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个邪门的事,有两个朋友去南洋那块儿包了个船,准备出海游玩,结果船航到海上,被他们一网捞出个怪异的人俑。
跟活人那么大,泥塑的人俑。
最诡异的是,他们中有一个后来还潜入那块儿海域,发现底下密密麻麻,全是一模一样的人俑,如同军队般排队站列,似乎在守卫着什么……
因为某些原因,那两个朋友上岸后就把这事压在心底没有再提起,后来我跟其中一位喝酒,两个人都喝多了,才听他跟我说起这段不为人知的经历。
那个朋友姓熊,叫熊辉,我们一般都喊他辉子,他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因为南洋那块儿有个发小,家里在当地是大家族,扎根极深,两家在生意上多有走动,所以他没事也好往南洋那块儿跑。
那个发小我后来还见过几次,是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子,本名张大增,因为长年穿着一身白色麻衣,一副富贵闲人的打扮,再加上家世显赫,所以我们也称他张公子。
辉子那次去南洋待了个把月,就住在张公子家的大宅。
说到张公子家,那是一座占地庞大的院子,红墙黄瓦,飞檐斗拱,颇有苏州园林的味道,里面各种建筑布局别出机杼,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所用材质也极为特殊,多是青金石、黑曜石这种玉料,据说布置选材全是出自高人之手。
可辉子每次住不了两天就感觉心里发慌,浑身不舒服。
他自嘲是俗人一个,住不了这种高雅之地,每天天不亮就跑出去在南洋的大街上遛鸟游玩,顺便看看当地特产美女。
这么一晃就是大半个月,再好的景致看久了也有点腻歪,张公子看他实在闲得发慌,就提议开个船,两个人去南洋的海上散散心,顺便打捞点海货,过过口瘾。
辉子当时一听就中意了,对他来说吃喝玩乐嫖,人生在世就是这五点小小追求,可他没想到这一去,竟被他遇到个匪夷所思的经历。
当时正是五六月份,南洋那块儿降雨较少,也是出海游玩的好时机。张公子安排了一个中型游艇,连带着几个游艇上的工作人员,其中还有位精通水性的当地老渔民,一行八个人,浩浩荡荡地驶向大海。
一路上玩玩看看,倒也自由自在,随船的那位老渔民经常给他们捕到一些海鱼,配上自家特制的鱼露,或甜或辣,入口回味无穷。
辉子跟我说的时候,还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说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鱼露。
那个老渔民身材矮小,因为常年出海打鱼,脸上被晒得布满皱纹,可是捕鱼的手段在当地堪称一绝,不过他有一个怪癖,每天只下两次网。
有时候哪怕什么收获也没有,他也不管,自己一个人蹲在船边默默地看海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辉子当时也是好奇,感觉船上的人对这个老渔民似乎都有点敬重,私下打听过这个老渔民的来历。
据说这个老渔民捕了三十年的鱼,他们那个年代出来捕鱼的都是穷苦人家,海上风险多,那时候人们又迷信,说大海中不仅埋葬着古代的沉船宝藏,还有海怪邪物出没,往往一船人出海最后能回去的寥寥无几。
而这个老渔民似乎能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据说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同乡几个人喊他出海,他们一网捞出来个古董坛子,扒开上面的淤泥,那个坛子里面塞得全是锈迹斑斑的古钱!
