又急于拜见李伯父,便赶来了,未看下文,立即飞走。刚一离开,妖人也相继飞落,稍差一瞬,即被撞上,端的神速已极。”李宁接口问道:“你可看出妖人的形象么?”申屠宏答道:“来的共是五人,虽是初见,内中三人似是毒手摩什同类。只那化身金碧光线的乃是两个十多岁的幼童,各穿一身短装,赤着双足,头上顶着一朵拳大的金莲花,身上各缠着一条金碧光线,相貌也颇俊美,并无邪气,看不出是什路数。”

  李宁微噫道:“果不出我所料,这两人果然背师下山,党邪多事。小寒山二女如听我别时之言,只将他们惊走,或可无事。谢璎也还无妨。谢琳如恃绝尊者灭魔宝篆,加上李洪年幼,疾恶喜事,必定多所*伤。固然此是他二人夙世因果,数应如此,但毕竟佛力广大,将来道成,仍可化解。诛戮邪魔无妨,这两人一伤,乃师必不甘休。小寒山神尼决不出手伤人,何况二人之师前虽魔教,近已皈依佛法。他师徒父女并不为恶,老的法力甚高,七宝金幢妙用也所深知。除因二女得有佛门最高心法,功力又深,真灵已与此宝相合,不能夺去以外,并难以此制他。阮征遇他女儿纠缠,尚在他昔年旧居魔宫之中困了两年,受尽烦恼,如非定力坚强,几为所败。近方脱困,化敌为友。彼时阮征如与动强,直难幸免。李洪今生福厚,到处逢凶化吉,也还罢了。二人虽然灵根特秀,毕竟未到火候,如何能与李洪为敌呢?”

  众人闻言,全都忧疑起来。申屠宏更和阮征、李洪几生患难,骨肉至交,正想询问:“李洪在内,怎未看出?这两个对头的师父是谁?”易、李二人尚义性急,好友同门,均所关心,已经纷纷请问。李宁却向申屠宏道:“你未见李洪,以为他不在内么,七宝金幢神妙无穷,任何隐形妙法均无用处。当运用时,千百里内人物来往,均可由内查看。李洪也真胆大,他原是背师行事,不特同去,并代二女主持心灯。见你去后,恐遭劝阻,所以隐形。在金幢中看出各方妖邪强敌纷纷赶来,防你众寡不敌;又恐你对敌时久,误了花无邪取经之事,才令二女现形示意,催你快走。内中人本可随心隐现,你自然看他不出。阮征非但脱困,并将屡生宿孽化去,连受将近两年的磨折,终以坚诚毅力战胜,未施一点法力。结果对方也受感化,同受其福。他那对头原是个女子,此女之父便是你所遇头顶莲花两幼童之师。所居在云南高黎贡山西南,与缅甸交界的火云岭绝顶神剑峰上。你与阮、李二贤侄几生至契,此时听我一说,你想必知道了。”申屠宏闻言,得知阮征夙孽居然化解,不禁惊喜交集。英琼笑道:“这家父女师徒是谁,如此厉害?爹爹怎和申师兄打哑谜,不说出来呢?”

  李宁道:“你们迟早必知底细。一则,此事说来话长,我就要走,无暇多言;二则,此人现虽改归佛门,嗔念犹存,更与有名异派散仙苍虚老人同一积习:人如无知相犯,他并不以为意;如知是他而与对敌,或他自道姓名仍不认罪服输,必*无赦。至今未参上乘佛法,也由于此。但他所习法术和两件法宝,实具释、道、正、邪诸家之长,别有妙用,决不可以轻敌。我料谢琳必树强敌,你们与二女至好,若知此人姓名来历,也许遇事还可相助。他见你们未学后进,又这等好资质,不特不致为难,弄巧故意任你们解围而去。但他姓名来历,必在你们去时说出。二次相遇,再与为敌,便须由他喜怒行事,难于逆料了。此事得知,反有害处,先说作甚?来日方长,足够你们应付。以前所说,务须紧记。我们已经迟了些时,花女正在危急,另外虽有救星,仍非我和你朱师伯去,难收全功,我走了。”英琼等知留不住,方欲恭送出洞,李宁笑说:“无须,我二人自会飞出。我去十日之内,此处便有事故,最好暂时守洞待敌,不要无故轻易外出,事虽一样,到底要省好些心力。”说罢,将手微扬,一片金光闪过,便带了申屠宏冲开禁制,飞将出去。

  申屠宏满拟遁光已隐,路过大咎山,还可就便观察。后见李宁竟自绕越过去,径飞崆峒,不知何意,只得罢了,心中仍是惦念李洪不置。飞行神速,比来时还要快得多,不消多时,已离崆峒山不远。遥望珠灵涧,烟光交织,风雷大作,恶斗方酣。暗忖:“此人与蛮僧为敌,自是花无邪的援兵,怎也看不出他来历?”心念才动,人已飞抵当地上空。李宁忽将遁光停住道:“花无邪的好友吕璟,竟背师命来此,现与云南二恶正在相持。大蛮僧魔法颇高,花无邪真形已被摄去。我们到得恰是时候。早来,吕璟尚未赶到,花无邪不与见面,将来难免又生枝节;如到稍晚,天残、地缺感念花无邪借符之惠,必先出手,二恶自知不敌,必有毒计。固然禅经不会落于他们之手,今日已是第三日,二恶晶球视影只能查知大概,玉碑有佛法禁制,不能洞悉微妙,后部禅经再有一二日便要隐去。如被施展魔法,将碑沉人地底,连取前部禅经也费事了。我自起身,便用佛法隐蔽,蛮憎尚无所知。你可在崖左近隐形埋伏,只见洞顶冒起祥光,速将你那金环、神砂放出,以防二恶见势不佳,施展崩山下策。”说罢飞去。

