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的老牌安企汉邦高科最近动静不小:
4月,汉邦高科董事长兼创始人王立群辞职,李柠继任。
6月,汉邦高科发布公告称拟向沐朝控股进行定增募资,发行完成后,沐朝控股将成为公司控股*,李柠和王朝光将成为汉邦高科的实际控制人。
短短2个月,实控人、董事长双双变动。动荡之下,是汉邦高科的经营窘况。
过去6年的汉邦高科,经历过股价暴涨、溢价收购两公司、高调闯入自动驾驶的高光,更体味过大额亏损、输血式卖子、高管减持、实控人股份司法拍卖的举步维艰。
近几年,汉邦高科的成绩在低空徘徊,上市6年内,公司累计亏损3.4亿元。
汉邦高科开板时发行价不到18元,后来暴涨到接近280元,如今股价不足8元。
这位与海康、大华年龄相近的安防老前辈,还好吗?
从「股价巅峰」到「卖子脱困」
汉邦高科前身是北京汉邦,诞生于2004年,只比海康、大华小3岁,与苏州科达同岁,曾是中国重要的视频压缩板卡和DVR企业之一。
与中国第一批安防企业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汉邦高科的命运似乎总是错峰出行。
汉邦高科最初以硬盘录像卡和嵌入式录像机的开发、生产和销售起家,后逐渐将业务延伸至安防行业数字音视频在各个生态场景的智能应用。
上市前的4年,汉邦高科斗志昂扬,业绩正向增长。
2011年,汉邦高科在中国DVR市场占有率排名第三。
2011年营收3.81亿元,净利润4214万元,2014年营收5.63亿,净利润5671万元,期间净利润增长率分别为13.22%、10.27%、7.80%。
虽不说大富大贵,但一路稳扎稳打,向着IPO正步前行。
2015年,王立群带领汉邦高科在A股上市,彼时正逢大牛市,让刚刚进入深交所的汉邦高科在上市即迎来25个涨停板,股价达到了276.99元,堪比贵州茅台,好不风光。
它亲历遮天蔽日的欧美大厂并购,在模拟化时代的蛰伏,从安防数字化战役中冒死突围,正走进安防智能化时代的雨林。
积攒了11年的征途,站在股价峰值,汉邦高科占据新闻头条,风光旖旎。
只是,不知是命运弄人,还是弊病暗隐,汉邦高科此后的好运气并不常见。
2015年成为汉邦高科的分水岭,随后几年,业绩起起伏伏,几经飘摇。
当年营收4.79亿元,同比下降14.87%,净利润4545万元,同比下降19.86%。
2016年增收不增利,营收5.53亿元,同比增长15.49%,而净利润则下降至3191万元,同比下降29.80%。
营收下跌似乎并未对汉邦高科的市场动作产生过多影响,它一路挺进,开启收购模式。
2017年8月,汉邦高科以5.95亿元的高溢价收购金石威视100%股权,双方签订了2016年到2019年的业绩承诺。
金石威视在广电监测行业发展不赖,拥有对音视频的实时分析与监测、音视频编解码技术等核心技术,是国内少数掌握数字水印核心技术的企业之一。
嫁入汉邦高科后的2016年、2017年,金石威视均超额完成了业绩承诺。
收购并表带来了短暂的业绩回升。2017年汉邦高科的营业收入和净利润双双高升,营收同比增长24.78%,净利润更是同比增长48.98%。
还没等汉邦高科高兴更久,2018年,汉邦高科业绩突然急转直下,营收5.26亿元,同比下滑23.82%,净利润1099万元,同比下滑76.89%。
这还不是汉邦高科的谷底。
2018年5月,汉邦高科收购普泰国信100%股权。
普泰国信主营业务为反恐和公安综合治理两大领域,主要有多维数据侦查和社会综合治理管控两大平台产品。
企业为了扩大市场,向产业链上下游扩张并无不妥,只是汉邦高科以4.13亿元高溢价现金收购处于起步阶段的普泰国信,形成商誉账面价值约为3.84亿元。而且,普泰国信主要客户是汉邦高科自己。
继2018年后,2019年金石威视业绩继续下滑,仅完成50.92%。
2019年,汉邦高科营收、净利润双双下跌,亏损5.19亿,同比下滑4825.62%。这也是公司上市以来首次出现亏损。
这一年,汉邦高科品尝到了大额商誉风险的苦果。
2019年,汉邦高科计提商誉减值金额约为3.26亿元后,仍有高达5.39亿元的商誉,净资产为9.07亿元,商誉占净资产比例超过50%。
2020年,汉邦高科起死回生,扭亏为盈,净利润约4770万元,同比增加109.19%,但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仍然亏损0.28亿元。
巨额的账面亏损让它不得不沉船卸重,剥离亏损业务单元。
2020年6月18日,汉邦高科发布公告,拟1元出售全资子公司银河伟业100%股权给湖南全通。
银河伟业的成绩的确不尽人意。2019年亏损1.46亿元,2020年1-5月亏损4099.85万元。
不仅如此,汉邦高科还存在资金短缺问题。截至今年一季度末,公司账面资金只有1736.23万元,而短期债务1.92亿元。
与此同时,汉邦高科还一直被高比例质押问题缠身。
汉邦高科上市后7个月,王立群就进行了第一笔股权质押,随后在2017年到2019年间,因股价下跌进行了至少6次补充质押。2021年第一季度,王立群的股权质押率已高达93.71%,还有263.17万股股份被司法冻结。
