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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近日,“江西女性”特别开设了 【四十年她视界】专栏,通过女性视角,感受改革开放40年来时代的发展……自5月份以来,江西省妇联开展了“新时代 新女性——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女性作品征集活动。这段时间以来,我们收到了大量投稿,有文字类、图片类和新媒体类。现在,我们将展示部分获奖作品,感受今天幸福生活,拾取宝贵的集体记忆。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是来自九江——蔡凌燕的作品《窗外》。
窗外的风轻轻的细语
窗外一曲悠扬的飘摇在春花的暖香
你窗外的风景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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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案工作久了,我常常对着窗外眺望,看对面屋顶上一簇簇随风摇曳的芒,看它们春天抽出嫩绿的新叶,看它们盛夏开出白色的芒花,又在秋风中萎谢,打着旋子飘飞在城市的上空,落在某个莫名的角落。它们或许是风儿吹来的,或许是鸟雀带来的,在七楼的屋顶上,靠着角落仅有的一点灰土牢牢地扎根,阅尽城市的风景,也成为我窗外的风景。很不幸,对面那片低矮的平房就要拆迁了,将要起高楼,左近的那栋七层楼房也不能幸免。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有些浅浅的忧伤,以后那湛蓝悠远的天空,卷舒离合的云朵,都将为高层的阴影所替代,窗外无风景可言,闲暇的时候心境也大不如前。坐在窗前,思绪万千,不知怎的想起了小时候的窗户。
我们家在村子的最前面,地势极低,屋后紧靠着穿村而过的一条土路,中间仅仅隔着一道窄窄的排水阳沟,从堂屋后面的窗子看去,来来去去的是无数南来北往的脚,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孩子的,牛脚、猪蹄、狗腿、鸡爪、鸭蹼,脚步或徐或疾,或轻或重,倒也有趣。我的卧室是老式的木窗,窗户极小,掩上窗户,即使青天白日也是一片漆黑。开窗,那有限的光亮过于暗淡,只靠窗的梳妆台清晰一些。我只能拿着书到户外的树下去看,阴雨天就凑在大门口看书。乡间的夜晚格外宁静,月光从窗棂透进来,树影摇曳生姿,可是我非常害怕,干脆关上窗户。若是有风的夜晚,木质窗户关不牢,木板和木闩咯吱咯吱的响,像在战栗,抑或是*,我就把被子紧紧地蒙在头上不敢看。
家里的其他窗户倒是装上玻璃,打开用铁质的风钩,也就是钌铞,钩好,闭上则有插销。那时候其他人家基本上都是木窗,父亲因为在城里教书的原因,喜欢尝试新事物,他还特意装了一块五彩的玻璃,有些像西洋教堂的彩色玻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五光十色,引得村民们艳羡不已。与大人的羡慕不同,孩子们更多的是嫉妒,男孩子们总是拿着自制的弹弓瞄准我家的窗户,用苦楝子或者泥丸射击。因为村子前面就是水塘,浣衣洗菜的人络绎不绝,所以罪魁祸首很容易就被找到。父亲换了几次玻璃,不久依然要遭劫。最后还是爷爷说就用普通玻璃吧,搞得那么花里胡哨的引人注目不好,果然此后玻璃再没有被打碎过。