  申屠宏再用慧目往前一看,珠灵涧崖顶已被魔法揭去。蛮憎所用三十六相神魔,各由所持兵刃法器之上发出风雷烈火与各色光华,四面围定,正在朝下猛攻。洞前站着一个丰神挺秀的中年书生,右手掐着灵诀,左手平舒,托着一个形制古雅大才五寸的小香炉,由炉中心发出一股青色烟光。初出细才如指,又劲又直,越往上越粗,到了空中展布开来,化为一座极大穹顶光幕,将全崖洞一齐罩住。四外妖光雷火为其所隔,虽然急切间攻打不进,书生面上已现悲愤之容。料知此人必是阳阿老人之徒吕璟无疑。花无邪真形为妖法所摄,人必昏迷,失去知觉。

  申屠宏方在寻思,忽听大蛮僧麻头鬼王喝道:“吕道友,我原料今日之事未必顺手。但是此经,我和令友均非此不可。我此时已不想据为己有,只求容我二人将全文读上一遍,经仍任她取走。你且问她,心意如何?”随听花无邪接口道:“蛮人无信无义,王哥来时已经上当,几为所算,不可睬他。何况禅经上部被我藏起,眼前除我,只几位长老、神僧能解。经声已住,虽然后部禅经尚在碑上,日内也要隐去,就令他读,必难通晓。况我适才真形被他摄去,此时有佛门至宝防身,固然无妨,将来魔劫终于不免。我志已决,再挨一会,蛮人多年苦炼的神魔便化为乌有,他能逃生,已是幸事。此说分明又是诡计,等我容他人门,再用邪法连人摄走,逼索经解,再加楚毒。我如不是尚有些事未了,本拼以身殉道,早晚一样,已经豁出去了。你理他作甚?”二蛮僧闻言,面色越转狞厉,同声怒喝道:“小狗男女,不知好歹!佛爷如此委屈求全,你偏不听。今日不将你们擒去,受我炼魂之惨,你也不知厉害。”说时,将手一扬,先前法台上的两朵血焰莲花忽又出现,往洞前飞去,势子却缓。大蛮僧又厉声喝道:“你们留意,再不降伏,我这莲花往下一合,你那法宝立毁,人也成为灰烬了。”话未说完,先是一道祥光由洞中升起,到光幕顶边停住。申屠宏见李宁发出信号,忙即现身,把伏魔金环与天璇神砂一同飞出手去。紧跟着,又听两人怪声怪气,接口冷笑道:“只怕未必。”那声音听去甚远,似在后山一带,但是来势神速已极。话完人到,两个死眉死眼的黄衣怪人,已在空中现身。四外空空,凌虚而立,一扬左手,一扬右手,看神气,似要往那两朵血莲抓去。

  申屠宏刚看出是天残、地缺两老,不知怎的,只现身一闪,忽然不见。同时一道佛光,金虹电射,由当空直射下来,晃眼展布,将那三十六个身高丈六,相貌狰狞的有相神魔全数罩住。同时在西南天空中,又有一片青霞电驶飞来。这原是瞬息问事,又是同时发动,势疾如电。蛮僧瞥见申屠宏突然现身,天璇神砂金星电射般潮涌而来,方觉此宝厉害,天残、地缺又现,不禁大惊。但心仍不死,咬牙切齿,待作最后一拼,未容打好主意,佛光已将神魔罩住。益发手忙脚乱,忙即行法回收,已是无及。青色光幕忽然撤去,下面祥光突涌,佛光往下一合,只闪得一闪,神魔全数烟消,心灵立受巨震,知已受伤不轻。总算神魔已为佛光所灭,不曾倒戈反噬,功力又深,一有警兆,立将心神镇住,不曾反应昏迷。知道对方救星云集,再不见机,万无幸理。以为血莲尚未飞抵洞前,未受波及,还可保全。慌不迭将手一招,并纵起魔光,待要带了逃走。不料申屠宏临敌最是机智稳练,伏魔金环早已准备应用,佛光一现,更不寻思,一指满空霞雨金星,改朝蛮僧冲去。金环也化作一圈金霞,脱手飞起。一见蛮僧手忙脚乱之状,忽然想起二恶数还未尽,两朵血莲乃魔教中心灵相应之宝,如能破去,日后害人,便要减少许多凶焰,岂不也好?心念微动,金霞立向血莲飞去,恰好迎个正着。神砂星光再返卷回来,两下里一凑,相次裹住,随化血雨爆散,金霞再一闪动,全都失踪。二蛮僧一见如此厉害,当时亡魂丧胆。百忙中又听空中有老人口音大喝道:“我向来不打落水狗,来晚一步,便宜你们多活十数年,结局仍须死我门人手内。逃生去吧。”二蛮僧已经逃出老远,犹觉声如霹雳,听去心脉皆震,哪里还敢稍为迟延,就此逃去,只把花无邪恨人切骨。不提。

