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 晚清四大奇案,即“杨乃武与小白菜案”、“刺马案”、“太原奇案”和“杨月楼案”,其中的“杨月楼案”,单纯简单,却又让人感慨。
杨月楼
杨月楼,晚清名伶,著名的京剧武生。他曾经为慈禧太后演出,是当时名震南北的大人物。
虽说是戏子,但杨月楼的名气声望,属于只要一演出就会万人空巷。按照现在的情况,那就是一线大明星,开个演唱会人山人海,门口都要停着救护车,抢救那些因激动而晕倒的粉丝们。
这样的大明星,能卷进什么样的案子呢?还真是关于粉丝的案子。
同治十一年至同治十二年的时候,杨月楼来到上海,在租界的金桂园演出。因为他的名声远扬,所以每次上台,下面都是人山人海,就算一些不爱听京剧的,都慕名前来,就为了看杨月楼一眼。
粉丝一多,麻烦就来了。
同治十二年底,杨月楼在金桂园演了很多场男女之情的戏,比如著名的《梵王宫》,就是说一个猎户和贵族之女相识相恋的故事。这种爱情大剧,最受一些年轻男女的喜爱。
这期间,有一个广东籍的韦姓茶商,他的老婆和女儿,连着来看了三天。茶商女儿当时十七岁,名叫韦阿宝,情窦初开,一下子就被杨月楼迷住了。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写了一封情书,让人送给了杨月楼。
杨月楼这样的大明星,收到的礼物和粉丝信件,肯定是数不胜数。但是像韦阿宝这样的情书,倒是非常少见。
为什么呢?因为身份和地位。
不是说杨月楼的地位高,正好相反,是韦阿宝的地位高。杨月楼虽然是大明星,但是伶人属于“下九流”,那是和娼妓一样的地位。下九流,说白了就是贱民,在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高攀”韦阿宝,可能会被人骂死的。
古代戏子属于下九流
所以,收到情书的杨月楼诚惶诚恐,不敢回信,全当不知道。
这下可好,单相思的韦阿宝见没有回应,茶饭不思,辗转难眠,很快就生病了。此时,韦阿宝的父亲在外做生意,很久都没有回家了。母亲一看宝贝女儿病倒了,非常着急。
因为太心疼女儿,所以韦阿宝的母亲自作主张,找了媒人中间说和,要把女儿嫁给杨月楼。杨月楼没办法,去韦阿宝家里一拜访,母女俩一个躺床上奄奄一息,一个苦苦哀求。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情啊,于是杨月楼答应了韦阿宝,只要你们不介意,我就娶。
于是,准备婚书聘礼,择日成婚。
按说吧,这在当时也就是多了一个八卦新闻,你情我愿的,别人也管不着。
但是,出事儿了。韦阿宝有个叔叔,家境落魄,听说韦阿宝要嫁给名伶杨月楼,于是跑去找杨月楼,想敲诈些银子花花。杨月楼常年混迹江湖,什么样的人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他知道这种地痞流氓,给他一次钱,他就会来第二次,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所以,一次都不能给,把他赶走了。
韦阿宝的叔叔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告到了县衙,说良贱不通婚,杨月楼拐带女子。
既然双方你情我愿的,一说不就明白了吗?其实不是,因为身份问题,让很多士绅和守旧人士,非常不满。所以听说这样的事情,都非常气愤,要严惩杨月楼。
其中审案的上海知县叶廷眷,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仅严守传统礼法,还因为镇压过太平天国起义,心狠手辣。
古代审案
案子到了他的手里,二话不说,先打。杨月楼当堂就被用了大刑,一顿猛打。问韦阿宝是否被诱拐,韦阿宝称两人情投意合,誓死不分离。叶廷眷恼羞成怒,对韦阿宝掌嘴200下,血肉模糊。
后来,韦阿宝身在外地的父亲赶了回来。母女俩本想着救星终于来了,哪知道韦阿宝的父亲也觉得这件事情礼法不容,不同意女儿嫁给杨月楼。这样,知县叶廷眷算是踏实了,重判杨月楼诱拐罪,杖责五百,发配充军。
至于韦阿宝,送回家,安排另外再找夫婿。
这个案子,在当时可是火爆了。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茶余饭后谈论不休。因为已是晚清,所以也有不少思想先进的文人,他们力主杨月楼无罪,非常同情他。但是,更多的是地方士族,言辞激烈,觉得有伤风化,必须严惩杨月楼。
那时候的上海吃瓜群众,还真是看了一场难得的大戏。
上海知县审完,案子送到了松江府复核,虽然松江知府也觉得这杨月楼有点冤。不过地方士绅的力量是强大的,他也不好多问,就这么送到了朝廷。
这么一起不明不白的案子,朝廷什么态度呢?很简答,没态度。既然你们审完了,又是有伤风化的案子,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不幸中的万幸,正赶上慈禧大寿,大赦天下。即将被杖责流放的杨月楼,就这么被放了出来。
慈禧太后
不知道这沸沸扬扬的案子,慈禧有没有听说,但是为了杨月楼一个人而大赦天下,想来也是不可能的吧。
有人问韦阿宝最后怎么样了,这事儿说法不一样,有说父亲做主,把她嫁人了。还有说她惹恼了父亲,被逐出家门,不知所踪。具体什么情况,咱们就不知道了。
其实这里面有个问题,良贱不通婚,当时到底有没有法律规定?
其实,早在秦汉时期,虽然有平民贱民的区别,但是还没有不通婚这一说法,比如汉武帝的皇后卫子夫,一开始就是歌女身份。
到了唐朝以后,法令更加细致,此时如果出现良贱通婚,那就是犯罪行为,要被治罪的。
比如《唐律》中就有明确记载:“诸杂户不得与良人为婚,违者杖一百。”之后的宋、元、明都有明确细致的规定,总之,良贱通婚,不允许!
这种规定一直到清雍正时期才废除,不再视为违法行为。所以,杨月楼娶韦阿宝的话,用良贱不通婚治罪,是没有任何依据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知县叶廷眷才给杨月楼安了个“诱拐罪”。
杨月楼作为大明星一样的人物,也会因为“戏子”身份,差点被杖责流放,可见,封建礼法观念是多么的深入人心,可怕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