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天气放晴,我照例沿着河边闲逛。这几天的暖阳,对于身处盆地中的四川人说,确实是件奢侈品。大家一看天气不错,就都扶老携幼地出门来享受日光浴。河边的树荫下,到处都是眯着眼打盹的老人,蹒跚学步的小孩。有些老人更是带来了棋牌,就在那些石墩上酣战。有些老人拿着鱼竿在河堤上垂钓,虽然没有什么收获,可是他们的一招一式,一点也不含糊。
走到桥边的开阔地,那里围着一大群人,正在看一个精精瘦瘦的中年男子在地上炒爆米花。旁边停着一个火三轮,一个简陋的木桌上,摆放着加工好的爆米花和人生米,三块一袋,不断地有人来买爆米花。爆米花是玉米炒出来的,而人生米却是糯米炒出来的。据老板介绍,那套工具也可以炒制黄豆、花生、胡豆和豌豆这些东西,甚至红薯粉丝节也可以。那些小孩子来了就不肯挪动步子,他们还没有见过这样炒爆米花的方法。那火炉上不断旋转的铁罐子,铁罐把手上的压力表以及可以提升火力的鼓风机,对于孩子来说都是稀罕物,他们今天可是大开眼界了。其实城市广场的角落里,也有炒爆米花的。一个煤气罐,一个高压锅,一个炉灶就可以了,可是这种现代化的炒制工具,哪里有传统的工具有趣呢。你看老板坐在小凳子上,头戴鸭舌帽,腰系围裙,左手轻轻旋转铁罐的把手,右手不断地搅动鼓风机。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俨然就是充盈着一股艺术家的气质,让人不由得驻足观看。火炉里的钢炭熊熊地燃烧着,蓝盈盈的火苗舔着罐体,把罐身熏得漆黑。我们可以感到,那些玉米正在罐内跳跃着,膨胀着,即将张开胖胖的身躯,开出绚丽的花儿,迎接我们欣喜的目光。一看火候差不多了,老板就把铁罐提起来,把罐子放进旁边的一个袋子里。这种袋子很有趣,前面是汽车外胎包裹而成的一个椭圆体,前方依次接着渔网状的东西,最前面是个布袋,估计爆米花就得从布袋里出来了。“爆了,爆了!”老板大声地嚷道,然后在罐体上一敲,某个开关似乎打开了,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那些胖胖的玉米花就规规矩矩地在布袋中了。
我问老板,为啥不直接把玉米花炒好,在小学生放学的时候摆在校门口出售呢。老板笑着说,那种方式不太好。一是学校不让摆摊,怕影响交通;二是直接出售成品,小孩子是没有兴趣买的,他们就喜欢看爆炒玉米花这个过程,这可是很惊心动魄的,类似于行为艺术一般。
老板的话十分在理,看来他是琢磨出这种老行当的生存之道了。其实我们小时候,不也是喜欢看爆炒爆米花的过程吗?只不过,那时爆炒玉米花需要的行头,都是老板担在肩膀上走村串巷招揽生意的,比现在辛苦些。也没有鼓风机和火炉,是用油菜杆和木材作为燃料的。但是那些惊险的场面,却给我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过程和结果,孰重孰轻,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我觉得,我们更应该重视过程,因为只要过程完美了,合乎标准了,那么结果一定是不错的。这就像爆炒爆米花,如果失去了那看似繁琐的过程,这种传统会消失得更快,只会活在上一辈人的记忆中。(彭忠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