  蛮僧刚逃,便有一幢金光祥霞涌起一座神碑,左右分立着朱由穆和李宁,由崖洞原址冉冉升起。朱由穆朝下面点首说道:“我二人急于护送神碑,往复师命,不及与道友叙阔。令高足来此,实出不得已,还望道友从宽发落。我们改日登门拜访吧。”说罢,佛光忽隐,不知去向。申屠宏再看洞前,立着一个白发白须,面如红玉,黄衫朱履,手执佛尘的老人。吕、花二人分别拜倒在地。知是在海外闭宫隐修多年,新近方出走动的吕璟之师阳阿老人。方想上前拜见,老人已指着吕璟说了几句话,青霞微闪,便自飞去。近前一看,吕璟满面愁苦悲愤之色。花无邪仍是那么玉立亭亭,神态从容,手上托着一个布口袋。见了申屠宏,先为吕璟引见。然后说道:“此次多蒙道友相助,且喜大功告成。这布口袋内便是神碑、藏珍,连前番所得,共是九件。禅师留有遗偈,除道友前收伏魔金环、西方神泥,与李道友所得金莲宝座以外,尚有一粒龙珠,我暂借用。袋中共有五件奇珍和四十九粒化魔丹,此时还不到开视时候,道友带回仙山,妙一真人自有分派。我这次因吕道友知我危急,拼受他师父重责,持了师门镇山之宝来此应援,几为邪法所污。阳阿老人原知此事因果,只为一时疏忽,为佛法所掩蔽,没算出采蔽大师护送神碑一节。由海外施展他多年未用的太清仙遁赶来,到得恰又稍缓须臾,见此情势,越发不快。如非采蔽大师前生曾与交好,行时说情,吕道友受累更重。就这样,行时仍罚吕道友回山,将一十九炉灵丹炼成以后,尚须鞭打一顿,罚在外面乞食数年。炼丹虽苦,于修为上反有进益。那行法的蛟影鞭,却是难禁。最厉害是那行乞,事前本身法宝法力全要追去,直比凡人强不多少。更不许受人分文和向朋友求助。他生性耿介,日月又长,如何熬得过来?”

  话未说完,忽听身后有人接口道:“花姑娘,不必为令友担心,此时且先顾你自己的事吧。”三人一看,正是凌浑,忙同礼见。凌浑不等发问,便先说道:“我和乙驼子以前专喜逆数而行。近听朋友之劝,虽不似以前那么任性,有时仍按捺不下。为了花姑娘心志坚强,爱莫能助,事前早和驼子、老猿商量,知道朱、李二位今日必到,并且一切均已算定,我们事前赶来,至多不令蛮僧摄去真形,结果花姑娘仍不能免难,反倒因此迟延岁月,多生枝节。与其这样,何如釜底抽薪,给云南二恶苦吃,先出点气,使其异日再炼有相神魔,难于成功,而那魔火威力,也因此减少大半。比起来此助威,实强得多。定数所限,仍难尽如人意。我原想和驼子夫妻分头埋伏在蛮僧去路左近,算计神魔一亡,他们必遁走。却没想到驼子有事他去,阳阿老人也会赶来。我们俱知此老轻不出手,出手便是辣的,向无虚发。他在岛宫闭关二十六年,连上次峨眉开府均未得去。近甫开宫出外走动,匆促之间,未及推算,以为蛮僧必无幸免。哪知他来得那么雷风暴雨,其势汹汹,竟连手也未伸。蛮僧因受你们几面夹攻,连受损害,心胆皆寒,再吃他挡住去路,竟吓得舍了回去正路,往相反方向逃走。我们看出蛮僧元气大耗,将来魔火风雷虽仍厉害,只要禅功坚定,苦厄虽所不免,难关必能渡过。驼妻韩仙子,想与老人见面叙阔,并代吕道友求情,知他飞遁神速,已经赶向前去。适听传声相告,吕道友罚仍不免,本身法力却不加禁闭,那一顿长鞭也从宽不打了。我没有追去,知道你们定必担心,特意来此送信。以后不论甚事,我必竭力相助便了。”吕、花二人拜谢不迭。凌浑道:“我不喜人谦恭多礼,无须如此。还有你二人,一个要赶回海外领责,一个来日有大难,今生所用法宝也须准备。尤其令师遗留的那件锦云衣,务须贴身穿好。龙珠用完,你只要心念峨眉,高呼大雄禅师法号,自会飞走。有此至宝护住元神,应劫之时,可免好多苦难。不过全身快被魔火化尽时,必须留意便了。你们先走吧。”花、吕二人立即应诺,分别拜辞,一同飞走。

  申屠宏见二人走时,花无邪还不怎样,吕璟却在暗中切齿,悲愤已极。想起花无邪这么好一个志行高洁的修女,不久便吃云南二恶用魔火化炼成灰,再受十四年炼魂之惨,稍一疏忽,元神也为地火风雷所化,身受如此惨酷,朋友一场,爱莫能助,好生愤慨。凌浑见他义形于色,笑道:“他二人原是欢喜冤家,已经历劫五世,女的夙孽更重。到了今生,因受芬陀大师点化,方始勘破情关。再经十四年苦厄,脱困出来,便以元神成真。吕璟也必受她点化。此举于他俩人实有大益,本人心志又强,不便逆她。否则,我们助她脱难,岂不易如反掌?只是蛮人下手惨毒,明知不行,仍想由此女口中逼出梵文经解,并且居心险诈,便此女肯献出来,仍是难免,令人不忿而已。你与她也颇交厚,如不服气,乘着师长未回,何不找点事做?还有你那徒弟,怕你不肯带他,你又再三禁阻,不令来此探看,急得在山口外不住背人祝告,眼都望穿,你也应该把他带走才是。”申屠宏便说:“我不放心李洪,欲乘恩师未回以前,就便往大咎山一行,尚不知能去与否,如带龙娃,未免不便。意欲先往嘱咐他几句,大咎山事完,再来带他同行。还有花无邪之事,既承师叔见示,此女实是可敬可怜,不知有无方法,使其减少苦孽?仍求师叔赐示。”

