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拍摄的四团水渠照片
原题
荒诞岁月的爱情
小闸房轶事
作者:郭孟伟
我上山下乡所在的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一师四团在内蒙古西部巴颜淖尔盟(现在叫巴颜淖尔市)的阴山脚下。巴盟有很完善的水利灌溉系统,大到二黄河,小到干渠、支渠、毛渠,全部都是黄河水自流灌溉。我们农场离黄河得有一二百里地的距离,但由于有水渠,我们农场的土地都能浇上黄河水。同样种庄稼,多浇一遍水,一亩地就能多打100多斤的小麦。
有渠道就有各种水利设施,在我们四团九连的干渠上有一座节制闸,这也是九连周边一带最“宏伟”的建筑,是当年知青们费力苦干精心修建的。在干渠旁边,与渠道并行的是一条简易的砂石公路,一直通向四团七连、二团和六团等地方。在节制闸旁边的渠背上有一座简陋的小闸房,那是大渠来水时,看闸人查看水情、控制输水量时躲风避雨的地方。
小闸房就是那种用土圪拉垒成的简易房,只有两三个平方米大小,外面用黄土泥抹了一下,屋里只有一盘仅能容一人躺下的土坑,占了这间小房绝大部分面积。一扇用旧木板钉成的破门居然还挂着一把锁,其实平常都是不上锁的。在朝向渠道的方向,还有一扇小窗,就是在墙上掏了个洞,作为看闸人察看水情的观察口。
从沙金套海公社方向过来的干渠
1969年刚到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时,现役军人领导们就宣布了“三年之内知青不许谈恋爱”的禁令。有些年龄大的、下手早的也有偷着搞“地下活动”的,但如果不慎被连队领导和或思想极左的知青发现,在当时那种极左环境下,挨批评、被批判不说,往往还整得恋爱双方像做了贼一样,在连队里抬不起头来。
记得我刚调入九连时,就赶上一排开路线分析会,我正好听了一下。一位年龄较大、68届老高中的浙江男知青给一位同乡女生写了封求爱的信,结果不知怎么回事被交到了连队领导手里,这就成了大逆不道的罪过。那时候什么事情都得上纲到路线的高度,批判的“火力”很猛,一个北京69届的傻小子在批判时上纲上线不说,还瞎拽,连刘青山、张子善都给扯出来了。其实就是写了一封表白的信,哪儿有那么大的罪过?现在想起来真是可笑又可悲。
还有一个包头籍老三届的女知青,平时表现很上进,还担任副排长。那时为了宿舍里“军”容整齐,箱子等物品全集中放到统一的库房里,库房的钥匙一般掌握在排长或副排长手里。这位副排长利用掌握全排库房钥匙的方便条件,与自己的恋人“仓库相会”,最后也被发现了,搞得这位女排长很没面子。现在看来,那些年龄较大的知青们很正常的交往却被上上下下那些一脑袋极左思维、打了“阶级斗争鸡血”的人搞得灰头鼠脸。真有点儿违背人伦天理啊。
内蒙古兵团一师四团九连女知青。上世纪70年代拍摄
爱是人类的永恒主题,即使在最极左、管理最严苛的时期,即使用强制规定、纪律处分,撤职调离等强硬手段,都无法阻止年轻人之间产生感情。只要有人的存在,就有对爱情的追求。爱的饥渴、情绪低落、生存环境的残酷、枯燥乏味的文化生活、年复一年的繁重劳动、无法预知的未来,都让人感到压抑、痛苦、孤独、无助。于是,一碗病号饭、一个窝头、一块奶糖、一条手帕、一次偶然的同行、一次列车上的邂逅,甚至一个随意的玩笑、一个相互对视的眼神,就可以使充满爱的冲动的青年男女们堕入爱河。
虽然没有花前月下,没有影、剧院,更谈不上什么情调,甚至连一个能遮避风雨的地方也没有,但苦涩的爱情之花依然绽放。在红柳丛中,在沙枣树下,在青纱帐里,在乌兰布和狂野的风雪中,在苦寂与艰难中挣扎的知青们顽强地坚守着他们的“敖包相会”。
大约是在知青们到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三年左右的时候,人们终于有了“公开”恋爱的权力。经过了头几年的狂热,知青们开始逐步回到现实中来,一些年龄大一些的、成熟早一点的首先步入爱河。宿舍里都是多人合住,进行两人世界的感情沟通当然不便。恋人们也有到沙丘、荒野里去幽会的,但乌兰布和每年有250多天是有风日,而且大部分都是铺天盖地的大风,刮得人睁不开眼,找不到路,谈个恋爱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