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四岁订婚到之后的几十年间,傅雷先后两次背叛二人的感情,而这无疑给朱梅馥带来了难以言喻的伤害,以至于后来在写给儿子的信中谈论到感情问题时,对于傅聪的多情,她认真叮嘱道:
"我是一个女子,对这方面很了解女人的心理,要是碰到你这样善变,见了真有些寒心。"
对于这段婚姻,朱梅馥是否有过后悔如今已不得而知,事实上,能给予朱梅馥慰藉的,相对于与丈夫之间的那些感情,更多的,是来自于儿子年轻有为的自豪感。
傅聪和傅敏兄弟两长大后,都是青年才俊,夫妻二人多年来在孩子身上倾注的心血,此时开始化作了福报,在他们面前展开了一副美满未来的蓝图。
1954年,20岁的傅聪只身前往波兰求学,本就天赋过人的他经过名师指点,钢琴演奏上的造诣日渐精进,不久就开始在各种比赛上崭露头角。每每在广播中和报纸上看到儿子的消息,身为母亲的朱梅馥时常喜极而泣。
《傅雷家书》的前半部分,气氛轻松愉悦,那一封封书信中不仅充满了父母对儿子的期待、思念,也时常絮叨一些他们自己的生活,相较于寻常家书那种通篇的叮嘱和训诫,反倒更像是来自朋友的探讨与分享。
书中收录的出自母亲笔下的信件并不多,总共也不过十来篇,而就从这些简短的字句中,不难看出朱梅馥对文化和艺术的热爱。
她读英文小说,也喜欢古诗词;爱看川剧,听昆曲,之后也会津津乐道的点评,说"《秋江》里的老头儿,奇妙无比,《五台会兄》里的杨五郎,唱做都很感动人"。她甚至会因为成功推荐丈夫去看了常香玉出演的电影《花木兰》而沾沾自喜,骄傲的向远隔重洋的儿子炫耀自己这一辉煌的成就。
她不是不出色。杨绛先生赞她是"温柔的妻子、慈爱的母亲、沙龙里的漂亮夫人",她的家中有一个漂亮的小花园,里面是朱梅馥精心培育的各种鲜花,风和日丽时,她喜与亲朋在此小聚,谈天说地,甚为欢心。
一个受过新教育的女性,本该如明艳的花朵般,在阳光下自生自长,热爱生活,热爱家庭,对未来充满希望,却最终被时代和命运蹂躏的遍体鳞伤,黯然凋零。
都说世间好物不坚牢,就在傅聪出国留学几年后,他们的生活迎来了了巨大的转折点。
1957年7月至1959年10月之间,傅雷都没有给傅聪写信,从父子两之间因政治观念稍显不同而出现分歧,到傅聪出走英国,傅雷被打右派,这段时间里只有身为母亲的朱梅馥还在维系着和儿子的书信往来,告知家中的情况,试图调解父子矛盾。
朱梅馥向来聪慧,善解人意,她知道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有些话,丈夫不能说也不该说,他必须坚定立场,将一副毫无私心的模样展现在世人面前,即使面对的是骨肉至亲。因此那些对儿子的思念和爱,都只能经由她这个做母亲的来表露。
事实上,此时的傅雷身体和精神状况都已经非常不好,甚至已经透露出一些不愿苟活于世的念头,而朱梅馥在给傅聪的信中却尽力淡化了他们的痛苦,只说你的父亲因为性格问题吃了教训,她在信中说:"爸爸做人,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知'提防'二字,而且大小事情一律认真对付,不怕暴露思想……你跟爸爸的性格,有许多相通的地方,而且有过之,真令人不寒而栗。"