  凌浑笑道:“这两件事,我早想好。你先往大咎山去,别处你还有事。事完照我柬帖行事,内有灵符一道,去时应用,便不至被蛮人觉察。他们原是云南玉树乌龙族中两个蛮子,幼时在海心山采药,本是踏冰过去,不料附近火山爆发,海中冰解,无法回转。为避狂风,误人魔教中一个主脑人物所居魔宫地阙以内,巧值每三百五十年一次开山之期,不但没有送命,反留在宫中百零九日,除传授魔法外,又赐了两部魔经。并说西昆仑有一破头和尚,乃他师叔,命持魔经前往求教。蛮人将人寻到,炼成魔法以后,横行云南,无恶不作。破头和尚是个汉人出家,得道早数百年,人更凶恶乖戾。因和血神子郑隐争夺魔教中秘籍血神经未成,反遭大败,心中忿愧,立誓此仇不报,决不出世。蛮人本与他貌合神离,这次劫夺禅经,本来欺他闭居山腹,不使与闻。现见花女大援甚多,又知血神子已经伏诛,必往求助。秃贼前在西昆仑山腹隐居,禁闭甚严,与外隔绝。本是负气苦修,入定多年,竟将一次劫难避过,越发自恃。不知修道人的本身劫难,非到临头,极难尽悉天机微妙。蛮人前往一说,定必静极思动。如将此人除去,功德不小,并免花无邪每日魔火风雷之外,更受金刀炼魂之厄。就便再给蛮人一点苦吃,岂不也妙?我看龙娃喜气已透华盖,决无凶险,只管带去。如不放心,你将他放在大咎山北山谷崖洞之内暂候,事完同走便了。”

  申屠宏料无差错,方在应诺拜谢,凌浑人已飞走。忙赶往谷外,龙娃果然独坐谷口,向内探头遥望。见面喜极,便同往他家中,给乃母留了一些金银,然后走向无人之处,往空飞去。龙娃对师亲热异常,从见面起,老是喜形于色,把师父叫不绝口,不住请问对敌情形和往返幻波池经过。申屠宏本就爱他天真,素性又极和易,见他问得甚详,心想:“此子根骨虽差,但极聪明至诚。本要带他在外经历,此时所问,俱是本门师执尊长名姓法力和诸妖邪的来历,而幻波池地阙仙景,日前也听自己谈到,却未问起,也无欲羡之意。小小年纪,竟能逐处留心,分别轻重,实是难得。”心中一喜,便有问必答,不厌其详。龙娃一一记在心里。仗着师父带了同飞,天际罡风吹不上身,问答方便,竟连大咎山斗法起因及此时情形,全听了去。师徒二人且谈且行,不觉行抵大咎山绝顶不远。依了龙娃,还想跟去。申屠宏终觉累赘,不令同往,先往北山谷中降落。遥望绝顶之上,双方似在相持,佛光祥霞,反倒加盛,不似上次经过时隐晦,看出谢、李三人正占上风。这班妖人,均非弱者,本心为防李洪误伤那两个头戴莲花的道童,意欲觑便解围,不令树此强敌。照所见形势,谢、李三人分明着重化炼毒手摩什,仗着七宝金幢防护,未怎出手。自己守着李宁预嘱,既未打算助其诛*妖邪,稍为延迟无妨。

  当地邻近魔窟,龙娃无甚法力,只身在此,休说遇上妖邪一流,便厉害一点的猛兽,也禁不住。虽有李洪所传法术和隐形绢符,但是学习日浅,功力不够,只能用来防御蛇鲁,如遇妖邪,反而有害。绢符虽可以隐形飞遁,但又人地生疏,不知逃处。再因事急寻师,遁往山顶,更是可虑。本门隐形已极神妙,天蝉叶此时实是多余,便取出来交与龙娃,传了用法,择好藏伏之处,令其将身隐起,不可出现。为防万一,并在外面下了一圈禁制。龙娃大喜,立即跪请传授,说:“师父去后,不知久暂,适见附近果树甚多,如知收撤之法,便可随意出入,弟子决不远走便了。”申屠宏也觉这地方是个窄小隐僻的崖穴,龙娃年幼,独个儿禁在内,也实气闷,一个忍受不住,走出圈去,便不能再返原处。本想传以出入之法,再见两手牵衣,依依膝前,仰望自己诚求之状,一时怜爱过甚,竟连收发口诀也同传授。初意还防他功力大浅,到时遗忘,或是临事疏忽,想将衣襟割下,留道灵符备用。哪知龙娃向道诚切,逐处用心,加上服了阳阿老人两粒灵药,灵智大增,自从领了本门心法,日常勤习,数日之隔,居然大有进境。因见师父常用此法封禁学塾,每次旁观默记,除功力不济,不能由心运用,便生极大威力妙用,仗以擒敌,外人决难发现侵入,单是收撤复原,竟是一学就会,毫不费事。出手更是谨慎从容,一点不慌。申屠宏见他如此勤勉向上,自然更放心嘉许,嘱咐了几句,便即起身飞去。