后来搬家到了镇上中学,学校宿舍的窗户是统一定制的,刷上鹅黄的油漆,清新悦目,玻璃上有凹凸不平的花纹,从室外看不清室内。窗户上还有窗纱,浅绿或者浅蓝色,熊猫搂着竹叶的图案,苍蝇蚊子进不来。炎炎夏日,终于不再遭受蚊蝇轰炸机般的*扰,得以睡个安稳觉。我的窗外是学校院子,种了几棵高大的悬铃木,也就是俗称的法国梧桐。院内树下有一口水井,当时还没有自来水,早晚院内十几户人家都在这里打水洗菜,热热闹闹的。夏夜更是乘凉的好地方。我住在二楼,光线很好。那时的我几乎足不出户,在家贪婪地阅读文学作品,倦了就趴在窗边看着悬铃木。春天伊始,悬铃木的枝头绽开黄绿的小手掌,陈年的悬铃木果实被风吹得四处飘荡,绒毛飘飘悠悠地飞得到处都是,好在有纱窗,入室的绒毛终究有限。这在我眼里是一道极美的风景,丝毫不介意过敏之类的问题。几个温柔的夜晚,南风吹过,叶片呼啦啦地伸展,颜色也变成养眼的深绿,为窗前送来阴凉。鸟雀们在枝头筑巢,生儿育女,啁啾的鸣声带来无限的生机。不知不觉间,树叶又转换成黄绿金红比例不一的颜色,深深浅浅,浓浓淡淡,色彩斑斓,秋意渐深。不久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和毛绒绒的球形果实,冬日的暖阳正好越过枝头,照进室内。我喜欢这种落叶乔木,四季的更迭转换,带来周而复始的喜悦。现在城市的那种四季常绿的香樟,反而没有了生气,单调且乏味。
毕业后在乡村小学任教,屋后就是农民的庄稼地。隔着玻璃,我们讲到农作物的时候就会拥到窗前,指指点点,议论着农家的勤劳与懒惰。棉花、大豆、高粱,还有各种蔬菜,此消彼长,窗外永远是看不尽的田园风光。某些调皮的学生嘴馋,直接在包菜顶上用小刀剜个洞,撒上各种调料,再把上面封好,看上去完好无损。过了一个星期再掀开盖子,此时的包菜已经腌制好,酸辣可口。农民发现后,好气又好笑,对着窗口喊:“哪个淘气鬼?腌菜腌得不错呦……”
教室的窗户插销与钌铞大多有损耗,开窗关窗只能用石头抵住。但学生开窗后石头也随之推到窗台下,去关窗要绕着校园围墙跑半圈,值日生往往就懒怠去捡石头抵上。到晚间刮大风,第二天玻璃碎得一塌糊涂,十之七八破损。其他季节还好,唯独冬季麻烦。如果不及时镶上,学生上课就缩头缩脑的,冻得瑟瑟发抖。我不得不一一量了玻璃尺寸,到镇上的玻璃店去划玻璃。学校到镇上颇有一段距离,累得气喘吁吁,又不敢歇息,怕放下去不好再拿。到了班上,拿起钉锤、钉子,做起修理工来。对孩子们叮嘱又叮嘱,然而他们玩起来就忘乎所以。跑了几次镇上买玻璃后,我不得不每天放学后,冒着凛冽的寒风,跑出校园关窗户,用石头一一顶住。那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开关窗户不用这么麻烦就好。
新世纪伊始,单位集资建新房,一律采用铝合金的推拉窗户,窗口大,室内采光好,最让我喜欢的自然是再也不用担心玻璃会被狂风吹得粉碎。我的闺房外是一片怡人的绿野,潺潺的溪水,野生的毛芋、菖蒲、荷叶各自占据着自己的领域,水牛在这里悠闲自得得啃食着青草,牛背上站着几只鸟,白鹭振翅飞上天空,秧鸡在水草丛中出没,野猫躺在麻地里哺育着小猫,蜻蜓、豆娘、各色蝴蝶停留在矢车菊上。这样的芜杂丛生的荒草地,我常常坐在窗前看得如醉如痴,忘却了手里的书卷。
再后来,我进了城,在城郊一所学校上班。教室窗外是一片等待拆迁的废墟,居民们开辟出来做菜园,见缝插针地种些蚕豆、豌豆、茼蒿、莴苣等菜蔬,比乡下的要瘦弱些。放学后,我会舍近求远从菜地旁边经过,驻足停留。学生们对窗外的风景视而不见,我有时候问他们一些常识,都答不上来,至于蔬菜的名字更是无法对号入座。他们写景的句子常常让我啼笑皆非,比如“春天来了,油菜花红彤彤的一大片,非常好看。”“秋天,地里的蚕豆花开了,蜜蜂来了,蝴蝶也飞来了。”这些语法没有错误的句子让我暗自伤感,他们的父母也都进城没有多久,乡村出生的孩子对农事如此陌生,以后他们的童年记忆中会有植物吗?会有家园的概念吗?不得而知。去年,这片荒地变作停车场,开发商是舍不得闲置的。我每次走到窗前,看到各式各样的汽车又默默地退回来,宁愿不看。窗外已无风景,我只有在记忆中追寻。
年初,去看一个知名楼盘的样板房。房价高,好在有一点,小区内的植被还不错,尽管只是人工造型的那么几种,比我现在居住的这栋毫无绿意的楼房到底要强得多。靠东边有一条溯源于庐山的小河,小区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湖畔栽种些垂柳,也有些依依的意境。喜欢花草,就在阳台上种些吧。至于窗户,现在早已是流行的飘窗,把它布置成看书休憩的地方,倚在飘窗上,累了,喝杯清茶或者咖啡,极目远眺。生活虽然不够完美,但终归是在进步。我只要一扇明亮的窗户,窗台上堆放些文学书籍,在阳光明媚的午后,看看书,看看花草,此生足矣。
(作者:蔡凌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