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在大石岭见过二连襟王春林后,石英一直想找机会回洪州城看望一下老丈人田福林。但是由于日军驻大同的第二十六师团派出了一个联队,并联合各县的日军和蒙疆军向龙山根据地发起扫荡,中共洪州县委和抗日民主政府一直处于不停的转移之中。等到石英获知田福林去世的消息,已经是出完殡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作为田福林的大女婿,石英的内心非常内疚。
前几天,中共洪州县委和抗日民主政府带领警卫营回到了龙山根据地。今天早上刚出完早操回到房间,县委通讯员便骑着马来找石英。
“石排长,县委通知你马上到凌云口村领受任务。”
“有新敌情?”石英一听霎时紧张了起来,把刚放在桌子上的驳壳枪一把抓了过来。
“不知道,只是通知你马上到县委。”
石英这时心才稍微安定了下来。他出门牵过一匹马来,和通讯员一起,两人骑着马卷起尘土朝着三里地之外的凌云口村奔驰而去。
县委*穆晓枫正在村里一个四合院的房子里等着石英。见到他风尘仆仆地赶来,顾不上寒暄,表情严肃地说:“日军连续数月的扫荡,给根据地军民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仅县委和政府工作人员及警卫部队伤员就多达一百多人。地委帮助我们从天津搞到了一批药品,现在县委决定派你去把这批药品运回来。”
“是!请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石英两个脚跟一并响亮地回答道。
“你先从大同到北平,北平交通站的人会告诉你天津交通站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取到药品后由平津的交通站安排你安全返回。”穆晓枫*下完命令后又给石英详细地讲解了一遍任务的细节。
“好的,俺记住了。” 石英信心十足地说道。
“目前龙山根据地还处于危险之中,县委和政府随时可能转移。你回来后,如果我们不在凌云口,可以去大云寺找宗昊大师,他会告诉你我们的去处。另外,你不是还有大云寺的度牒吗?把它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穆晓枫*吩咐道。
“俺啥时候出发?” 石英下意识地揪了一下驳壳枪的背带。
“不急。”穆晓枫*拍了拍石英的肩膀说道:“你先回去做一下准备,明天安排你去大同。到了以后你就住在交通站,联络员会将你的身份信息和联络方式告知北平交通站,并为你做好出发前的准备。”
“是!”石英敬了个礼,告别了穆晓枫*,出了院门飞身上马离开了县委。
第二天下午石英坐着马车到了大同,晚上住进了位于大东关的地下交通站。负责交通站的老于公开身份是货栈的老板,工作人员只有他和媳妇两个人,其余的伙计都不是组织里的人。
老于不老,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石英来时过了饭点,老于亲自下厨做了一碗刀削面,端过来后递给石英,然后坐在一旁说道:“接到地委命令后,俺已经和北平交通站取得了联系。一会儿到了十点半再和北平联系一下,回电确认后你明儿一早坐火车去北平。平绥铁路的列车上有章们的人会随时在暗中照应你的安全。”
天亮后石英身着老于为他准备的蒙疆军少校军服登上了开往北平的列车。列车一路向东,经过张家口、宣化,到达沙城时已接近黄昏。石英去了个厕所刚回到座位上,车厢进来了三名蒙疆政府保安部的稽查人员。
“请各位旅客出示证件,现在开始进行出境检查。” 稽查人员一边吆喝着,一边顺着车厢查验过来。
“这还没出蒙疆政府地界,咋就开始进行出境检查啦?”车厢里一位看上很有身份的人不满地质问。
“哪来的那么多费话?叫你拿证件你就拿证件。再有几站就快到八达岭了,过去就归华北自治政府管了。”
一个瘦高个稽查员骂骂咧咧地走到了石英的身边,接过证件后打量了一下石英,问道:“蒙疆军驻大同骑兵师少校军需副官。我说,你们骑兵师的军需处去北平办什么差事?”