  龙娃初次学会本门禁法,高兴非常,师父走后,便在洞外演习,始而还用天蝉叶隐身。嗣一查看,那山谷隐于乱山危崖之中,四面更有高林掩蔽,岩穴左近草莽繁茂,高可过人,端的隐秘已极,觉着这等地方怎会有人到此?不由胆子渐大起来。又想起师父昔曾说起,本门禁法威力甚大,外人决看不出;即或外人心生疑念,强行闯入,不死必伤,或者昏迷成擒。虽然初学,功力太差,多少总可生出一点妙用,意欲寻点物事,试上一下。无如天蝉叶也是初学,人在禁圈之内,自不须此;一出圈去,便须如法施为,始能隐形:一心不能两用。暗忖:“此地决无人来,便师父也说防备万一,事出多虑。一会工夫,有甚妨害?”便将天蝉叶收起,走出圈外。先寻了块山石,假当敌人,往禁圈中投去。接着按照师传发出法诀。只见一片金霞闪过,石成粉碎,一点也未侵入,越发高兴。连试了几次,俱是如此,不论是石块,是树枝,全部一触禁网,立即碎裂四散。意犹未足,又想寻个活东西试试。哪知当地野兽甚少,先在附近一寻没有,不由往前走去。等走了半里多路,忽想起禁法厉害,自己不过借以演习,却要白害一条生物性命。那蛇虎等猛恶毒物,又制它不住;兔子一类小生物,俱都与人无害,无辜弄死,岂非造孽?念头一转,忙往回走。快到崖侧,似有金碧光华一闪即隐。龙娃无甚经历,光又细如游丝,斜阳影里也未看清。同时想起:“先前原和师父求说,决不远走,如何忘却?虽然师父不在,也无甚事,终是违背师命。自身根骨又差,好容易有此仙缘遇合,理当时刻仰体恩师心意行事才是。只要用心勤学,将来飞剑、法术全可学会,忙这一时作甚?并且师父已去了好些时,想必快要回转。行时曾说自己坐功长进,与其出外贪玩,何如去往洞中打坐?既可用功,还讨师父喜欢,多好。”心中寻思,禁法已撤,便走将进去。

  这地方本是危崖之下一个洞穴。左近还有两洞,比较高大,但颇污秽。这洞虽小,地势却好,外面还有丈许大小一片石地,上面危崖前覆,更有藤蔓下垂挡住入口,本不易为人发现。再一设上禁制,外观一片侧壁,决不知内有洞穴。申屠宏行事谨慎,那禁圈又藏在藤草之后,除非来人揭藤俯身而入,便走到崖前也不相干。龙娃因觉不该走远,回洞时心中想事,稍为呆立了一会,方始走进。刚把禁制复原,用功打坐,忽听破空之声甚是劲急。龙娃知道师父飞行之声细微得多,不特没有冒失出外,反将天蝉灵叶取出,准备随时可以运用。方始伏身崖口,隔着禁圈往外张望,目光到处,两道白光已自凌空飞射,落向谷中,现出两个白衣少年:一个长身玉立,丰神俊秀,手持一柄玉如意,背插一口宝剑,腰系一个白玉葫芦;一个身矮微胖,方面大耳,相貌丑陋,背插双剑,两手各持一镜,斜对着四面乱照,镜光远射,宛如银电,不时向左手镜中注视,似用镜光照看,搜索甚物事情景,面色也极紧张。龙娃近来耳濡目染之下,已稍能分别邪正。暗忖:“大咎山顶斗法正紧,这两人剑光、宝光均不似妖邪一流,来路又与山顶一面相反。自己在此半日,从未离开,并未见甚事故,这两人如此搜索,必有原因。”忽听身后似有极轻微的声息,心中一动,忙将天蝉叶随手一晃,隐身纵向一旁。

  龙娃回脸细看,洞中竟多了两个十五六岁的幼童,各穿着一身莲花短装,赤着双足,臂腿裸露在外。都是星眸秀眉,面如冠玉,头上戴着一顶金莲花,前发齐额,后发垂肩,相貌甚是英美。装束一色,身材高矮也差不多,比画儿上的哪吁、红孩儿还要好看得多。内中一个已经受了重伤,头面身上好些血迹,满面忿激之容,倚着墙壁,坐在地上。一个本来掩向身后,不知是何用意。因见龙娃忽然隐身飞遁,神色似甚惊惶,先朝外面匆匆看了看,将手一扬,回身说道:“我弟兄二人,因受仇人追迫,偏我哥哥受伤。仇人空中布有罗网,难于逃遁,来此暂避,并无恶意。我知你就在我前面,如蒙相助,异日必有重报。这里说话,外面决听不出,就被发觉,来人于你也无妨害。你如愿意,请即出现商谈。否则,我弟兄死不皱眉,也决不强人所难,只要答一个不字,我们便走如何?”龙娃素具侠肠,一见两人这身装束相貌和李洪相仿,本就心生好感。等话说完,忽然想起:“来时师父所说往幻波池请人,路上所遇头戴金莲花的两幼童,正是这等打扮。并还说起这两人来头甚大,此次帮助妖党,必是受人之愚。师父赶往大咎山,便恐李师叔不知底细,与人结怨,意欲相机化解,或到事急,助其逃去,不料在此相遇。追赶这两少年的,照那遁光,决非师父所说本门尊长。好在不要出手,乐得助他,为李师叔解冤。”想到这里,立时收了天蝉叶,现身出来,笑问道:“二位道长,只要有用我之处,力所能及,我必尽心,不知有何话说?”龙娃原因师父常说,在外对人务要谦和;又因初遇李洪,那高法力,却是一个小孩;自己初次从师,什么都不会,一心对人谦恭。以为师父虽未细说,既肯为这两人解围,必是师父同辈,所以这等说法。