当时船上的人都十分兴奋,起哄着要把古钱给分了,那个老渔民劝了两声,说这个古钱动不得,没人听他的,结果回去之后就开始出事了。
那群分完古钱的人陆陆续续得了怪病,先是浑身起一些黑色的斑点,然后斑点越来越大,最后变成钱币大小,遍及全身,死状阴森诡异……
辉子听完,对老渔民越发好奇了,没事也拎点酒过去跟他唠两句,顺便蹭点鱼露蘸片吃,但接触下来没发现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就是说话结巴了一点,听起来断断续续。
再就是他看海的样子实在怪异,经常一个人缩成一团,目光幽深地看着海面,似乎是在惧怕着什么,又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就这样,海上的日子平平淡淡,辉子没事就跟那几个随行人员聚在一起聊天打屁,兴致到了自己也亲自下手试着捕点海货,日子就这么慢慢过去。
直到那天,他们的游艇来到一个陌生的海域,老渔民依照惯例开始每天的撒网捕鱼。
他捕鱼的方法是古代最传统的撒网捕鱼,手抛式,这种方法吃力不讨好,但毕竟是多年吃饭的伙计,老渔民每次撒网,手上一用巧劲都能把网撒出几丈远。
再加上他眼光刁钻,选的位置都是鱼群出没的地方,所以每次都能有不小的收获。
第一网撒下去,隐隐感觉网住个什么东西,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捞上来却什么也没有,但诡异的是渔网的底部破了个大口子。
老渔民盯着手中渔网的破洞,脸上泛出一丝奇怪的神情,那是一个几十厘米的大洞,周围绳线末端根根断裂,硬生生被拉出白胶来。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句,这种手抛网全是尼龙绳所制,极其坚韧,就算是几米长的大鱼被困住都逃脱不了,渔网会越缩越紧,那些鱼根本使不上劲。
可就是这么一张网,底部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弄破了。
辉子他们当时只是啧啧称奇,还以为遇到什么稀罕的大鱼了,有人还撺掇着拿猎鱼枪出来。
倒是张公子听到动静出来,他看了看破了口子的渔网,又低声跟老渔民说了几句,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那个老渔民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位置开始继续撒网。
第二网。
这一网下去,渔网当即一沉,开始极速往下坠,老渔民一个不留神,整个人差点被拽出船去。
后面几个人看情况不对连忙上去拉住他,那个渔网还在剧烈颤动,似乎下面网住的东西正在极力挣脱,有人在船上叫嚣着准备下去看看到底捕住个什么东西。
张公子摆摆手,让他们恢复安静,吩咐几个人从旁边重新放网,防止渔网中网住的那个家伙像上一网那样跑出去。
一群人忙前忙后,折腾了半天,连续下了三次网,终于把下面那个东西给捞了起来,所有人都累得瘫在船上。
辉子捺不住心里的好奇,第一个冲上去想看看他们这次捕了个什么稀罕玩意儿上来,结果这一看,整个人都呆立在那里。
他们捞起来的哪里是鱼,是一个活人大小的俑啊!
那个人俑不知道在海里浸泡了多长时间,上面的彩绘已经消失殆尽,通体看上去是那种灰白的泥土色,即便如此,也能隐约看出当初这个人俑的做工巧夺天工。
人俑的头上梳着古人的发髻,身上披着层细密的、一枚枚古钱串联的锁甲,覆盖着全身大部分地方,无论是空垂的双手,还是面上的五官,全部泥塑得惟妙惟肖。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它的眼睛,两个眼睛的地方深陷进去,空空荡荡,并没有眼珠,不知道是当初塑造人俑时留下的败笔,还是这么长时间海水的侵蚀结果,看起来透着一股诡异。
船上的人看到捞起来这么个东西,脸色都不好看,刚才他们打捞时渔网剧烈挣扎的画面似乎还历历在目,可谁想捞起来的却是个泥塑的人俑。
那刚才在海面下,是什么东西在挣扎?
辉子也感觉事情不对劲,看了看一旁的张公子,小声道:“大增,咱们难道是撞邪了?”
张公子目光闪动了下,还没说话,一旁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趴在那个人俑的旁边,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触摸这个人俑。
是那个老渔民。
老渔民颤着手,几次试着去碰触人俑,但又都畏畏缩缩地收回手,嘴里自顾自地嘟囔着什么,整个人看起来透着忐忑、恐惧、惶恐等等复杂情绪,让人心里发寒。
辉子又看了看张公子,张公子对他摇摇头,目光微微闪动了下,道:“老伯,这个人俑你以前见过吗?”
那个老渔民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见……见过。”
张公子又道:“一模一样?”
老渔民点点头,似乎又想起来什么,浑身打了个寒颤,拼命地摆摆手。
辉子看着这两人一问一答,什么也没说清楚,忍不住道:“大增,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张公子轻声道:“辉子,你知道人俑一般是做什么用的吗?”
辉子耸耸肩道:“不就是古代殉葬用的吗?”
