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茶,几个浅碧色杯盏,琥珀色的茶汤温润入喉,暖到心窝。
在下雨的午后,一切都刚刚好。
洗尽一身疲倦,便开始整理,下午和烟烟一起在晴川阁拍的照片,亦从回忆里重临那方净土。
年岁渐长,对雨的喜爱就愈深厚,喜欢绿意在雨中丰盈饱满的生机,喜欢空气中泥土的清新夹杂着花的幽意,喜欢湿漉漉的街巷一汪汪浅滩里只映着风景,偶有三俩人经过,丝毫不叨扰雨天的清净。
我和烟烟撑着伞,走在雨中,一树又一树的梧桐隐匿了江水的奔涌,唯见参天的绿意,万物都成了这漫漫林间的悠悠过客。凤栖梧桐,必然也是爱了这壮阔与静谧,挺拔与风姿。
铁门关还在雨中,旧时的城门化作烟雨红尘里的故事,等待南来北往的相遇,领略一程山水、一池风景。或许,也能在某一个刹那,与千年前的故人重逢,了却一桩等待了太久的心愿。在那个一眼万年、一误便是终生的年代里,男儿征战四方、女子枯守岁月,悲欢都在等待里一一消磨,油尽灯枯的时候,才在一阵风的簇拥里,褪尽相思。
拾级而上,亭台楼阁、绿荫浮动,晴川阁的风韵都在这烟波浩渺中晕染开,仰望那层层叠叠的琉璃瓦,雨意铺就帘幕,别有洞天。忍不住跟烟烟感慨,这么美好的地方,竟无人问津。
她莞尔一笑,“城市的喧闹被拒之门外,世俗的游子无暇品评。”
轻轻抚摸门扉上精致的雕花,栩栩如生的技艺,怕是匠人一生的心血,凝聚了指尖多少年华,把岁月里的风云变化全然赋予这些花色中,灵动又哀婉。
大禹的塑像还端坐在庙堂中,他的故事已化为传说,千万年来被歌颂,横额上“德配天地”四字,足以震撼今人的敬仰。
天井处的青铜鼎已盛满水,香樟的绿意映在水中,雨低落时悄无声息。只是静静看着,就能任时光流逝,不觉寂寥。
走廊的红色灯笼在风中招摇,百年前那一场吹倒晴川阁的风如今化作细细温柔,拂过红色流苏,带来初秋的清雨。烟烟步履回廊的模样,似屋外依依垂柳,倾泻江南的幽静与柔美。
绕过行宫,眼前豁然开朗,烟波画船,浩渺了水榭歌台里居于一隅的琴音,人间的痴缠都湮灭在这滚滚长江水上,任谁都忍不住驻足,与隔江相望的黄鹤楼,同吟崔浩的绝句:“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晴川二字已化作名姓,与这楼宇共存;至于烟波江上的愁绪早已被流年吞噬,随着波涛奔涌而去,还盛世以太平。
登上铁门关,早已不是当年的砖石垒砌,却在风雨的沉淀中,将历史一一还原,兴衰更迭,聚散离合,哪里不是人间山色?哪里不是恩怨是非?哪里不是沧海桑田?岁月一股脑的往前走,命运推波助澜,流年粉身碎骨,仿佛都只是为了一抹浓墨重彩的故事,又刹那淹没于荒芜。
极目远眺,是来处亦是归途,无论走向多远的远方,落叶终要归根,我们总会归来。
下雨的午后,刚好有喝茶的心境,刚好有听雨的心情,刚好有回忆的心绪,刚好携晴川风华而来,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