  两道童见龙娃如言现身,已现喜容,再见词礼甚恭,越发喜他。立的一个便凑近前去,拉着龙娃的手笑道:“我也知你无甚法力,但你那隐身法和这五行禁制,均极神妙。我先见你禁法,颇似敌人一路,只一发现我们,撤去禁制,仇敌立时寻来。固然我们还有脱身之法,但受伤终所不免。起初对你也无十分恶意,只想将你制住,以免坏事。你隐身遁走以后,想起这等行事有欠光明,非我弟兄所为,因此和你明说。为防万一,我并还留有退步。不料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等胆识义气。此时彼此莫问来历,免你事后为我们受过。我们也别无所托,只要在我们仇敌罗网未撤,人未离去以前,同我们隐藏洞内,你也不可出去。还有你那隐形法宝,甚是神妙,我也不便相借。万一仇人识得禁制,搜寻进来,你只和我弟兄立在一起,由你行法,一同将身隐去,出洞不远,我便将你放下,自行遁走。你如能答应,将来不论甚事,只要你一开口,我必照办,另外还送你两件法宝。你愿意么?”龙娃也是福至心灵,记准师父化解之言,暗忖:“师祖仙府中法宝多着呢,只要我向道坚诚,必有赏赐。旁门法宝多是妖魂魔鬼所炼,我已见过,哪有师父师叔的好,谁希罕它?”随口答道:“些须小事,理应效劳。我知二位道长法力甚高,这次必是不留神受了人欺。法宝、飞剑,将来师父自会赏赐,外人的多好也不想要。万一将来有事相求,二位道长如能答应,却极感谢。”道童闻言,喜道:“你这人真好。实不相瞒,本门法宝也难送人,本想另外寻找,否则现在就送你了。你竟不起贪心,我也不再勉强。既是这样,将来无论天大的事,只要你一言,我弟兄必允便了。”

  龙娃忽想起师父不令他离洞,少时如何同人隐身飞走?话已出口,无法挽回,后悔未一节不该答应。洞外两少年本在谷中四处持镜查照,搜索甚细,这时忽然寻近洞外,正在说话。两道童面色立变,卧地的一个也被同伴扶起,打一手势,同凑近前,一边一个,将龙娃夹在当中,令其暗中戒备。龙娃知不能抗,再说已经答应了人家,转不如放大方些。便将天蝉叶取出施为,先将身形一同隐起,以示践言。二童同声喜谢,悄说:“就被仇人破法冲进,也无妨了。”话未说完,两少年已寻到洞外立定,一面持镜四下查照,面上同带惊奇之色。只听高的一个说道:“师兄,此事奇怪,莫要被这两个小鬼滑脱,却累我们白费心力呢。”矮的一个忿道:“凭我这两仪天昙镜,所照之下,决难逃脱。何况我们追他们走时,知道小鬼精于玄功变化,滴血分身,老早便把如意五云罗暗放空中。大的一个,又为谢、李三位道友所伤。只可惜事前未用宝镜,稍为疏忽,吃他用两滴鲜血化成两个幻影,往相反一方逃走。等到警觉,你将幻影破去,我用宝镜查看,落在此地。虽然搜寻不出,但是人如逃出千里以外,阴镜人影定必消灭。如今阴镜人影尚在,阳镜却不现形。如用魔法隐藏,镜上又无形迹烟雾之类出现,真个奇怪。我料人必在此,如不寻到,用那根锁心神索将其制服,迫令立下誓约,将来必是隐患。如何可以大意呢!”高的道:“你休看宝镜一照之下,物无遁形。但师父说,此宝灵效仍非极品,如遇峨眉、青城两派玄门正宗禁制或佛法禁闭,便照不出。莫非正教中有人暗助小鬼隐藏吗?”矮的道:“师弟你倒会想。谢家姊妹是佛门高弟,与各正教中长老门人多有渊源。李洪更是寒月大师门人、妙一真人之子。他三人在此诛戮妖邪,连我二人遇上此事尚且相助出力,岂有反帮对头之理?”高的道:“这事难说。你没见李洪喊他大哥的那位麻面大头道友的行径么?如不是他用伏魔金环挡了一下,小鬼怎会遁走?至今我还疑他有心卖放人情。如非李道友和他那样亲热,又亲见他*死两个妖邪,真要当他奸细呢。我们先前不问这事也罢,如今闹得势成骑虎,不将小的制服,回山一播弄是非,老的必不甘休。师父又快闭关证果之时,已为量尤墓中三怪延迟了些日,岂不又要为此操心?”这时天空中忽有云光闪动,两少年好似有甚急事发生,各自眉头紧皱,将足一顿,破空飞走。

  道童道:“蒙你相助,仇人因恐所布五云天罗为毒火邪焰污毁,赶忙撤去。也许另外还有甚急事,不欲再寻我们晦气。现虽飞走,但是仇人诡诈,又持有两面宝镜,一离此洞,便易被他发现。平日无妨,此时我们有人受伤,元气已耗,好些法力不能施展,飞行也较往日要差得多。仍望你始终如一,用这护身法宝,将我二人隐送五百里外,便不愁他追上了。”龙娃闻言吓了一跳,随他们逃往近处已是违背师命,如再远出数百里外,休说无以对师,自己不会飞行,怎得回来?方想据理力争,问他们前后之言为何不符?忽听耳侧有人低语,令速允诺:“远出无妨,自有人去接你,也不会令你走出那么远。”声音极低,料是师父传声,心胆立壮。同时侧顾受伤的一个,大汗洋洋,面色愁苦,似已难支。发话的一个似见自己迟疑,也现出不快神色。于是忙答道:“我原在此等候师父,又无法力,不会飞行,惟恐走远相左。现见这位道长受伤颇重,想必急于回山医治,好在师父法力甚高,自会寻找。只好豁出受责,陪着二位道长同行了。”道童闻言,喜道:“本来我不令你远送,无奈实逼处此。大咎山敌人只小寒山二女和一小孩。你那师父,可是先前仇人所说的大头道友么?”龙娃答说:“正是,双姓申屠。”道童又道:“有一阮征,你可相识?”龙娃原听师父说过,忙答:“那是我师叔,人门未久,尚未见过。”道童朝受伤的一个对看了看,随道:“我本不肯食言相强,你如不愿同行,还须冒险出探。既蒙相送,就此走吧。”随令撤去禁制,龙娃依言收法。只见金碧光线闪得一闪,便即随同凌空而起。刚同飞过两座山头,道童忽然侧顾喜道:“仇人不知何事,竟未终场而去。今日之事,只这两人可恶,无须远送了。”随说,随同下降到地,说道:“此地离你原处只六七十里,本想送你回去,无如事正紧急,只好由你跋涉,徐图报德了。详情无暇细说,如见令师,只说我二人近和他好友阮征有交,今日甚感令师徒盛情。令师必知我姓名来历,不致再累你受责了。”