他说完这句突然浑身一震,目光定定地看着张公子,张公子脸上无悲无喜,视线越过人俑,静静地看着远方幽深广阔的海面。
辉子轻吸一口气,明白张公子忌讳的是什么了。
人俑这种残酷野蛮的丧葬制度渊源悠久,殷商时期那些商代贵族每次入葬,往往要以俑殉葬,大量的生殉和*殉,直到春秋战国时期,才开始由活人俑转变为陶俑、泥塑俑。
他们今天捞起来的这个泥人俑,身上的装饰打扮,一看就是那些王侯贵族的陪葬俑。也就是说,这片海域下面说不定就隐藏着一个惊世骇俗的大墓,里面埋葬着不计其数的人俑!
辉子想了想刚才捞起这尊人俑时的邪性场景,要是这个海域中真有这样一座王侯大墓,里面殉葬的泥人俑绝对不在少数,只要再来几尊,恐怕他们这一船人今天全部都要搭在这里!
他只是稍微想了下那个画面,漆黑不可测的海面之下,十几尊泥塑人俑静静地仰头而望,打量着海面上这艘打扰它们沉睡的游艇,就浑身泛起一股恶寒。
“妈的,一群活人还能被个泥塑的家伙给吓死不成?把它扔下去,我们直接开船回去。”
辉子心中也是不信邪,再加上把这个人俑就这么放在游艇上也不是回事,喊上几个人就要把这个人俑给抬起来扔下海去,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辉子身上一缩,连忙回头看去,正是那个老渔民。
老渔民面色似乎极其惊恐,嘴里哆哆嗦嗦地说着:“不……不能啊……会死……死人的。”
辉子一怔,想到之前这个老渔民的种种传言还有刚才张公子和他的对话,心中一动,“老伯,你对这个人俑知道多少?”
那个老渔民犹豫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跟辉子又说了很久,辉子这才明白,原来老渔民年轻的时候曾经见过一尊——一模一样的人俑!
那是很多年前,老渔民跟几个相熟的人相约出海打鱼,不知不觉中航行到一片陌生的海域,那个海域之前从来没有人来过,船上的人还非常兴奋,以为在这里一定能收获不小。
但奇怪的是,一船人打捞了两天,什么也没捞到。
似乎整片海域,都是荒芜的死海。
直到第三天,他们打捞起一个身着怪异锁甲的泥人俑,而人俑的怀中,抱着一个黄泥做成的坛子。
船上的人本来还觉得晦气,直到有一个胆大的将那个坛子强行取出来,打开封口一看,里面全是锈迹斑斑的古钱!
他们大喜过望,分了古坛里的钱,将人俑重新抛扔到海里,启程返航,可噩梦也从这个时候开始……
那群分了钱的人身上都开始长黑斑,黑斑逐渐遍及全身,一枚枚黑斑看起来跟古钱一般大小,扎根在肌肤中,就像身上穿着一层细密的古钱锁甲……
辉子听到这里,看了看船上那尊两手空空的人俑,又打量了下眼前的老渔民,按捺住心中的震惊,嘴角一咧道:“老伯,你觉得这尊人俑跟你们当年遇到的那尊是什么关系?”
老渔民犹豫了下,艰难道:“海……上的怪……怪事很多,小……小心……一点,总……总是没错的。”
辉子无所谓地耸耸肩,大大咧咧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管这个人俑是不是当年那尊,就算真是,它弄坏我们两张渔网这笔账还没算呢。”
老渔民苦笑着嘴里嘟囔了几句,似乎还想劝什么,辉子道:“行了,等我们回去给它烧上几炷高香,算是惊扰它沉睡的赔礼不就得了!”
他又看了看老渔民,“当年那群拿了古钱的人都已经死了,这尊人俑要报复也轮不到咱们头上,老伯你还怕什么?”
老渔民目光躲闪了下,又颓然地摇了摇头。
当下,辉子喊上几个人,准备把这尊人俑再放回海里。
可是说来也邪乎,几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使出浑身的力气,也只是能把这个人俑稍稍抬起,似乎人俑的泥塑身体里有一股沛然的巨力在阻挡着。
最后辉子没办法,把剩下的人全部喊上,除了看起来就不会干这种粗活的张公子,还有一旁坐立不安的老渔民,一共六个人,这才勉强把那尊人俑抬起头,架在游艇的边缘,借力一推,就要重新将它沉入幽深的大海中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粗糙的大手突然紧紧攥住辉子的手臂!(原题:《死人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