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走出地铁站,见一姑娘,背着亚麻色的帆布包,包上写着“Lolita”,姑娘青丝如流苏,黑黝黝的长发分成了两股搭在双肩上,倾泻至身前,脖颈在头发的交叉处显现了出来,肤如凝脂。此般恬静,阳光落在她的皮肤上似乎都能听见轻微的声响,我怔怔地望了会儿,不愿走到前面瞅一瞅她的样貌,外貌与这温润如水的场景比起来反倒成了次要的附属品。
读与谢野晶子的俳句时,我总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上述场景,她的温情脉脉如春雨般滴落在沉寂已久的池塘上,连绵不绝的涟漪不断地向外围扩散开来,在内心激起一阵阵的酥颤。
与谢野晶子
三岛由纪夫说,“风景充满感官性的魅力。”晶子的短歌中似乎处处可见典雅、柔和的风景,如桃花、春雨、夕暮、晚风等等,这些意象所带来的不仅仅是视觉和听觉上的感官体验,还包含有炽热的情欲,似鸳鸯间的颠鸾倒凤,似痴情女子的如泣如诉,似异地眷侣的相思成疾。
此书分为六辑,“胭脂紫”、“莲花船”、“白百合”、“二十岁妻”、“舞姬”、“春思”,每一辑都各有特色,“胭脂紫”甚为喜爱,其个中三昧引得我流连忘返,揣度良久才恋恋不舍的翻至下一页,这一辑中,晶子主要借“青丝”描写的她的情感百态。“青丝”不仅仅指代女子佩玖般莹黑的头发,还暗喻女子正值豆蔻年华。
晶子笔下的“青丝”大多指代的是女子的情欲,如“我的夜神说:/‘我要走了,再会。’/他衣服的下摆/拂过我,/我的发湿了。”此首短歌中的“夜神”、“湿发”营造出了氤氲的交媾氛围,似翻雨覆雨后汗涔涔的年轻肉体,喷薄而出的情欲塞满了整个房间,往日觉着漫长的夜晚此次竟觉白驹过隙般的流逝了,黎明到来时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怅然。
诗人多用自身的情感建构起整个世界,如此一来,便不得不提晶子的私生活,与谢野晶子和山川登美子同时与与谢野铁干坠入爱河,登美子温柔、恬静,晶子刚强,有主见。对于铁干来说,醉花宜昼,醉雪宜晚。他深爱着两人,不忍心舍弃任何一人。
最终登美子在家庭的压迫下离开了铁干,晶子嫉妒美登子分享了她的爱情,却不恨他,甚至有些同情,在“白百合”一辑中可见她与登美子之间的情感,登美子放弃铁干时写了一首短歌赠与晶子,“把所有的红花/留给我的朋友:/不让她知道,/我哭着采撷/忘忧之花。”晶子随后回赠了一首短歌,“请到你家溪边,/找一朵/能忍受/若狭之雪的/红花!”晶子与登美子在漫长的感情纠葛中,离别时分反倒成了挚友,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导致他们心心相惜,而这“病”的来源则是她们共同的爱人。她们的爱情如两条奔腾不息的河流不断地冲刷着名为“铁干”的青苔,久而久之,两条河流竟汇聚在了一起。
与谢野晶子的感情经历让我不由得联想起川端康成最为喜爱的作家冈本加乃子,加乃子的一生中有两个男人,她老公与她的情人,她的小说中明治时代的色与恋全都取材于她丰沛的情感生活,在《家灵》中,她写道,“当这些交错快令她喘不过气来时,她就会跳离这个漩涡,以冷静的情感来看待这一切,宛如在安抚小狗一样地,茫然地感受着自己的年轻。”晶子的感情也是如此,当登美子还在她们身边时,她整日囿于感情的漩涡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反倒像个局外人一般审视着三人间的恋情,在她的几篇短歌中可见一斑,如“不言,/不听,/点头告别,/两个人和一个人,/六日当天。”和“‘翻过山岭’/他说,‘到/琵琶湖去吧’——/秋日三人/各怀心事。”
冈本加乃子
读晶子的俳句,仿佛一位芙蓉如面柳如眉的女子,她用青丝缓缓的缠绕着柔荑般的手指,轻柔的诉说着蕴藏在心底的悸动,那点点滴滴的情欲犹如藤蔓般从我的脚底慢慢的攀至头顶,覆盖住全身,潜心沉迷于这胭粉色的*之中。
“你说:/我们就山居/于此吧,/胭脂用尽时/桃花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