  龙娃原从李洪学会隐形飞遁之法,只是所去须有一定地方,不能随意飞行和远出百里之外。闻言方答:“几十里路,自会回去。”二童已经相扶飞去,一道金碧光线,破空入云,转眼无踪。龙娃心想师父已知救人之事,并还愿意命人来接,好生欣喜。收了天蝉叶一看,四外并无人影,以为人还未来,或是误听。好在路近,正待行法自回原处,哪知遁法失效,连试三次未起。眼看夕阳已快落山,算计不会有人来接。这六七十里山路,跑多快,也须两个时辰,不走又不放心。正在愁急,寻路回跑,刚一举步,忽听身后噗哧一声笑道:“你这娃儿,竟敢暗助敌人,放他们逃走,胆子不小。”龙娃闻言,大惊回看,正是李洪,不禁大喜,忙喊:“师叔!”跪拜在地,急问:“师父可曾怪我?我是照师父口气行事的。”

  李洪拉起笑道:“你这娃儿,专会取巧闹鬼,这便宜又被你捡上了。不过,田氏兄弟平日虽然好强,危急之际,也顾不了许多,彼时如不允助他,就许吃亏,连天蝉叶也被夺去。你师父见你遇事留心,应变机警,竟能体他心意行事,也颇高兴。我起初原恨他二人党恶助邪,后知受人愚弄而来,,本已不想伤他俩。你师父再赶来传声相劝,我正想逼他们回去,不料谢二世姊的灭魔大法发动,即此已是他俩的克星。偏巧玉洞真人岳忸师叔两个门人孙侗、于端,自在武夷见到谢家两姊妹,便刻意结纳讨好。因听人说起火炼毒手,田氏弟兄助邪作梗之事,他知田氏弟兄所炼魔法已得他师父尸毗老人真传,近一甲子。乃师皈依佛门虽然未参上乘佛法,法力却极高强。他两弟兄最得宠爱,又学了好些本领,更有独门飞剑、金碧神锋和几件神奇法宝,甚是厉害,恐谢家姊妹功败垂成,竟把师门几件镇山之宝全带来了,恰在紧急时赶到,两下夹攻。如非你师父故意放出金环佛光挡了一挡,田氏弟兄休想全身回去。就这样,田琪还受了重伤,元气大耗,幸得田瑶用滴血分身护了乃兄,才得逃走。孙、于二人只顾讨好,一面发出五云天罗,一面用宝镜照形追赶。既要和人作对,又怕人家师父,打算追上,乘其受伤挫败,有力难施之际,强行擒制,迫令服输。只要不再与妖邪一党,回去不向乃师诉苦报复,便即放手,永罢干戈。也不想想,对方师徒是甚人物心性,田氏弟兄岂是受人强迫,便肯服低的?并且这次如非先为灭魔神光所伤,孙、于虽有师门至宝,也制人家不住。就被追上,乘人于危,如何肯服?”

  “这两兄弟照例同共祸福,一见不妙,定必挺而走险,拼舍肉身,只将元神遁去,双方立成不解之仇。老的把这两人和他一个前生女儿珍爱如命,以前闹了不少事故,由魔归佛,以致苦修多年,至今不能证果,全是为了保全他们。你阮师叔那么高法力,如非师门渊源,老的近来脾气略改,前年也几乎死他手内,凭这两人便想制服,如何能行?但他们自信大甚,素无交情,无法劝阻,已然对你师父生疑,如何化解,恰巧你阮师叔同时隐形到来,将我唤出金幢宝光之外,匆匆说起他与田氏兄弟渊源。可惜定数所限,晚到一步,不及阻止。你师父知我已无敌意,他正会同你阮师叔合用天璇神砂防护,又有强敌侵扰,不能分身,命我隐身赶来,相机化解。我到时田氏弟兄正与你相见,孙、于二人也自寻来,我一面传声与你师父,一面令你允诺。正想暗护你们三人,设法愚弄孙、于二人,遁出云网之外,不料又来强敌。那云网天罗,原与宝镜相辅为用,大咎山上空已吃神砂、神泥宝光笼罩,多厉害的邪法,也无所施。想是孙、于二人讨好过甚,仗着此宝可以如意展布,又相隔不远,于是连大咎山顶一齐罩住。本来妖人一见天璇神砂,定必知难而退,因为云网所隔,你阮师叔把宝光隐却十之八九,来势又急,匆促之间,没有看清,一到便用魔火阴雷往上硬冲,云网差点为其毁去。等到二人警觉收宝,他们的师父又在行法催归,只得怀着鬼胎赶回山去。总算云网未破,妖人冒失下冲,吃神砂裹住,毁了两件厉害法宝,负伤逃走。我先见孙、于二人说得颇好,法力也不弱,行事却如此冒失,看去好笑,不知是何缘故。田氏弟兄起初也是屡生修积,根骨甚厚,本来早该成就仙业,只为一点夙孽,转世不久,便吃他这位老魔头由危难中救出,收归门下。二人也真忠于乃师,誓不他投,立意随同乃师,以旁门魔道修成。近一甲子,方始随师改习正教。平日只是任性恃强,恩怨心重,虽与左道来往,有时遇事相助出手,本身却和乃师一样无甚恶行。我前生曾经人指点,见过一次,不曾交言。他们说话最算数,所允之言,必能照办。这次他们和谢家姊妹仇怨不轻,孙、于二人更无庸说,将来如由你化解,就太妙了。”