汉邦高科也曾为此费了一番功夫。比如2019年3月,汉邦高科将王立群持股转让给青旅中兵资产,引入外部投资者,降低股票质押风险。
只是,9成的质押率积重难返,眼下已杯水车薪。
之后就是文章开头的故事,王立群似乎放弃挣扎,开始着手后路。
「钓鱼」的汉邦高科
小学课本中有个小猫钓鱼的故事。
猫妈妈带着小猫在河边钓鱼。一只蜻蜓飞来了,小猫看见了,就去捉蜻蜓。蜻蜓飞走了,小猫空着手回到河边,看见妈妈钓着了一条大鱼。一只蝴蝶飞来了,小猫看见了,又去捉蝴蝶。蝴蝶飞走了,小猫还是空着手回到河边,看见妈妈又钓着了一条大鱼。小猫说:“真气人!我怎么一条小鱼也钓不着?”猫妈妈看了看小猫说:“钓鱼就钓鱼,不要一会儿捉蜻蜓,一会儿捉蝴蝶。三心二意,怎么能钓到鱼呢?
这则极简的故事告诉年幼的你我一个道理,这道理虽浅显易懂,却不是所有人都能身体力行。
在凶险的商业战场,汉邦高科的投资项目、布局战略几经变脸。
2015年4月,汉邦高科上市募资约3亿元,1.6亿元用于安防数字化监控产品产业化扩建,0.4亿用于北京研发中心建设。
但募资后的汉邦高科并未按原计划行事。
短短一年之后的2016年4月,其核心的“安防数字监控产品产品产业化扩建项目”被终止。
汉邦高科给出的理由是因大环境变动:市场环境和公司生产方式的调整。
这一说法似乎并不具有说服力。
首先,汉邦高科在招股书中,先是信誓旦旦地表示,未来五年,安防行业将持续快速发展。
甚至提到,募资不能满足上述投资项目的资金需求,汉邦高科还将以自筹资金方式解决项目资金缺口。
汉邦高科还对募资项目进行了“认真细致的可行性论证,并聘请专业机构对募集资金投向的市场、技术、财务等因素进行了充分论证和预测分析”。
而且,据汉邦高科表述,扩建原因主要是供不应求。
安防市场长势向好、产能供不应求、自身进行了充分地调研的背景下,是什么市场环境变化迫使汉邦高科的放弃核心建设项目?
回望6年前,倒是有不少有利的市场环境变动。
且不说汉邦高科上市的当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强社会治安防控体系建设的意见》,提出进一步推动平安城市、雪亮工程建设向纵深开展。
2015年9月,国家发改委、中央综治办等九部委联合印发《关于加强公共安全视频监控建设联网应用的若干意见》,提出到2020年我国基本实现“全域覆盖、全网共享、全时可用、全程可控”的公共安全视频监控建设联网应用。
彼时,无论是平安城市,还是雪亮工程,都处于国家大力推进阶段。
最重要的是,从募资到汉邦高科发布2016年年度公告,这期间汉邦高科未在核心项目“安防数字监控产品产业化扩建项目”上投入一分钱。
是市场环境变化还是自身早有预谋,抑或高层判断决策失误,外界不得而知。
除此之外,募资中的第二大项目“北京研发中心基础研究室建设项目”,也因对外投资事宜,预计可使用状态从2015年12月31日延至2017年12月31日。
除了主营业务反复不定,汉邦高科在对外战略投资布局上也并未从一而终。
2016年,汉邦高科确定未来两大转型方向:视频智能化分析以及ADAS领域,并以迅雷烈风之势进军无人驾驶领域。
同年5月,它先是成立产业基金,并通过该基金与文通图像成立飞识科技,产业基金占股70%。
飞识科技主要从事人工智能技术研究和应用,目标应用领域为安防视频智能监控以及自动驾驶领域,研究的细分领域包括人脸识别、行为识别、视频浓缩、模糊检索、ADAS辅助驾驶系统等。
背后的文通图像实力不容小觑,核心技术人员来自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以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丁晓青教授为核心的团队在图像识别、模式识别领域有多年研究经验。
7月,又出手1000万投资了佑驾创新(Minieye),持股5.26%。
佑驾科技主营基于车载视觉感知技术,为自动驾驶提供视觉感知方案。
当初的Minieye已经与北美某OEM车厂、国家多家车厂和Tier1分别签署了合作协议,前装车厂渠道有望逐步获得突破。
汉邦高科希望借助Minieye的技术积累,为其在高级辅助驾驶及未来无人驾驶领域铺路。
两大操作行云流水,以至于当时分析机构激动地表示:
“汉邦高科将发挥飞识科技和Minieye各自优势,打造“芯片 算法”的中国版的Mobileye”。
当市场激动不已,以为汉邦高科要发力,又开启一番新事业的时候,它突然偃旗息鼓了。
行业没有迎来中国版的Mobileye,倒是随后几年,汉邦高科逐年减持,持股从最初的5.26%到2020年底完全退出佑驾创新。
而原来定位“从事人工智能技术在智能监控及自动驾驶等领域的研究和应用”的飞识科技,自2016年成立之时有过露面,此后并无大动作。
企查查显示,飞识科技目前的定位已是“从事视频监控智能分析技术的研究和应用” ,“自动驾驶”不知在何时失踪。
汉邦高科的自动驾驶梦,似乎还没大展身手,就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是汉邦高科商业嗅觉不够吗?