“骑兵师军需处莫非只需要采购草料?” 石英打趣着反问了一句,然后解释道:“兄弟去北平是给长官办点私事。”
“您们大同骑兵师的师长是……” 瘦高个稽查员查看完证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尹宝山少将。” 石英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从怀里取出烟来抽出了一根递了过去。
“尹师长好像是阳原人吧?” 瘦高个稽查员一边点烟一边问道。
“不是阳原人,是天镇人。” 石英沉着地应对着。
“噢!对,对。” 瘦高个稽查员把证件还给了石英,接着问道:“现在大同骑兵师的参谋长是不是还姓……”
瘦高个稽查员的话还没说完,列车“咣当”晃动了一下。这时一位列车员正好拎着一个铁茶壶走了过来,一股子热水从壶嘴喷出浇在瘦高个稽查员的脚面上。只听“嗷!”的一声叫喊,瘦高个稽查员疼得跳了起来,接着把列车员揪起来连扇了几个嘴巴子。
“你个不长眼的东西。” 瘦高个稽查员一边打一边骂道。
“对不起,长官。” 列车员点头哈腰,一股劲地赔礼道歉。
“组长,跟一个列车员置啥气?这截车厢已经全部查完了,您看……”一位稽查员过来对瘦高个说道。
“走,下一节车厢。”瘦高个稽查员气急败坏地带着人走了。
正阳门东车站,俗称前门火车站,日军占领北平后改名叫“北京站”。石英出了火车站后,夜已经深了。他招手叫了一辆人力车,去了火车站后面的西打磨厂街。
下了人力车后,石英拐进了一条漆黑狭窄的胡同。他摸着黑找到了一家叫王记裁缝的铺面,这便是老于交代给他的北平交通站了。石英敲了敲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把门打开了。
“红丽在吗?”石英按照约定好的暗号问道。
“红丽去她姑姑家去了。您是……”年轻人拉开门就着屋里的亮光打量了一下石英问道。
“俺是她大舅。”石英一听放心地回道。
“噢!是大舅啊!快进来。”
年轻人叫李平,是北平交通站的情报员。他把石英让进了屋里,然后迅速把门关上。裁缝铺里面有个后门,直接通到后面的院子。李平带着从裁缝铺到了后面漆黑的院子里,然后进了一间小平房。
“石英同志,辛苦了。路上顺利吧?”李平抄起暖壶倒了一杯水递给石英。
“还算比较顺利,就是八达岭过境时有检查的。”石英坐在炕沿上,端起水杯呷了口水回道。
“正常,例行检查。毕竟张家口和北平分属两个不同的敌伪政府。”李平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在脸盆里,然后又用暖壶往进兑了些热水,说道:“石英同志,过来洗把脸吧!看您汗津津的。”
“北平这个地方就是比大同热。”石英将军服外套脱掉连同军帽一起扔在了炕上,走到脸盆架子跟前洗了一把脸。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说道:“俺一路上发愁回的时候咋办呢!来的时候就一个人咋都好说,回的时候喀是带着货呢!”
“这个好说,组织上会有安排,回的时候人货分离,都乘一趟火车走。这些年来咱们在平绥铁路上的群众基础非常好,货车司机、列车员包括警察都有咱们的人。”石英解释道。
“囊俺就放心了,主要是这批药品太重要了,龙山根据地一百多伤病员还等着兹些药品治病呢!”石英打了个哈欠说道。
“跑了一天的路,一定累坏了。这样,您先上炕睡吧,我去和天津交通站联系一下。”李平看了下柜子上的座钟说道。
李平走后,石英躺在炕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石英被“铛铛”座钟声给吵醒了。灶台上放着的煤油灯依旧亮着,他起来看了一下座钟,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这一觉竟然睡了一个多小时。李平还没有回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座钟的摆来回摆动着发出“滴答”的声音。快十一点半的时候,李平回来了。
“咋还没睡?”李平进屋后关心地问道。
“睡了一会儿,刚醒来。”石英问:“去的地方远吗?”
“远倒是不远。不过……”李平有些欲言又止。
“咋啦?”石英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没事,也许是我想的太多了。”李平接着说道:“可是,我总感觉今天这个情报员发报有些别扭。”
“咋个别扭法?”石英一听纳闷地问。
“回电时电键按得有些迟滞,没有以前那样流畅。”李平若有所思地说道。
“喀能是你太敏感了。”石英不以为然地宽慰道。
“也许是吧!不过小心无大错。你到了天津之后,接头时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常,必须机智应对,想办法全身而退。”李平嘱咐道。
“好的,俺会小心应对的。还甭说,你们做地下情报工作的心真细,兹一点值得俺们部队执行侦察任务的同志们好好学习。” 石英敬佩地说道。
“没办法,地下工作就是这样,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有时候觉得自己都有些神经质了。” 李平笑了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