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不如一秋忙,忙完地里就打场。”生产队打场的时节已经进入初冬。场院里苞米堆上,谷垛上,黄豆垛上清晨都挂上了一层白霜,像一顶顶帐篷鳞次栉比的排列在场院的四周,场院中央三四匹马正在铺着圆圈型的黄豆枝荚上奔跑着,每匹马的后面拉着一个石头磙子,三四匹马一个跟着一个的串在一起,圆圈正中一个人手里牵着一个缰绳,缰绳的另一段栓在领头马的陇套上,牵着缰绳的人就像圆规固定的一个脚,马儿们就像圆规活动的脚,以人为圆心,在场院地上周而复始的画着圆儿。马脚踏上黄豆枝荚立即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伴着声响总会有不听话的黄豆宝宝跳到枝荚围成的圈儿外面,像金色的珍珠裸露在灰黑的土地上,马儿奔跑的圈外面一个人正拿着扫帚向黄豆枝荚里扫着蹦出来的豆粒,防止黄豆粒被石磙子压碎。在拿扫帚人的前面,三四个拿着叉子的人,正在用叉子翻动着黄豆枝荚,以便黄豆脱粒均匀。黄豆枝荚翻动一遍后,这几个人就坐到一起唠家常,这时其中的一个人从兜里掏出一把苞米花,嘎嘣嘎嘣的嚼着,他身边的另一个人看他吃得挺香,就对他说:“还有没有了,给我来一把,我也有点饿了。”吃苞米花的人说:“我带很多呢!我家昨天黑天吵的。”说着话,他把苞米花你一把他一把的分发到在场的每个人手里,大伙津津有味的咀嚼着苞米花。
东北的天气,冬天干粮饼子都会冻得邦邦硬,吃时都得用牙啃,要想填饱肚子那得有一副好牙口,即使干粮饼子没冻硬,那冰凉的食物对胃口也不好。不知是谁发明的苞米花,苞米经过大锅干炒后变成的苞米花,即使在零下几十度的室外放入嘴里咀嚼也不觉得凉,并且还嘎嘣脆。所以冬天苞米花成为人们出门携带的打尖充饥的食品。
炒苞米花也是挺有讲究的,会炒的人炒出的苞米花蹦出的花多些,哑巴豆也酥脆。不会炒的人炒出的苞米花都是哑巴豆,且哑巴豆硬得如石头。炒苞米花首先是选材,必须选用籽粒好,颜色深红的玉米。其次炒苞米花必须在锅里放入沙子,使苞米受热均匀,防止苞米花生熟不均。
我小时候每年进入冬天,家家户户就开始炒苞米花,通常是一家炒苞米花,其它家都来借热锅。西邻的王大娘家今晚要炒苞米花,她早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附近的亲邻们,让他们有谁家要炒苞米花的,请晚上拿着苞米上她家来炒,反正她家炒完,锅是热的,沙子也是热的,不用就浪费了。听到王大娘的通知,东院的,前院的,后院的,甚至隔好几家的乡邻晚上都端着苞米到王大娘家去炒苞米花。其实有的人是以炒苞米花为名去凑热闹。冬天正是农闲季节,一个人在家憋闷,大伙都想找个理由凑到一起寻个乐呵。王大娘告诉大伙去她家炒苞米花也就是这目的。轮到谁家炒苞米花,谁就亲自到厨房去炒,没轮到班的人嘴里嚼着前面人家留下的苞米花,都聚在屋子里唠闲嗑。小孩子们站在锅台旁,眼睛盯着锅里,有蹦出锅外的大白花,立马寻着踪迹捉拿归案,放到嘴里收监入肚。通常是到半夜最后一家的苞米花才炒完,小孩子早已经是上下眼皮打架了,这时大人们也聊得尽兴了,肚子也被苞米花填饱了,就各回各家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