2016年,AI刚刚点燃市场,四小龙都还没集齐,更不谈成为“龙”,自动驾驶苗头初显,但远谈不上浪潮,甚至安防界巨头、有钱有精力的海康,也是2016年才正式进入自动驾驶领域——汉邦高科的嗅觉,够灵敏了。
是汉邦高科执行力不够吗?
国内对自动驾驶或犹疑未定、或尚未觉醒,汉邦高科已经大步流星地奔跑起来了。
在不到2个月的时间里,汉邦高科眼疾手快地完成了自动驾驶领域的两大布局,项目落地速度之快,令业内叹为观止。
起个大早,占据自动驾驶的码头位置,只是自动驾驶的风起来了,汉邦高科却不在了。
它终究,是没赶上时代的船。
如果说,汉邦高科行至近日,归属不少外因。
比如海康、大华早已位居金字塔塔尖,占据绝大部分市场资源;AI转型之下,汉邦有不少存货积压;2018年因国家对PPP的清理,导致安防行业集体遇冷......
但当行业内大多数企业被外界裹挟,在时代洪流中匍匐前进,熬过寒冬,在智能化、数字化时代占据一席之地时,汉邦高科踉跄跟不上脚步,是否存在自身内因?
布局自动驾驶这一步,汉邦高科初期表现不赖,上市之后的投资并购也不无道理。
只是正如前文所言,小猫并非不能捉蜻蜓、抓蝴蝶,只是要懂得有的放矢,什么时候该专心钓鱼,什么时候该放手一搏捉蜻蜓蝴蝶,以及如何平衡钓鱼、抓蜻蜓蝴蝶。
活到下一集
乍一看,汉邦高科似乎有东方网力的影子。
其实与东方网力的调性不同,汉邦高科无奈中夹杂着更多希冀。
在汉邦高科,或者说王立群举步维艰之时,李柠以稳健的节奏,驾着五彩祥云进入王立群的视线。
李柠先是引入山西长高资产管理受让王立群的股份,缓解了后者股权质押困境。
汉邦高科称,2020年9月,王立群拟转让约5%的股份给山西长高,若转让、拍卖过户完毕,王立群控制的公司表决权比例将会降至8.05%。
而后在今年的4月7日,李柠从王立群手里接过董事长之职,进入公司管理层。
最后通过定增的方式,正式接手汉邦高科。
步步为营之下,李柠从进入董事会到成为董事长用了不到10个月的时间。
李柠及旗下资本的到来,给了汉邦高科一抹光亮,但能否将汉邦高科拖离泥沼,不可知。
还是那句话,这是场没有成败的定论。
我们站在今天的视角,可以堂而皇之地去“总结”、去“结论”,他们是由时代之因或自身之果而掉队,可身处所处时代洪流的他们和我们,又哪能看得清时代的方向、潮流和规律是什么,甚至为这个谁也不确定的未来买单呢?
对于企业起伏,我们除了应对其抱以历史之同情和尊敬,更应该反思、复盘。
回头看,你不能说汉邦高科们是一个失败者,他们奋斗过,收获过,也为市场贡献过,如今正挣扎着重新站起来。
转型的困局、科技的曙光、资本的游戏,不同的悲喜,交织成时代的当下与未来。
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中,渔船驶出港湾,投入未知的海。
商场波诡云谲又气息复杂,但解决之道仍是动身出发。雷锋网雷锋网雷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