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兄弟让喜猪
运东跟着小爷格生在外边奔波了两天,总算把该走的几家亲戚都走到了,等到回家时,又飘起了雪花,天也快黑了。
父亲格严照例不在家里。现在是过年,可能又去哪儿赶赌了。陈安颖像迎接凯旋归来的儿子一般,兴致勃勃地问这问那。运东就把在外边的所见所闻都高兴地说了一遍。末了,运东说道:“我们家大爷(大姑)怎么就嫁了个地主呢?”
陈安颖叹叙道:“是啊,我也不太清楚你婆婆是怎么搞的。自己是一个老土改根子,搞革命积极得很,怎么能把自己的姑娘往火坑里推呀。我到你们家来,你大爷已经嫁出去了。我后来听说是你么婆管的闲事。可能是你婆婆死早了吧。”
运东又说:“幸亏二爷(二姑)没有说个地富反坏右,不然我昨天还不知去哪儿过夜呢。”
陈安颖说:“呃,你还别说,你二爷一开始好像也说了个富农人家,是你二爷不同意,才没说成。”
运东有些惊奇地说:“真的吧?这是哪个做的媒呀?”
陈安颖说:“还不都是你那个幺婆呀。你婆婆是她妯娌,她说,嫂子死了,就该她来管闲事。不知你婆婆是不是托付过她。要不是你二爷脾气倔些,还不是说到富农屋里去了。”陈安颖说完还笑了。
运东说:“这个幺婆,怎么像书上写的老妖婆,尽管这种闲事呢?”运东的本意不是怪她管闲事不好,而是不该尽往那样的拐人家说呀。可他的意思无法明确说出来。
陈安颖说:“我也说不上来,许是人家托付她也说不定。”
运东说:“幺爷也是她管的闲事啊?”
陈安颖说:“当然。你幺爷的脾气更拐,她是人小鬼大。我听她说,她不要哪个管她的闲事哟。她怎么跟幺婆说的?她说,你尽说些拐人家,你怎么不跟你的姑娘说拐人家呀。幺婆不生她的气,还陪笑脸说,这回跟她说个好人家,是她娘家的一个侄儿子。”
运东问:“说成了没有?”
陈安颖说:“说成了。她要自己过了目,才算数的。”
运东说:“我怎么没看到幺姑爷来我们家走人家呀?”
陈安颖说:“我看到了的。出去当兵了。”
运东说:“难怪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阴历三月,俗话说:三月三,蛇出洞,藕出簪。天气热乎起来了,格生的婚期也到了。
这里结婚也有些规矩,一般要整酒三天。第一天叫上头,男方要把女方早就定下来的鱼肉酒等上头礼品送过去,再把女方的箱子柜子等陪嫁物品带回来。第二天叫陪媒,这天是媒人先生为大,大局已定,客人都陪媒人先生喝落心酒。第三天才是正期,陪过十友弟兄就发亲,喇叭吹起来,锣鼓打起来,鞭炮响起来,热之闹之去娶亲,把新娘接进门,行过大礼,这个结婚过程才算做完。
没想到,就在上头这一天,女方嫌格生家的喜猪太小,客多肉少不够用,还要再加半边猪肉,连陪嫁物品也不肯放行。而且态度强硬,言下之意,如果不按要求把肉加来,这亲就不接了。格生急忙返回商量办法,连媒人先生也搓着手说,这不是明摆着刁难人么?格生家的喜猪一百二三十斤,是小了点,可事前请女方过目认可了的。一般人家都是边猪上头。格生还是怕肉少了,就在另外一边猪上割下十多斤肉添上,自己肉不够再要去想办法。没想到现在还是不满意。去上头的人说这比一百五十斤边猪的肉只多不少,可格生的亲妈又说无看相,晒了面子。两边的媒人先生出来调停也不起作用,一直相持到太阳落土,连媒人先生都着急了,格生更是急得没办法。因为这时候就是出钱也没地方买肉呀。食品店都是晚上*猪,不等天亮就卖光了。怎么办呢?商量来商量去,格生只有来找他哥哥格严想办法。
原来格严早就作了第二手准备,也许只是一种巧合。在格生家里喂喜猪的时候,格严家里也喂了一头。当时还在猪的背脊两侧打上了红色标记。隔壁的玉芝婆还开玩笑说,是给运东喂的喜猪吧。说也怪,这猪要比格生家的喜猪长得快,怕有一百五六十斤了。一般人家喂到一百四五十斤就拉到街上卖了。陈安颖也催过他几次,要他卖了好再喂小猪。格严总是说,还等些日子吧。陈安颖就说:你别不是真给哪个喂喜猪吧?这话还真让陈安颖给说中了。格生上头的前一夜来找他哥哥商量过,说自己喂的喜猪小了点,想换他们家的猪来做喜猪。陈安颖一听就来气了,不行,你还真以为我们没得事了,跟你喂喜猪?由于嫂子陈安颖不同意,也就罢了,没想到事情紧急了,格生还是要来打他哥哥嫂子家的主意。
同格生一起来找格严的,还有他们的幺叔应于堂。应于堂很少说话,可这时不得不说了:“格严哪,我是你们的幺叔,你们是亲兄弟,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听我一句,他这回求你这个缘,你一定要行个方便。这猪子嘛,先吊个斤两,过后你说作价给钱也可,还你一样大的肉猪也行。
格严说:“我都好说,我还要跟运东的伯娘商量。这猪是她辛辛苦苦喂了一年多长大的。”
旁边围观的多是应氏家族的人,他们也一起帮格生打抽护圆场。
他们说的话陈安颖都听到了。格严一开口,她就说:“你都答应了,还要我做恶人哪……”话没说完,就捂着眼睛回房去了。
应于堂看着格严说:“格生哪,还不谢谢你哥哥嫂子。快去请屠夫先生来呀。”
格生如梦方醒,赶忙去请屠夫。
格严就去对陈安颖说:“你看今天这事,我不答应不行啊。”
陈安颖说:“你们早就串通好了,来蒙我一个……”
格严赔礼道:“这是个节骨眼上的事,我要是不答应,他们会记恨我一辈子的,外人会怎么看我?我以后怎么有脸走出门哪……”
陈安颖不愿意听他说话,返身下后,去给猪喂最后一道食。
达度简介:本名应才兵,湖北仙桃人,硕士研究生学历,中国作协会员,湖北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已在《中国作家》《中国报告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北京文学》《长江文艺》等发表出版作品200多万字。著有中短篇小说集《直人横人圆人弯人》,《就这样把你征服》,长篇小说《贫困时代》,长篇报告文学《体操神话》,军旅报告文学《世界屋脊上的钢铁长城》,《尘封七十年的抗日名将曾锡珪》等。《体操神话》获湖北省第七届五个一工程奖,《世界屋脊上的钢铁长城》入选《2012中国报告文学年选》,《喜马拉雅山上的格桑花》获中宣部中国梦征文二等奖。2014年为中国作家协会定点深入生活作家,在湖北洪湖市定点深入生活,完成长篇小说《贫困时代》,被称为江汉平原版“平凡的世界”,“一部精彩呈现江汉平原地域史诗的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