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二章

4、曲三的新打怪任务

说书人的队伍已经离开寨子有一段时间了。曲三升在铺中起了炉火，心中却还想着说书人讲的故事，便问，师父，听出以前有戏班子在离开后就出了事？

陈皮七重重哼了一声，本来就言语不多的人算是回答了。

听说现在外面更不安全了，就是村寨也不安全呢。曲三说，听说书人说，不久之前，便有好几个村子遭了倭寇的洗劫。

陈皮七看了曲三一眼，又嗯了一声，说，你莫听这些瞎说，石柱寨担心的可不是这些。

寨子还是那个寨子，人却不是那些人了。陈学士年纪大了，很少管事，寨子里的更多事，都是让祠堂的夏三爷做主。其他事也就罢了，主要还是那十来年一次的虎患，每当人们的心当渐渐忘却的时候，却在猛然一个转身的瞬间，又记起了这让人头痛的事：那只可恶的老虎应该又会出现了。

陈皮七把烧红的铁块从炉子里夹了出来，指挥着曲三叮叮铛铛敲了一阵后，又把铁块塞回了炉子。

收工吧。陈皮七说。你用不上力气。

曲三不解地看着他，说，师父，这才是第一炉火，我也才用上今天的第一份力。

陈皮七解下围裙，说，打铁的力量要来自于最软弱的地方，这样才能打出经久耐用的铁器。你今天的力量太刚了。今天不干活了，回家休息吧。

曲三关了铁匠铺的门，便到了瀑布下去逛了一圈，他和柳飘羽站在榕树下的瀑布前，对着下面的街市看了许久，曲三说，我总感觉我要离开这里。

你要到哪里去呢？柳飘羽睁大眼睛看着他。

不知道。曲三摇了摇头说。打铁的力量为什么要来自最软弱的地方？

柳飘羽也听不懂曲三说什么，傻傻地看了曲三一会儿，说，曲三哥，你会回来么？

远处，棺材峡上方的大道上，已经建成了寨门和岗哨。夏三爷说过，现在倭寇也多，盗贼也多，寨子要多做防备。

柳飘羽说，可这四面八方都是山，哪能防得住呢。

曲三回到家，陈皮七正在堂屋中央的大椅子里坐着。他示意曲三坐下，闷了好一会，才说，三儿，你多大了？

曲三愣了下，不知道陈皮七是什么意思。

陈皮七半边脸挤出皱皱的笑纹：岁数不小了，可以出去走走了，多看看世面。

你打铁可少不了伴。曲三说。

我找了一个。陈皮七说。他想了想，又挠了挠头，说，我嘴笨，脑子也不好使，但我想，你是得出去走走。

谁出的主意？曲三问，是夏三爷？

陈皮七摇了摇头，说，你知道，老虎又快出现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曲三说，听说书人说，外面到处也是各种灾乱，感觉石柱寨倒是安全很多。

陈皮七垂下了眼皮，说，你不能这样想。你娘……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曲三沉默了一下，说，师父，你要让我怎么做？

你和陈喆奭一起，要去完成一件事。陈皮七说，你们是寨子里推选出来的两个人。

为什么？去干什么事？

去寻找大侠。陈皮七说，就是力气大、武功高，并且愿意为石柱寨*虎的人。

曲三说，这事我怎么都觉得有点儿戏。

这你还没领悟到，我的孩子。陈皮七说，外面的世界，你总是要去看看的。他吁了一口气，像是背书一样说道：

在我们这个民族，自古以来，以谦卑的个性和复杂的环境造就了伟大的习性，特别是连绵的战争和至高的权力转承过程中，我们把这种习性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我们可以针对不同的情况展现很多不同的个性，采取不同的策略，保持不同的伪装，呈现不同的精彩。我们有被奉为圭臬的《孙子兵法》，有神鬼莫测的《鬼谷子》，有实操鼻祖《厚黑学》。我们还有这个——

陈皮七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让曲三听得很尴尬。但陈皮七却一点都不在乎，他站起身来，踱到了另一边，指着墙角下的一个大酱缸，那是长年用来酱制各种酱菜的，多年来的沉淀，虽然封着口，但仍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我们可以把各种豆、各种菜、各种瓜全都放进去酱，最后都能得到美味的酱菜，如果我们还有心，甚至可以用来酱肉、鸡蛋甚至各种奇怪的玩意儿。

所以——陈皮七回到曲三身边，意味深长地说，我们的根很深，源很长。

曲三直勾勾地看着师父，感觉他是神灵附体。

我举个例子说吧，陈皮七说，我理解的，就这么简单地说吧，我们在不同的场合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话术。比如说，有人问你，最近你好吗？你怎么回答。

如实回答呗。曲三说。

错了，这个答案不是根据你的情况，而是根据不同的人来回答的。如果我问你，你今天怎么样，还好吗？你可以如实回答说，还挺好的，就是这几天天天打铁，胳膊有点酸疼。如果是陈学士问你，你只要回答，我挺好的，谢谢陈老爷记挂。如果你欠了陈公子三百纹钱，他来问你，你可就得小心了，你得说，陈公子，最近可真是糟透了，我那师父可太抠门了，已经半年没给我发过钱了。

曲三说，我可没欠陈公子钱，师父你也不抠门，对我挺好的。

陈皮七半张脸涨得通红，说，你还没懂吗？大概就是这些意思吧，我也记不住许多了。

曲三说，这不像是夏三爷的话，也不像是陈老爷的话，倒像是陈喆奭的话，你就直说吧，是不是这个陈小公子又想玩什么花样。

陈皮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这事情是寨子里决定的，只是我觉得陈喆奭虽然胡闹，却还有道理的。

还有什么？曲三问。

他说你们最好是换一下身份，你成为陈公子，他成为曲三。陈皮七说。

曲三思考了很久，说，我知道了，师父。

陈皮七说，你答应了？

答应了，师父，我也正想出去见见世面呢。

这些都是小事。你要用心找一找大侠，这是我最大的心愿。陈皮七叹了一口气，说，我当时答应过知然大和尚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