  龙娃知要起身,涎着脸笑道:“那山洞又窄又暗,师叔还叫我回去么?”李洪笑道:“你这娃儿,真个胆大,莫非还想跟我到大咎山顶去么?”龙娃恭答:“有师叔携带,不论哪里我都敢去,弟子还想听那盗心灯的事呢。”李洪道:“热闹的事多着呢,岂止盗取心灯一件?此时火炼毒手正当紧急之际,无暇多言。我且把你带去,事完问你师父吧。只今日情势,比珠灵涧还要厉害。虽说毒手摩什原身早死,元神也将化完,但他炼就三尸元神,玄功变化。轩辕老怪邪法甚强,接应人多。稍被逃走一点残魂剩魄,早晚复原成形,仍是隐患。又有妖党环伺,乘隙发难。到时务用天蝉叶隐身,紧随我身侧,连话都不可说呢。”龙娃大喜应诺。

  李洪正待起身,遥望大咎山顶,霹雳连声,满空星光霞雨四下飞射,先前隐伏在天璇神砂光幕之外的一些妖云邪雾,全被太乙神雷击散。随见四五道深赤、暗绿和乌金色的妖光血焰,带着极凄厉的异声长啸,分头逃走,其急如电,晃眼遁向遥空暗云之中,一闪不见。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上阮二哥的当了。”龙娃问故,李洪朝前山看了看,笑道:“你师父和阮师叔知道光幕之外必还隐伏着不少妖党,必是防我事完之后节外生枝。又知我爱你,假说田氏弟兄心性难测,你不允助他们,定必翻脸无情;而孙、于二人也在情急之际,又未见过你面,二人冒失手狠,如误当你是敌党,必不肯容,处境甚危。他们又须合用神砂,不能分身,令我来此相机暗护。不料竟有用意。现时妖魂全灭,群邪鼠窜,谢家世姊送完心灯,即回小寒山。这都不说,最可气是你阮师叔。他日前脱难之后,奉令往小南极,冲破大阴元磁极光,去助金、石诸位兄弟,合诛万载寒蚿。在天外神山遇到大方真人,令其赶回中土,向杨仙子借用九疑鼎和古神鸠。偏巧古神鸠为助鸟友神雕佛奴,与量尤墓中三怪结下深仇,要等过数日,始能借用此鼎,杨仙子命他就便来此相助。我与他二次见面,还在喜欢,难得师父又放了我三个月假,正想事完和他说好,均往小南极光明境一游,看看极光圈外,天外神山的奇景。他竟不辞而别,我偏和你守在这里不走。他只听你师父的话,真个丢下我一走,从此再理他两个才怪。他们嫌我惹事,我日内索性*几个著名的妖邪,与他们看看。”

  龙娃虽和李洪亲热,言笑无忌,闻言当他真急,但所埋怨的又是师长,要想劝解,难于措词。正不知如何说法,忽听空中有人接口道:“洪弟,你错怪我和大哥了。此行正还须你相助;如何不辞而别呢?”龙娃一看,话完人到,突有两人自空飞落:一是师父申屠宏;那发话的是个重瞳风目,身着青罗衣,腰悬宝剑的俊美少年,知是师父同门至好阮征,连忙礼拜在地。二人命起。申屠宏笑道:“二弟说你见妖人逃散,谢家姊妹回山,不见我二人寻你,不知是在扫荡魔窟,只当二弟隐形走去,难保不负气发点牢*。我还说是不会,来时行法查听,果然还是这等天真。”话未说完,李洪哈哈笑道:“你们何曾猜对?不过我想和阮师兄一游小南极,看金、石诸兄弟的天外神山如何开发,又恐吃碰,不带我去。准知你们要查听我的言动,故意说些话探口气的。不然,就你二位,好意思不辞而别?当真你们人没走,我都看不出来么?二哥那么高法力,前生法宝日前已由大姊奉命送还,大哥又代你收了一丸西方神泥,怎还须人相助?如是哄我,却不行呢。”

  阮征笑道:“你大把宇宙极光看易了。我这二相环,近日威力大增,虽能控制极光,偏又带上一座九疑鼎,故非你和大哥相助不可。请想,乙师伯那么高法力,去时尚由地轴之下绕越过去,回来便难。也非真个不可,但他必须等候时机,还要少损元气,才能通过,可知不是容易出入的了。”李洪道:“我们都去,那么龙娃呢?”阮征道:“为了他事母甚孝,至性感格,已蒙教祖与乙、凌诸老恩怜,不但令其随往,还令在当地寄居三年,随我炼本门大还丹,脱胎换骨之后,再来中土修积呢。好在极光虽然厉害,有我三人法宝、佛光围护,便是凡人也能过去。此子福缘真个不浅。先听大哥说他根骨稍差,此时一见,根骨虽非上等,诚厚强毅,根于天性,人又灵慧,异日成就,必不在小哩。”李洪道:“我三人无处可去,除龙娃外,无须饮食。弟兄久别,尚未畅谈,此地景物不差,山月已升,就在这里谈上一会,少时再定行止如何?”申屠宏因当地邻近魔窟,元凶群邪虽已消灭逃亡,终恐生事,方欲劝阻,阮征已先点头。再一想,凭三人这时法力,就有甚事,也是进退裕如,欲言又止。便由李洪先说本身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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